第一部舉兵自立
第八章護法戰爭
(2)衡山突擊戰
停留永州期間發生了兩件事:首先是模範營增設機關槍隊1隊,馬營長給我兼任隊長,而黃紹紘、白崇禧與夏威三人自願申請為隊附。其次是桂軍舊軍各部見我營在永州實施各種訓練,紛紛藉機派員前來參觀,不久少帥一道命令下來要調白崇禧和徐啟明去邊防軍協助訓練部隊。
馬營長兩個人都不肯放……。
「這是好意,總要撥一個過去,你們兩個都不肯去是不成的…」趁著晚上我找白健生與徐啟明到房中懇談。「現在整個國家亂七八糟,整個廣西亂七八糟,我去,能抓住一支軍隊,將來我們有一點就掌握一點。」
「學長意見與我相同,我們不能株守一地…」白健生道:「不如我去吧,機會一來再合起來。」
「我正好前幾天從馬背上摔下來,跟著模範營走現在行動也不方便…」徐啟明道:「健生,你正隨著學長練機關槍隊,學長須要你,你要把握機會好好跟著學習,把學長身上的絕活都學過來。」
「呵呵,啟明你過獎了,我沒那麼神…」我道:「你過去後要記得掌握練兵要點──訓練條件與戰場條件結合者勝──現在時代已經發生變化了,千萬不能再用老法子練兵。」
「我懂的--要講究疏開、講究隱蔽與掩蔽,要講究火力與運動合一,更要講究士兵神與文化的訓練…」徐啟明道。
「學長平常的政治學講義和演講稿都記得帶去,有機會就讓基層幹部與士兵研讀…」白健生道:「學長的意見是對的,革命武力的目的就是要救國救民──要救國救民就要廢除不平等條約,要耕者有其田、發展實業、富國強兵才能解救中國──神戰力勝於一切,只有有信仰、有理想的軍隊才是真正可以倚賴的革命武力!」
「沒錯!謝謝健生…」我續道:「國民革命之目的,在造成獨立自由之國家,以擁護國家及人民之利益,我們發展革命的武力,就是要使此革命的武力與國民相結合,賦予打倒軍閥、又進而驅除帝國主義的使命。革命的隊伍不怕小,但一定要求其純一,求其乾淨,求其團結一致,我們救國救民的事業才有希望。」
「學長,我們懂的!」徐啟明與白健生同聲道。
「世界任何國家,惟有自己來培植自己,才是可靠的,無一外人可為我代謀的。此一時代,不但不可依賴別人,並且應知人為的權力,已經不可能支配我們所想支配的人與事…我們要有計劃的使用知識,重視計劃與組織,不論其政治或物質的建設,必須要有正確的理論作基礎,才能成事,否則一定是徒勞無功,到最後必然是一切落空…」我緊握他們兩人手道:「此後,就靠各位兄弟一齊攜手奮鬥了!」
「學長,我們一切追隨您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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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民國七年、1918了……。
從護法戰爭正式爆發以來,湘軍首先與北洋軍在湘潭、西倪鋪與北洋軍開戰,接著11月底以陸少帥為名義總司令、譚浩明實際指揮桂軍4軍三路入湘助戰,在寶山、衡山一帶與北洋軍戰一個多月;雲南督軍唐繼堯任滇黔靖國聯軍總司令,指揮4軍進攻四川;海軍總長程璧光等人指揮五十餘營兵力攻入福建。段祺瑞則令湖南督軍傅良佐指揮北洋軍第八師、第二十師和湖南陸軍第一師、第二師控制岳陽至衡陽鐵路沿線要地,阻止粵桂聯軍北上;同時段令長江上游總司令兼四川查辦使吳光新率兩個混成旅由湖南援助四川,牽制滇黔靖國聯軍北進;閩贛兩省軍隊和廣東龍濟光、莫擎宇分由福建、江西和海南島、
汕地區向廣州方向進攻。傅良佐令第8﹑第二十師等軍反攻,零陵鎮守使劉建藩與衡寶鎮守使林修梅不敵敗逃,衡山、寶慶等地相繼失守。
元旦後陸少帥終於抵達永州大營,命令本營護衛司令部朝衡陽方向前進。
為了迅速起見,我向馬營長請纓,率機關槍隊及步一連為先鋒,乘民船沿湘江順而下,相機前進。
「天快亮了…」我環伺四周道。
「這四下黑漆漆一片,應該快到衡陽了吧?」白崇禧應道。
「船老大,這是到哪了?」我問道。
「不知道哪…這四下烏漆抹黑,又起了些霧,真的看不出來…」船老大回應道。
「到衡陽還有多遠?」我續問道。
船老大道:「估計是還沒到衡陽,大約再個把個鐘吧,應該天亮會到。」
我回頭向後望,僅能看到約30米外的第二艘船,道:「健生,我們去船頭看看……。」
白崇禧隨我到船頭,擔任尖兵的哈乞克斯重機槍指著前方黑壓壓一片,卻什麼也看不到……。
船上弟兄除了擔任尖兵的機槍手與幾名衛兵外,全都還在夢鄉之中。
我帶領的機關槍隊共有70餘人,6哈乞克斯重機槍分作三分隊,分別由黃紹紘、白崇禧與夏威三人帶領,這次分乘三艘木船。白健生與我帶領兩
重機槍在頭一艘船上擔任先鋒,之後是黃旭初帶的第一連五艘船,黃紹紘與夏威兩個分隊4
槍則分乘兩條木船殿後。
「今晚水好高呀…」機槍前一名少年輕嘆道。
「你是誰?」白健生問道。
「我是船老大的兒子,我老爹叫我來前面勘查水路的…」少年道。我這才注意到他左右手各持了一面小鏡,正給後方的舵工打訊號。
「小兄弟,方才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我是說,前幾天不停下雨,今晚江水水面很高…」少年道:「照理說這個季節是夠冷的,沒想到這兩天又出大太陽,暑氣一蒸,您看現下這江面上又起了薄霧。」
「那現在我們究竟到哪了呢?」我續問道。
「行船看水面還可以,但要問我說到哪了…」少年搖搖頭道:「今晚又沒月光,真正到哪了我也說不準……。」
「蛤…?」白健生訝道。
我看看錶道:「健生,算時間應該一小時內就破曉了,讓弟兄們先起,著裝四周警戒……。」
「明白…」白崇禧道。
「通令下去…不許點燈,不許菸,不許站立走動,不許任意
談喧嘩…還有,把軍旗先收起來……。」
東方乍見魚肚白時,我令船家靠岸讓所部隊下船。
「附座,我們現在是在哪?」黃旭初問道。
「船家也不清楚我們現在位置…」我掏出指北針看看四周道:「現在我們在湘江右岸,水勢由西南朝東北走,照地圖看要不是在新河鎮附近,就怕是已經趁夜過了衡陽。」
「啊?」眾人一聽可能已經錯過了衡陽,不面面相覷。
「怕什麼,出門來就是找仗打的…」我笑笑道:「如果真能孤軍深入,不就是我們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我環顧一番續道:「現在我們的東方100米處有座小山丘,我的指揮所將會設在那。東北方隱約看得見一座小山,旭初你撥給夏煦蒼一個排,煦蒼你帶兩槍去站領陣地,步兵向東北方警戒,機槍陣地要能控制西側河岸。」
我看看錶道:「煦蒼,今天出時間約在七點二十分左右。到八點前,除非清楚發現敵軍接近道你陣地50米之內,不然不准先開火,保持靜默埋伏。八點後如果聽到我指揮所陣地機槍響,就針對西岸多人聚集目標短促集火
擊──只打大目標,不打散兵,知道了嗎?」
「明白了!」夏威道。
「旭初,你再給紹紘一排兵…」我轉頭對黃紹紘道:「紹紘,我們西南方1000米處河岸那有座小山,你過去佔領陣地,機槍朝向西岸、步兵則向南方、西南方警戒。你同樣也要等到八點鐘以後,但聽到槍響時,你負責打船,不打人員目標,明白了嗎?」
「明白,我立刻去」黃紹紘道。
「旭初,你留給我兩班人就好,剩下的你帶著…」我指向東南方晨光中的山影道:「請你帶領部隊朝東南方搜索前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沿著山腳走應該1公里外就是新塘鎮…如果發現敵蹤,不要開槍,捕捉俘虜,如果敵軍規模不大,找出敵軍指揮所摸了;如果敵軍規模遠大於我方就佔領狙擊陣地,待過了八點我這邊開始行動後,敵軍大部隊通過再伏擊他們,千萬不要強攻,明白嗎?」
「明白!」黃旭初道。
「好,我現在重述命令,下達命令後請從煦蒼開始一一重述所領命令」我正道:「我軍為桂軍模範營,本人為模範營營附曲淵祥…本部為模範營尖兵加強連,目前所在位置本人判斷為衡山開雲鎮附近,當前之敵為北洋軍傅良佐部,我軍周遭目前無有軍…本人決心如下:一、夏威率機槍隊第三分隊及步一連一排,前往東北方100米小山佔領陣地,主陣地向東北方警戒,同時向西構築機槍
擊陣地,於八點後依槍聲信號向西岸人員群集目標
擊。二、黃紹紘率機槍第二分隊及步一連一排,至西南方1000米佔領陣地,主陣地向南方及西南方警戒,於八點後依槍聲信號向西岸船隻目標
擊。三、第一連連長黃旭初率第一連(欠)向西南方搜索前進,伺機捕捉敵指揮所,若敵我兵力懸殊時則佔領狙擊陣地,待八點後捕捉敵主力予以伏擊。四、機槍隊
擊停止時間為開始
擊後30分鐘,停止
擊後機槍轉向警戒方向,停止對西岸
擊。五、旭初隊戰況不利時本指揮所向東掩護旭初向西南轉進,夏威隊沿河岸轉進至紹紘陣地向東掩護本隊向西南轉進,紹紘隊向西南搜索前進。六、旭初隊戰況對我有利時,夏威隊轉向東方及南方,佔領陣地遮斷敵軍向北撤退路徑。」
我結論道:「我的指揮所位置在東方小丘,彈藥分配點在東方小丘山腳,分配點由白健生指揮;傷兵收容位置在彈藥分配點旁。木船收容位置由白健生指定。今口令是:【少帥】、【衡山】。各位指揮官請複誦命命!」
約莫30分鐘後傳令兵就帶回了最新消息──我的猜測沒錯,我部指揮所現在位置是在衡山新塘鎮以北芳草渡,東北方夏煦蒼的位置叫【泥魚山】,西南方黃紹紘陣地是在衡粵村,而黃旭初正帶著部隊朝南方新塘鎮前進……。
想來是因為連下雨湘江水位高漲,水
速過快加上視線不良,以至於本部一口氣衝過了敵我分界,到達敵人後方要地衡山。
望遠鏡中西岸上敵軍活動頻繁,所幸健生安排妥當,我軍搭乘的船隊都已拖上岸隱藏於樹林之間,至今未被敵軍發現。
我看看手錶──時間已接近八點半──我強忍下達擊命令的衝動,等待旭初方向消息傳來……。
「報告!」傳令兵的聲音打破寧靜。廿世紀中國軍隊最大弱點就是指揮與管制,在缺乏手段下我盡量使用旗號和傳令兵進行連絡。
「第一連黃連長報!」傳令道:「第一連已進入新塘鎮將北洋第二十師第四營解決,俘虜敵人營長、營附各1人、連長5人,士官兵已全部繳械,正向南方警戒中。」
「其他附近敵情狀況呢?」我問道。
「報告!北洋第二十師第四營為湘江右岸第二十師後衛部隊,南方有第五營在洣水北岸附近,具我軍約5公里…」傳令道:「西岸衡山城內有第二十師司令部及輜重單位,師主力在西南方15公里陽家塘、黃沙灣一線。」
「知道了!」我命令道:「請黃連長不要眷戀城鎮,率部向南方佔領狙擊陣地,等機槍及停止後約30分鐘,先在新塘鎮週圍開槍,製造新塘鎮內遭到突擊假象,再伏擊南方北撤的北洋軍。」
「明白了!」傳令複誦口令,敬禮後快速朝新塘鎮跑去。
哈乞克斯重機槍表尺程2000米,
速每分鐘600發,最大的特徵是用保彈板給彈。為了確保開火後不發生卡彈,方才等待期間我已命令各槍將槍支彈藥仔細上油,確保發
順暢。
現在時間九點,想必傳令已將我的最新命令帶給旭初。
朝陽位置漸升,江面上的薄霧也慢慢蒸散。是該開火了……。
我分配好兩機槍各自目標,手中紅旗一揮。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兩機機輕快地吐出火舌,望遠鏡中彼岸瞬間血
橫飛、人仰馬翻……。
倖存者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身旁的人肢體破碎飛濺,呆立碼頭邊完全失去逃生的能力。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東北方夏威分隊的機槍加入擊,堤岸上、碼頭邊正忙著上下船的北洋軍瞬間潰不成軍。
不分軍、民,碼頭上籠罩在一片末血霧中。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西南方黃紹紘分隊也不落後,江畔數十條木船上火星四、木片飛舞、桅斷杆折。
「換燃燒彈!」我比出暫停擊手勢高聲喊道:「換燃燒彈,目標岸上大車!」
不過兩三分鐘時間,湘江西岸碼頭上已沒有一個還能站起的人,隨著我的命令條條曳光再次朝西飛去,引燃一輛又一輛大車。
轟隆!~轟隆!
想必是燃燒彈引燃了大車中的彈藥,濃煙夾雜著火光陣陣竄起,強大爆炸威力連1000多米外都彷彿可以受到震波。
「停止擊!」眼見已無可
擊目標,我令傳令兵用旗號向南北方的黃紹紘、夏威下達停火命令。
「健生!你帶機槍分隊現在去支援旭初!」我命令道。
「知道了!」白崇禧道:「彈藥檢查!」
「第一槍發500發!」
「第二槍發500發!」
「第一槍!第二槍!變換陣地!跟我來!」白崇禧高喊道。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夏威的槍已經沉寂,但黃紹紘似乎看到對岸衡山鎮街上出現高價值目標,正朝我看不到的方向持續擊中。
前後約5分鐘擊我估計起碼打死了150人,開闊地上十幾個還沒死透的士兵還努力想用斷肢殘臂朝鎮內爬行。碼頭上成堆屍塊開始滲出大量血水,匯集成一條條小河
入湘江。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又過了約5分鐘時間,黃紹紘陣地方向終於安靜了下來。
紹紘最後也用燃燒彈掃了江畔木船殘骸一遍,現在整個西岸衡山碼頭陷入一片火海,而因風勢關係,大股濃煙正緩緩往鎮內飄去,讓我們可以清楚觀察對岸敵軍動靜,而敵軍卻不能看到東岸我軍動態。
濃煙加上沒有船隻,暫時可以不用擔心敵軍渡江而來……。
「傳令兵!」我喝道:「去通知夏連附與黃連附,本部指揮所移轉至新塘鎮內,彈藥分配點與傷兵集中點微持不變…請夏連附繼續朝原方向警戒,並擊一切江面南下船隻;請黃連附維持原警戒方向並擊沉一切企圖渡江船隻!」
「知道了!」兩名傳令複誦完命令立刻出發。
************
我花了約15分鐘時間快步趕到新塘鎮上,在鎮中心廟前廣場我找到了黃旭初和大批北洋軍俘虜。
照旭初說法,他們在地方父老引路下,於出時分摸進了新塘鎮。鎮內駐守的北洋軍第二十師第4營是前一天剛從前線換下,狂歡一夜後連哨兵都沒有派出;旭初他們輕而易舉地制服軍官後,其餘400多名士兵
本還來不及反應就直接棄械投降。
這次充當先鋒,我特別帶上了一批從廿一世紀帶來、利用1910年代廣西省工業能力可以生產的三大神器--手榴彈、帶刺鐵絲網與闊刀地雷--黃旭初下令在廟前廣場周邊圍上一層厚厚的鐵絲網,戰俘們現在正乖乖地坐在中間,四周僅有不到10名弟兄看守。
「我已經跟他們宣布了」黃旭初指著廟簷下方道:「我在這裝了三顆闊刀地雷,如果有誰敢輕舉妄動,衛兵立即會引爆地雷--我們的地雷殺傷範圍是前方50公尺、最遠250公尺,殺傷扇形角度是60度--如果有人輕舉妄動,這三枚地雷齊發,全部400多人就會瞬間死於非命!」
「呵呵,沒想到你會這樣運用,很好!」我讚許道。基於情報與戰場事態演變,我的作戰構想從【火力急襲、消滅敵有生力量與補給】轉變為【圍點打援、解決北洋軍第二十師第五營】……。
我續道:「這邊留下兩個班弟兄看著就好,旭初你帶著其餘弟兄跟我來,我們去埋伏他們第五營。」
我的主狙擊陣地選在百葉村附近,並派出尖兵沿著「寶石嶺-周家大屋-上亭子衝」一線建立前哨陣地。這裡的地形是高度約100米的丘陵,而要從洣水河畔後撤往新塘鎮,唯一的道路就從這裡經過。
我們等到近中午還不見敵軍前來。北方隱約可聽到夏威分隊與黃紹紘分隊斷斷續續開火,但每次持續擊時間也不超過5分鐘--我猜想是已充分控制湘江船運與衡山碼頭周邊--這個年代不要說軍隊的指管通情有問題,有效的火力協調更有問題。北洋軍明明有山砲、重機關槍等火力可以壓制東岸的4
重機關槍,但在敵情不明、火力無法觀測的情況下,西岸的北洋軍只有挨打的份。
大約十二點半左右,周家大屋前哨鎮地方向終於傳來槍響。北洋軍與我軍間步槍口徑不同,明顯可以分辨出我軍前哨只放了不到十槍,接著就是北洋軍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還擊槍響。
「報告!北洋軍約200人兵力正朝我陣地而來!」前哨班班長氣吁吁地報告道。
「你做得很好,完全依照要領…前哨陣地轉進時不可以直接後退進入主陣地,要迂迴從側方回到主陣地,這些要點你都掌握到了,很好!…很好!」我拍拍前哨班班長肩膀道:「你先帶弟兄回新塘鎮上休息…這次成功,你們是首功!」
「謝謝營附!」
在望遠鏡中我非常驚訝地看到北洋軍完全不遵守戰鬥行軍準則--在有敵情威脅下他們不僅沒有派出戰鬥尖兵與左右側衛,整支部隊就像是平時行軍般用緊密的兩列縱隊沿著唯一道路前進。
我代弟兄們穩住,靜靜看著他們的前衛通過我們第一枚闊刀地雷的瞄準點--我設定的狙擊陣地是L型狙擊陣地,整個設伏地帶長約400米,我軍約80人兵力埋伏在陣地西側山坡上,陣地北側頂端處我們胡亂堆置了一批倒木,而沿著整個陣地部屬了6枚闊刀地雷,每枚地雷以斜
方式彼此重疊、約可以涵蓋道路上70公尺寬度;兩
重機槍在陣地底端站領陣地,沿著道路約可在300米範圍內發揮斜縱
效果;而陣地南側底端我另外安排了兩枚闊刀地雷,確保進來的人就算逃得過地雷與機槍夾擊,也絕對逃不過地雷的封底堵
。
北洋軍尖兵散漫地通過一個又一個闊刀地雷瞄準點,約10分鐘後他們終於滿懷疑惑抵達狙擊陣地頂端的倒木群。後續部隊完全沒有敵情觀念--2、30人聚集在倒木前議論紛紛,卻無人想到四周可能被人伏擊,後方百來人眼見無法前進,三三兩倆開始在山坡旁坐下,有聊天的、有擦汗的,更甚至有人雙手一攤就大字型躺下,甚至拿出煙桿就起鴉片來。北洋軍軍官似乎是來看戲的,聊天說笑者有之、呼喚親兵打水擦汗者有之,就是沒有人出面帶領士兵排除障礙,更別說警戒、防禦的基本技巧了……。
這種爛兵,死有餘辜……。
我輕輕揮手,示意開始擊……。
哈乞克斯重機槍輕快地吐出火舌……。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身旁兩重機發揮斜側
優勢,子彈以超音速噴出槍口,穿過一名北洋軍身體後又打斷後面一名士兵手臂……。
轟隆~!轟隆~!轟隆~!
路旁闊刀地雷連發,鐵片而出,北軍士兵被切斷的動脈湧泉般噴出暗紅
血珠……。
頸動脈被切斷的士兵瞪大雙眼想要摀住脖子上噴泉般的血柱,手腳碎裂的士兵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看著自己身上失去的四肢。
「第一連!投彈!」黃旭初站起高喊道:「上刺刀!衝呀!」
長柄手榴彈如一陣陣黑雨,從山坡上冒著青煙落向小徑,起一陣陣爆塵……。
弟兄們刺刀如白晃晃海從波上衝下,推平一切擋在面前的障礙物……。
重機槍沉悶地吐著火舌,曳光彈如毒蛇吐信般飛去。我站在一旁彷彿欣賞黑白默片般看著眼前一切。從明清以來中國的軍隊就是以打內戰、壓制民變為目的,講究的是【招撫】、【收編】--打贏一方腦子裡想的是繳槍、收編,打輸的一方想的是舉手投降、換帽徽加入另一邊,過兩個小時就掉轉槍管換邊打--面對現代化戰爭以殲滅有生戰力為主的觀念,本沒有招架之力。
嗶~~~!嗶~~~!哨音四起。
「停止擊!」黃旭初高喊道。
「停止擊!」、「停止
擊!」各排長班長紛紛喊出口令。
埋伏區內連呻都沒有,200多具屍體破碎四散,微風吹來,隱約還聽得到鮮血漫
滋滋的聲音……。
【待續】
第一部舉兵自立
第八章護法戰爭
(3)哇!~文靜!
雖然我的小戰鬥隊本無力西渡湘江攻取衡山城,但單是四
重機槍封鎖湘江水路與衡山碼頭,就把北洋軍第二十師打得補給中斷、首尾難顧、軍心動搖、潰不成軍。
佔領衡山前進狙擊陣地當天黃昏,馬營長率本營餘部在新塘鎮登岸。待營部站穩腳跟後,我再度帶著機槍隊與第一連上路,沿湘江朝株州搜索前進。
次拂曉尖兵隊抵達株州碼頭,我派出兩組尖兵上岸搜索,發現北洋軍已悉數朝北方退走,碼頭上還遺留了大量輜重物資,我遂以機槍隊加一個步兵連不足300人兵力佔領了株州。不久營部與桂軍1團兵力亦陸續乘船趕到。馬營長出示陸少帥手令,命我繼續率機槍隊與步一連向長沙方向搜索追擊。當時我心想少帥與營長之前在永州時好像都無所謂似地,一天度過又一天,怎麼這時卻要我百里兼程
夜追擊,與之前躊躇不前的態度大相異廷──後來才知道少帥動作遲延受到陸榮廷嚴厲斥責,甚至馬營長遭受了記過處分。
從株州進長沙搭船不過兩三小時即可到達,但我覺得既然已經進入湖南心臟地帶,再不可孤軍深入、輕舉妄動,因此我捨棄搭船,循湘江東岸沿公路搜索前進。沿途民眾知道我們是來湘助戰的桂軍,紛紛在路邊擺出木桌、香案,有提供饅頭大餅的、有提供酒水清茶的,整個氣氛完全不像是搜索追擊敵軍,反而更像是神明出巡信徒夾道熱烈歡。
因為擔心北洋軍在長沙據城抵抗,我軍在黃土嶺附近紮營過夜,不貿然進城。派出搜索部隊後我命黃旭初、黃紹紘、白崇禧、夏威眾人帶領士兵構築環型防禦陣地,同時保持對後方通信暢通。落後長沙城內地方父老一批又一批前來拜訪,紛紛表示北軍已撤出長沙,請我軍盡早入城恢復地方治安。黃紹紘對父老們提供的情報異常興奮,一直表示願意率機槍一分隊、步兵一排連夜渡江佔領長沙城;我則堅持既然北軍已遭本部擊潰退走,這個榮譽應該要第二天早晨留給陸少帥,而無論有無敵情顧慮本部都應該嚴格遵守戰地準則,在確保宿營地安全下充分掌握周遭情報,以免為敵所乘。
第三天天明後沒多久,江面上果然出現了大量懸掛我軍軍旗的船隻。
陸少帥帶領桂軍主力大張旗鼓進城,囂張的程度絲毫不遜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國戰勝法國後在艾菲爾鐵塔前閱兵。
「我們少帥就這點能耐?」白崇禧走近我身旁笑著道。
「你管少帥多大能耐?」我正道:「既然周遭全無敵情,健生你安排好部隊跑步路線沒?」
白崇禧見我臉不對,迅速道:「報告!已經安排完畢!」
「沒有敵情就要照表課!不可以偷懶!」我厲聲道:「先照慣例跑1萬米,回來後集合部隊,宣布今天營附頒發機槍隊與步一連獎金30元加菜,今天中午要有魚有
還要有雞,知道了嘛!」
「報告營附,知道了!」白崇禧立正站好道:「我立刻待值
伙食委員辦理加菜,現在就帶隊出發跑步。」
「這樣就對了!」我道:「只有訓練才是弟兄們最大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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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軍抵達長沙後就停止不前,由湘軍隊伍超越本軍向北朝岳陽方向追擊。
過了四五天本部才從防禦陣地出發渡過湘江進城歸建,擔任起陸少帥司令部警衛營的角。
又過了兩三天,廣州大元帥府電報宣布桂軍模範營:「奇襲衡山,殲滅北洋軍千餘人、生擒北洋第二十師營長2人、軍官14人、士官兵637人、山砲2門、機槍6,擊潰北洋第二十師,首入長沙,軍紀嚴明,屢建奇功,大元帥府明令褒揚,授榮譽虎旗乙面,記司令陸裕光小功二次,營長馬曉君大功乙次,全營發獎金大洋1000元。」
「附座,怎麼都沒提到我們?」黃紹紘閱畢戰報問道。
「怕什麼?」我笑道:「大丈夫投身沙場,只怕不能建功立業,這一兩個大功小功算得了什麼?」
「弟兄們士氣都很高昂,就怕接下來的賞罰…」夏威道。
「旭初你怎麼看?」我回頭道。
「賞罰公平又有信用,弟兄們自然信服…」黃旭初道:「這次我們打了漂亮的一仗,一個弟兄也沒損失,加上一到長沙附座就立刻掏包賞酒賞菜、頒發獎金,現在弟兄們都恨不得立刻追隨附座前往岳陽戰場……。」
「誰也不想在這站衛兵、當儀隊呀…」白健生接口道。
「這次戰鬥本部暴了不少缺點,也驗證了不少優點…」我道:「雖然我們不是在第一線,但作戰準備與
常訓練一刻也不能鬆懈。」
「這次我們的問題:第一是地圖判讀與夜間定向定位沒有落實,能打下點戰功純屬僥倖,即起立刻安排課程加強各級幹部的定位與地形地物判斷技巧…」我站起邁步道:「第二是手榴彈投擲的距離與準確
不夠,丟手榴彈不是單靠臂力、更要繼續加強弟兄們
力的使用技巧……。」
「是,我們立刻安排…」黃旭初道。
我接著道:「第三、機槍的長距離擊準確度、目標選擇、彈藥節約,還有更重要的,機槍變換陣地的速度和陣地位置選擇,都還不到位。」
我心念一轉──黃紹紘愛面子又想搶功──續道:「請紹紘設計陣地選擇與擊課程,請煦蒼協助紹紘督導陣地構築練習,每天上下午要強加強訓練,一定要做到100米內變換陣地3分鐘內完成!」
「知道了!」黃紹紘、夏威一齊回應道。
「賞罰問題我來解決!」我起身道:「其他事情就麻煩諸君了!」
解決賞罰問題比想像中容易多了!
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不管是南軍北軍、是南北內戰還是省內軍閥相殘,戰勝方佔領一個城市後縱兵姦擄掠個三天五天是常態──歷史上二次革命時北洋軍進入南京城後,單是被張勳辮子兵強姦後投河自盡的婦女就超過3000人──本部是桂軍模範營、士官兵素質高,加上特別強調秋毫無犯,因此無論是進入衡山、株州,還是進入長沙,都還能做到嚴守軍紀、絕不擾民。我們駐紮長沙後,衡山、株州與長沙地方父老、商會組織紛紛前來勞軍,其中衡山商會還直接當場帶來10萬元【報效】,我全部請馬營長出面處理。
至於機槍對與步一連獎賞問題,我們在衡山解決北洋第二十師第4、5營時收繳的大量輜重彈藥都上繳營部,但被消滅的北軍官兵行李、財物部分馬營長直接給我處理。我辦理一次財物行李拍賣會,所得款項手先將查得出名籍家屬的北洋軍陣亡官兵每人寄去50元撫卹,剩下部分做為這次作戰的獎勵。
所有北洋軍陣亡將士遺留財物拍賣後共得款3500多元,扣除撫卹金及匯費600多元後,首先分給機槍隊與步兵連團體獎金各300元,其餘部分分為50元、30元、20元三等敘獎,並由各班、排自行召開人事評鑑會,由弟兄們輪發表意見、匯聚共識,有功則賞、有過則自我檢討、互相批評、避免再犯。
透過這種讓官兵彼此互相表揚、互相檢討的方式,不僅官兵弟兄們個個歡欣鼓舞、心悅誠服,護法聯軍長官與地方父老也給予高度肯定,讓本營名聲更加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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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齡!鶴齡!」我高興地朝來人一直揮手。
「萃亭兄!」李品仙張開雙臂衝過來,給我一個熱烈擁抱道:「這麼多年不見,終於再次見到你了!哈哈哈哈哈!」
「坐坐坐!」我招呼李品仙就座,回頭喊道:「上菜!上菜!」
「萃亭兄這次真是為我們廣西人大大出了一口氣」李品仙道:「真不好意思,今天讓你破費了。」
「哪的事,難得我們兄第這麼多年可以再見面,有機會作東淵翔求之不得呢!」
「呵呵,不瞞你說…」李品仙笑道:「我雖然來湖南好幾年了,但這高級的酒樓還第一次來呢。」
「呵呵,想吃什麼就叫什麼,今天不准跟我搶,我請客!」
「說真的,這次要不是萃亭兄你們好好出了口氣,廣西軍隊的表現真是不敢讓人恭維呀…」酒過三巡李品仙道。
「怎麼說呢?」
「當年我會轉入湘軍,就是因為桂軍實在是太沉舊了…」李品仙自乾一杯道:「當時我會離開,就是因為陸榮廷的部隊實在太陳舊,又排斥年輕幹部,留在廣西本沒有任何機會。」
李品仙抬起頭道:「你知道嗎?這次我團負責寶慶方向攻勢,桂軍韋榮昌部擔任我軍支援。韋榮昌部以前在廣西我就跟他們接觸過,他們是清朝遺留下來的省巡防軍,現在他們雖然已經不再穿著背心上寫著大大【勇】字的服裝,但他們的觀念、戰術都還是古老的方法。」
「是呀,現在陳炳焜的第一師和陸少帥的第二師算是新式軍隊,其他部隊都還是舊軍…」我接口應道:「作戰勇敢、紀律廢弛,平常也沒有教育訓練,只有每季集合練習擊一次。現在也還沒軍扶,只有公發背心一件,出兵不帶帽子只用一塊黑布包頭,
上沒有皮帶是用布帶綁著,小腿上也是用三角黑布捆著當綁腿,腳上穿草鞋。」
「沒錯,就是萃亭你說的那個樣子。那天我擔任尖兵連連長,很早就到了寶慶。守軍緊閉城門,我就帶著我的連往寶慶城東邊採取包圍勢態,把正面讓出來給主力」李品仙挟菜續道:「韋榮昌的部隊離城三、四華里時分成數路,每一路還用幾面大紅旗高高豎起來揮舞,同時吹角、大銅號齊鳴,隊伍就隨著紅旗排山倒海似地向前衝,既不開槍也不開砲,只高聲吶喊前進,氣勢洶洶好像完全不怕死的樣子。」
「這種打法如果遇到稍微受過點軍事訓練的部隊,一定會死傷慘重,可是沒想到這次卻非常成功…」李品仙道:「本來城上還一直對我們發砲,沒想到當韋榮昌的部隊愈接近城下,城上的槍聲就愈少,還沒等到他們開始爬城,城上居然已經安靜無聲,所有守軍都逃走了,哈哈哈哈!」
「這也只能算是狗屎運吧!」我笑著啜一口酒道。
「是呀,不然又不知有多少生命要白白犧牲……。」
「對了,這次到底是為什麼打起來呀?」我問道。對於護法戰爭的起因我只知道大概,至於詳情是什麼、又為什麼比歷史上晚爆發,是我一直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北京的事萃亭你應該知道──黎元洪繼任大總統後,順應南方孫文的主張,恢復民國元年臨時約法、重新召集國會,並經國會同意任命段祺瑞為國務總理,組織責任內閣…」李品仙嘆口氣道:「如果大家能共同遵守約法,我中華民國當可由此真正實現民主法治,踏上光明坦途。但沒想到段祺瑞一心想發展自己的武力,與黎大總統不合引起府院之爭,後來提案參加世界大戰又未獲國會同意,竟運用北方督軍團威脅大總統解散國會,引發張勳復辟的醜聞。」
「後來國會在廣州召開非常會議,決議組織軍政府戡亂護法,選舉孫文微陸海軍大元帥,唐繼堯、陸榮廷為元帥…」李品仙續道:「段祺瑞想要武力解決西南各省,先是八月初發表由傅良佐取代譚延闓為湖南督軍,接著又派遣北洋軍王汝賢第八師、范國璋第二十師隨同傅良佐進入湖南。」
「湘軍原本有兩個師:第一師師長是趙恆惕、第二師是陳復初…」李品仙說明道:「北軍一來陳復初立刻宣布擁護傅良佐,譚先生自知不敵離開湖南前往上海,臨走前任命劉建藩出任零陵鎮守使,並命令湘軍第一師向衡陽移動,第二師向湘西移動。傅良佐率大軍進入長沙後,一方面分化湖南個地方部隊,同時命令第八師尾隨湘軍第1師向南進迫。十一月初湘軍第一師李佑文旅長向傅良佐表態,傅於是下令免除劉建藩零陵鎮守使職務。劉建藩立即宣布獨立,通電主張恢復國會、尊重約法,否認段祺瑞內閣,同時敦請在衡山老家守喪的趙恆惕先生出面領導,戰爭正式爆發。當時我們部隊正沿著潭寶大道自湘潭往寶慶運動,途中收到開戰命令立刻佈防,攔截追蹤我部的湘軍第2師,同時北洋第八師也在衡山附近與我師林脩梅旅開火。開戰後李佑文旅官兵立即驅逐旅長李佑文投入我方,但我湘軍第一師以1師之眾抵擋北洋軍兩個師加湘軍第2師,寡不敵眾戰況漸漸不利,所幸十二月初廣東軍政府鑒於湖南是廣東門戶,如果為北洋軍佔去將極為不利,因此任命程潛為湖南護法軍總司令,同時由陸裕光擔任粵桂湘聯軍總司令出兵援湘──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看李品仙知道的並不比我多,便問道:「那鶴齡兄你看接下來的發展會如何呢?」
「萃亭兄你真愛說笑,我不過是個小小連長,只知道服從命令,哪知道什麼國家大事呢?」李品仙道:「反倒是萃亭兄你怎麼看?」
「我的意見嗎…」我沉一會道:「段祺瑞參戰不成,英國
本借款想必不順利。原本聲勢浩大說要組織參戰軍現在也沒了下文,我看這次湖南開戰,對段祺瑞來說也是心不甘情不願,勉強為之……。」
「誰要他惹到湖南人,一定是沒完沒了…」李品仙笑應道。
「現在傅良佐與代理省長周肇祥棄職逃走,王汝賢退守岳陽又通電請求南北停戰…北方沒有增援部隊南下,表示要不是段祺瑞沒錢了,就是代總統馮國璋趁機要整倒段祺瑞,北方政府陷入內鬥無暇南顧…」我頓了頓喝口酒續道:「現在問題出在南方,孫文無權無錢無兵,湘粵桂三省起兵又是事起倉促,不但沒有政治目標、戰略目標,連最基本的作戰準備也沒有,真的只能說是說打就打、誤打誤撞,現在第一階段目標收復長沙已經達成,我看接下來也是無以為繼的。」
「啊?那……?」
「我看應有很長一段時間就像現在這樣,南北雙方在新牆河一線對峙」我道:「但無論南方還是北方,不管是要政治解決還是武力解決,南北雙方暫時都沒有能力,只能耗著。」
「說得也是,如果要武力解決,湘軍連自保都不夠…」李品仙嘆道:「就算是奪下岳陽,下一步要怎麼走也沒人知道,南方三省現有兵力也不可能攻進湖北。」
「政治解決的話…南方孫文有名無實,岑煊或唐繼堯、陸榮廷現在也沒有整合粵桂的力量…」我用筷子撥撥花生米道:「至於北方,馮國璋與段祺瑞互相制肘,誰也不願意看到對方在湖南戰場上佔優勢。北方的問題還是內鬥,如果馮段間鬥出了什麼結果,無論是段下台還是馮下台,怕就是會再起戰端。只是說如果馮下,段會立刻快打;段下,馮還可能先做做樣子,遲些時候才會打。」
「嗯,所以遲早還是要再打…」李品仙道:「我們只能把兵練好,等北方出手了……。」
「呵呵,沒錯…」我看李品仙情緒有點低落,道:「鶴齡兄,既然酒足飯飽,淵翔來長沙這幾天又都還沒機會四處參觀,是否請鶴齡兄帶路,讓兄弟見識見識、參觀參觀?」
李品仙原本神稍顯黯然,聞言道:「好,沒問題,管他打仗不打仗,我們先來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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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湘巷聖母堂!」李品仙介紹道。我對吃喝玩樂興趣不大,餐後請他帶我城內閒逛。「起初是光緒廿八年由義大利翁明德神父建造,宣統二年會於搶米風
,宣統三年重建」
「翁神父?」
「是呀,翁明德神父」李品仙訝道:「萃亭你知道翁神父嗎?」
「翁神父!」我見到站在教堂前穿著聖袍的高瘦西洋漢子高喊道。
正在親切與難民們談話的神父聽到我的聲音抬轉過頭來,高聲道:「啊!是萃亭!快來快來!願上帝保佑你!」
「呵呵呵呵…」我快跑向前與神父握手道:「快一年沒見了,神父您身體安康。」
「呵呵呵,什麼時候參軍了呀?你穿軍服的樣子好看的…」神父道。
「去年在廣州灣與您分別後回廣西就受家父之命參軍了」我回頭介紹道:「這位是湘軍李鶴齡連長,我與鶴齡是保定軍校同學。今天特別請鶴齡兄帶我在城裡轉轉,沒想到就遇見您了!」
「呵呵呵,我沒告訴過你我在長沙十多年了嗎?」翁神父笑道。
「淵翔腦筋不好,可能您說過淵翔忘了…」我笑道。
「翁神父好!」李品仙道:「這次曲同學是隨粵桂護法聯軍來長沙的…您沒聽說嗎?這次在衡山大敗北洋軍,率先收復長沙的桂軍模範營先鋒隊,就是由萃亭同學指揮的。」
「呵呵,萃亭這麼厲害呀?不好意思這次戰爭難民很多,我整天忙著招呼內外,沒時間注意這些事情……。」
環視四周,教堂周圍都搭起了草棚,裡裡外外難民鑽動,怕也有上千人之多,更有難民扶老攜幼陸續前來避難。我道:「這次戰火並未延燒到長沙城周圍,怎麼有這麼多難民呢?」
「萃亭你有所不知…」翁神父邊招呼旁邊教友、工作人員,邊向難民們頷首打招呼道:「這北洋軍軍紀極壞,打零陵、衡陽方面湘軍宣布獨立之後,傅良佐就放任北洋軍士兵搶劫湘軍留在長沙的家屬,全城一整天槍聲四起、哭喊聲大作,光是湘軍士官兵女遭受北洋軍蹂躪的就不知有幾百人……。」
翁神父眼況微紅續道:「那天槍聲一響我就趕快開放教堂收容難民,因為畢竟教堂是有條約保護的,只要他們能逃到教堂來,北洋軍還不敢來使壞。只是我們只救得了他們命,財產教堂就沒辦法。」
「怎麼這樣呢?」我訝道。
「從以前中國軍隊就是這樣,我來中國十多年,不管是官軍還是叛軍,只要進到一個城市沒有不姦擄掠的。所以只要是打仗了,教堂裡面就會擠滿難民…唉…」翁神父黯然道:「這次更過分,頭兩天是蹂躪搶劫湘軍家屬,但後來就連與譚延闓省長有關的一些官商仕紳也逃不過,只要是沒有公開出來支持傅良佐的都遭了殃……。」
「一些個不屬於第一師系統的第二師官兵、地方巡防營幹部等等,家裡受牽連遭劫的也不少…」李品仙黯聲道:「所以後來才會有那麼多部隊反正參加我們的隊伍。」
「唉…」我嘆口氣續問道:「但現在北洋軍已經退走,怎麼還有難民進來呢?」
「萃亭這你就有所不知…」翁神父道:「自從前幾天你們趕走北洋軍後,湘軍回到長沙就開始報復……。」
「萃亭你別看我,我的部隊沒有!」李品仙連忙揮手否認道。
「傅良佐是先跑了,但那些為虎作倀的就慘了…」翁神父道:「單是湘軍進城第一天,幾個帶頭歡傅良佐的就給活活用竹竿戳死在湘江邊沙灘上。後面幾天更慘,只要是跟北軍有合作過的幾乎都逃不了……。」
「唉…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嘆道。
「人都是爭名奪利,當能手中有了權力能奪取他人錢財子女時,能抗拒誘惑的又有幾人?」翁神父道:「萃亭你們真不錯,能自我克制,未來如果有更多你們這樣的青年軍人,中國才真正有救。唉……。」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看著教堂中滿滿的難民個個愁苦,心想一個月前他們可曾想到今天會落至此,我長嘆一聲續道:「那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
「去年我到廣州灣去是去向歐美募款回來籌辦醫院,正好前段時間資金剛匯進來,現在經費上暫時可以應付;人力上長沙教區的教友們也都全力動員,目前還應付得來…」翁神父道:「只是現在難民中南北雙方的家屬都有,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目前我還能用個人的力量壓制不要尋仇,但這場戰爭還不知道要拖到何時,就怕時間長了內部會出現變化……。」
「好,這件事我們回去立刻分頭向長官報告,看是由我軍還是由鶴齡兄方面派出警衛來彈壓…應該快的話明天就可以派過來幫忙…」我看李品仙朝我點點頭,向翁神父道。
「真是太好了,這真的都是神的旨意讓我去年認識萃亭你,現在天上的父立刻讓你來幫助撫這些羔羊…」翁神父欣
道。
「應該的,我們軍隊救國救民,為的就是這個!」我心中湧起強烈正義回答道。
翁神父招過來一位修女向我介紹道:「萃亭,明天我要出城去巡視一下週圍鄉鎮幾座教堂,如果到時沒見到我,這位是林修女,林修女會協助你的!」
前方是位美麗的少女,看上去廿歲左右,容貌清純俏麗,身上穿著一條長長的連衣裙,頭上戴著黑的修女頭巾,樸實卻又散發著高貴的氣質。
「您好,我是林文靜,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林修女幽幽向我鞠躬道。
哇!~文靜!
雖然外表不同,但無論姓名還是出現時機,都與我已知的相同。
一定是她!
文靜居然是修女!!!
我驚訝得合不攏嘴,瞪大雙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