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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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誅,天錫、鑰、夔、顒俱復官賜祭,且恤其家。嘉靖中,天錫子訟冤,復賜祭葬。

方瑾敗時,刑部員外郎夾江宿進疏陳六事,言:“忤逆瑾死者,內臣如王嶽、範亨,言官如許天錫、周鑰,並宜恤贈。又附瑾大臣,如兵部尚書王敞等及內侍餘黨,俱宜斥。”疏入,帝怒將親鞫之,命張永召閣臣李東陽。東陽語永曰:“後生狂妄,且暮非見君時,幸少寬之。”永入,少頃執進至午門,杖五十,削籍歸,未幾卒。世宗初,贈光祿少卿。

徐文溥,字可大,開化人。正德六年進士。授南京禮科給事中。劾尚書劉櫻、都御史李士實、侍郎呂獻、大理卿茆欽,而請召還致仕尚書孫、傅珪。時論以為當。

寧王宸濠求復護衛,文溥諫曰:“曩因寧藩不靖,英廟革其護衛、屯田。及逆瑾亂政,重賄謀復。瑾既伏誅,陛下又革之,正制以義而安全之耳。乃曰‘驅使乏人’。夫晏居深邃,靡征討之勞,安享尊榮,無居守之責,何所用而乏人?且王暴行大彰:剝削商民,挾制官吏,招誘無賴,廣行劫掠。致舟航斷絕,邑里蕭條,萬民莫不切齒。乃今止之,猶恐不逮,顧可縱之加恣,假翼於虎乎?貢獻本有定製,乃無故馳騁飛騎,出入都城,伺察動靜。況今海內多故,天變未息,意外之虞實未易料。宜裁以大義,勿徇私情,罪其獻謀之人,逐彼偵事之使,宗社幸甚。”時宸濠奧援甚眾,疏入,人鹹危之,帝但責其妄言而已。又請擇建儲貳,不報。

十年四月復偕同官上疏曰:“頃因災異,禮部奏請修省。伏讀聖諭,謂‘事關朕躬者,皆已知之’。臣惟茲一念之誠,足以孚上帝迓休命矣。雖然,知之非艱,行之維艱。陛下誠能經筵講學,早朝勤政;布寬恤以安人心,躬獻享以重宗廟;孝養慈闈,敬事蒼昊;舍豹房而居大內,遠嬖倖而近儒臣;中不為貿易,皇店不以罔財;還邊兵於故伍,斥番僧於外寺;毋暱俳優,盡屏義子;馬氏已醮之女弗留乎後宮,馬昂梟獍之族立奪其兵柄;停諸路之織造,罷不急之土木;汰倉局門戶之內官,水陸舟車之進奉;出留中奏牘以達下情,省傳奉冗員以慎名器。則陛下所謂‘事關朕躬’,非徒知之,且一一行之,而不轉禍為福者,未之有也。”報聞。

初,帝聽中官崔瑤、史宣、劉琅阝、於喜誣奏,先後逮知府翟唐,部曹王鑾、王瑞之,御史施儒、張經等,又入中官王堂譖,下僉事韓邦奇獄。文溥言:“朝廷刑威所及,乃在奄侍一言。旗校繹絡於道途,縉紳駢首於狴犴,遠近震駭,上下屏氣。向一瑾亂政於內,今數瑾縱橫於外。乞並下堂法司,且追治瑤等誣罔罪。”帝不聽,遂引疾去。

世宗即位,廷臣薦,起河南參議。未幾,以念母乞歸。撫按請移近地便養,乃改福建。尋遷廣東副使。上言十事,多涉權要,恐貽母憂,復引疾歸。行至玉山卒。

翟唐,字堯佐,長垣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壽光知縣召為御史。正德四年出按湖廣,奏言:“四川賊首劉烈僣號設官,必將為大患。湖廣、陝西壤地相接,入竹山可抵荊、襄,入漢中可抵秦、隴。今內外壅蔽,獎諭切責率皆虛文,宜切圖預備之策。”時劉瑾竊柄,以唐言“壅蔽”尤惡之。兵部尚書王敞希指,言今盪滌宿弊,唐乃云然,宜令指實。會瑾怒稍解,乃切責而宥之。久之,遷知寧波府。市舶中官崔瑤藉貢物擾民,為唐所裁抑,且杖其黨王臣,臣尋病死。瑤奏唐阻截貢獻,笞殺貢使。帝怒,逮下詔獄。巡按御史趙章救之。給事中範洵亦言唐被逮,軍民遮道涕泣,請宥令還任。帝不聽,謫雲南嵩明知州。再遷陝西副使卒。

王鑾,字廷和,大庾人。正德三年進士。授邵武知縣。入為都水主事,出轄徐沛閘河。十一年,織造中官史宣過其地,索輓夫千人,沛縣知縣胡守約給其半。宣怒,自至縣捕吏,鑾助守約與抗。宣誣奏於朝,逮繫詔獄。以言官論救,守約罷官,鑾輸贖還職。已,分司南旺,又捕誅中官廖堂侄廖鵬之黨。嘉靖初,遷武昌知府。鎮守中官李景儒歲進魚鮓多科率,鑾疏請罷之。楚府徵稅,茶商重困。鑾謂稅當歸官,力與爭,王詆為毀辱親王。鑾遂請終養,不待報竟歸。後吏部坐以擅離職守,奪官。

張士隆,字仲修,安陽人。弘治八年舉鄉試,入太學。與同縣崔銑及寇天敘、馬卿、呂柟輩相砥礪,以學行聞。十八年成進士,授廣信推官。

正德六年入為御史。巡鹽河東,劾去貪汙運使劉愉。建正學書院,興起文教。九年,乾清宮災,上疏曰:“陛下前有逆瑾之變,後遭薊盜之亂,猶不知警。方且興居無度,狎暱匪人。積戎醜於中,戲干戈於臥內。徹旦燕遊,萬幾不理。寵信內侍,濁亂朝綱。致民困盜起,財盡兵疲。禍機潛蓄,恐大命難保。夫裒衣博帶之雅,孰與市井狡儈之群?廣廈細旃之娛,孰與鞍馬驅馳之險?”不報。

出按鳳陽。織造中官史宣列黃梃二於騶前,號為“賜”每以抶人,有至死者,自都御史以下莫敢問,士隆劾奏之。又劾錦衣千戶廖鎧利事,且曰:“鎧陝西,即其父鵬河南故習也。河南以鵬故召亂,鎧又亂陝西。乞置鎧父子於法,並召還廖鑾,以釋陝人之憤。”鑾,鎧所從鎮陝西者也。錢寧素暱鎧,見疏大恨,遂因士隆按薛鳳鳴獄以陷之。鳳鳴者,寶坻人,先為御史,坐罪削籍,諂事諸佞幸,尤善寧。與從弟鳳翔有隙,嗾緝事者發其私,下吏論死。刑部疑有冤,並捕鞫鳳鳴。鳳鳴懼,使其妾訴枉,自剄長安門外,詞連寶坻知縣周在及素所仇者數十人,悉逮付法司,而鳳鳴得釋。士隆與御史許完先後按治,復捕鳳鳴對簿,釋在還職。寧怒,令鳳鳴女告士隆、完治獄偏枉。遂下詔獄,謫士隆晉州判官。久之,擢知州。

世宗立,詔復故官,出為陝西副使。漢中賊王大等匿豪家,結回回為亂。士隆下令:匿賊者罪及孥,無赦。賊無所容,遂就擒滅。築堰溉田千頃,民利之。卒於官。

張文明,字應奎,陽曲人。正德六年進士。授行人,擢御史,巡按遼東。尋按陝西。鎮守中官廖堂貪恣,文明捕治其爪牙二十四人,堂大恨。

十三年,車駕幸延綏。文明馳疏諫,極陳災異,且言江彬逢惡導非,亟宜行誅。朝臣匡救無聞,亦當罰治。帝不省。既而文明朝行在。諸權幸扈從者,文明裁抑之,所需多不應。司禮太監張忠等譖於帝,言諸生毆旗校,文明縱勿治。帝怒,命械赴京師,下詔獄。明年,言官章請宥,不報。比駕旋,命執至豹房,帝將親鞫。文明自謂必死。及見帝,命釋之,謫電白典史。時劉瑾雖誅,佞幸猶熾,中外諫官被禍者不可勝數。文明止於貶謫,人以為幸。

世宗立,召復故官,尋出為松江知府。甫抵任,卒。巡按御史馬錄頌其忠,詔贈太常少卿。

陳鼎,字大器,其先宣城人。高祖尚書迪,死惠帝之難,子孫戍登州衛,遂佔籍焉。鼎舉弘治十八年進士。正德四年授禮科試給事中。鎮守河南中官廖堂,福建人也,弟鵬之子鎧冒籍中河南鄉試。物議沸騰,畏堂莫敢與難。鼎上章發其事,鎧遂除名,堂、鵬大恨。會寇起,鼎陳弭盜機宜。堂囑權幸摘其語帝怒,下詔獄掠治。謂鼎前籍平江伯資產,附劉瑾增估物價,疑有侵盜。尚書楊一清救之,乃釋為民。世宗立,復故官,遷河南參議。妖人馬隆等為亂,鼎督兵誅之。改陝西副使,擢浙江按察使,廉介正直,不通私謁。召為應天府尹,未任卒。

賀泰,字志同,吳縣人。弘治十二年進士。由衢州府推官入為御史。武宗收京師無賴及宦官廝養為義子,一而賜國姓者百二十七人,泰抗言其非。諸人帝怒,謫衢州推官,終廣東參議。

張璞,字中善,江夏人。弘治十八年進士。由歸安知縣召授御史。正德八年出按雲南。鎮守中官梁裕貪橫,璞裁抑之。為所誣,逮赴詔獄,死獄中。世宗嗣位,贈太僕少卿,賜祭葬。

成文,大同山陰人。弘治十五年進士。由知縣擢御史。正德中,阿爾禿廝、亦不剌與小王子戰敗,引所部駐甘肅外,時入寇,掠陷堡寨五十有三。巡撫張翼、鎮守太監朱彬等反冒奏首功千九百有餘,以捷奏者十有一。文出巡按,盡發其。翼等賄中人傾文。會文劾僉事趙應龍,應龍亦訐文細事,遂逮文,斥為民。嘉靖中起用,累官右副都御史巡撫遼東,告歸,卒。

李翰臣,大同人。正德三年進士。官御史,巡按山東。吏部主事梁谷誣歸善王當沍謀叛,翰臣劾谷挾私。近幸方邀功,責翰臣為叛人掩飾。逮繫詔獄,謫德州判官。終山東副使。

張經,興州左衛人。正德六年進士。官御史。出按宣府,劾鎮守中官於喜貪肆罪。為喜所訐,逮繫詔獄,謫雲南河西典史。尋卒。世宗初,贈祭如張璞。

思義,陽信人。弘治十五年進士。官永平知府。正德十三年駕幸昌平,民間婦女驚避。思義下令言:“大喪未舉,車駕必不遠出。非有文書,妄稱駕至擾民者,治以法。”鎮守中官郭原與思義有隙,以聞。立逮下詔獄,系半歲,謫雲南安寧知州。嘉靖中,累遷副都御史、應天巡撫。

胡文璧,耒陽人。弘治十二年進士。正德初,由戶部郎中改御史。出知鳳陽,遷天津副使。中官張忠督直沽皇莊,縱群小牟利,文璧捕治之。為所構,械繫詔獄,謫延安府照磨。嘉靖初,累官四川按察使。

王相,光山人。正德三年進士。官御史。十二年巡按山東。鎮守中官黎鑑假進貢苛斂,相檄郡縣毋輒行。鑑怒,誣奏於朝。逮繫詔獄,謫高郵判官。未幾卒。嘉靖初,贈光祿少卿。

董相,嵩縣人。正德六年進士。官御史,巡視居庸諸關。江彬遣小校米英執人於平谷,恃勢橫甚。相收而仗之,將以聞。彬遽譖於帝,械繫詔獄,謫判徐州。嘉靖初,召復故官。終山東副使。

劉士元,彭縣人。正德六年進士。官御史,巡按畿輔。十三年,帝獵古北口,將招朵顏衛花當、把兒孫等燕勞。士元陳四不可。先是,帝幸河西務,指揮黃勳假供奉擾民,士元按之。勳懼,逃赴行在,因嬖倖譖於帝,雲:士元聞駕至,令民間盡嫁其女,藏匿婦人。帝怒,命縛面訊之。野次無杖,取生柳幹痛笞之四十,幾死,囚檻車馳入京。並執知縣曹俊等十餘人,同系詔獄。都御史王璟及科道陳霑、牛天麟等章論救,不報。謫麟山驛丞。世宗立,復故官,出為湖州知府,遷湖廣副使。修荒政,積粟百萬餘石。事聞,被旌勞。嘉靖九年,屢遷右副都御史,巡撫貴州。居三年罷。

範輅,字以載,桂陽人。正德六年進士。授行人,除南京御史。武宗久無子,輅偕同官請擇宗室賢者育宮中,以宋仁宗為法,不報。先後劾中官黎安、劉琅及衛官簡文、王忠罪。又論馬姬有娠,不當入宮。語皆切直。

尋命清軍江西。寧王宸濠令諸司以朝服見。輅不可。奏言:“高帝定製,王府屬僚稱官。後乃稱臣,其餘文武及京官出使者皆稱官。朝使相見以便服。今天下王府儀注,制未畫一。臣以為尊無二上,凡不稱臣者,皆不宜具朝服,以嚴大防。”章下禮官議。宸濠馳疏爭之,廷議請如輅言。宸濠伶人秦榮僣侈,輅劾治之。又劾鎮守太監畢真貪十五事,疏留不下。真乃摭他事誣之,遂逮下詔獄。值帝巡幸,淹系經年。至十四年四月始謫龍州宣撫司經歷。未幾,宸濠及真謀逆誅,御史謝源、伍希儒等章薦輅。未及召,世宗立,復故官。遷福建僉事,轉江西副使,致仕歸。又用胡世寧薦,起密雲兵備副使。討礦賊有功,歷江西、福建左、右布政使。卒官。

張欽,字敬之,順天通州人。正德六年進士。由行人授御史,巡視居庸諸關。

十二年七月,帝聽江彬言,將出關幸宣府。欽上疏諫曰:“臣聞明主不惡切直之言以納忠,烈士不憚死亡之誅以極諫。比者,人言紛紛,謂車駕度居庸,遠遊邊。臣度陛下非漫遊,蓋親征北寇也。不知北寇猖獗,但可遣將徂徵,豈宜親勞萬乘?英宗不聽大臣言,六師遠駕,遂成己巳之變。且匹夫猶不自輕,陛下奈何以宗廟社稷之身蹈不測之險。今內無親王監國,又無太子臨朝。外之甘肅有土番之患,江右有皞賊之擾,淮南有漕運之艱,巴蜀有采辦之困;京畿諸郡夏麥少收,秋潦為沴。而陛下不虞禍變,縱轡長驅,觀兵絕,臣竊危已。”已,聞朝臣切諫皆不納,復疏言:“臣愚以為乘輿不可出者有三:人心搖動,供億浩繁,一也;遠涉險阻,兩宮懸念,二也;北寇方張,難與之角,三也。臣職居言路,奉詔巡關,分當效死,不敢愛身以負陛下。”疏入,不報。

八月朔,帝微行至昌平,傳報出關甚急。欽命指揮孫璽閉關,納門鑰藏之。分守中官劉嵩詣昌平朝謁,欽止之曰:“車駕將出關,是我與君今死生之會也。關不開,車駕不得出,違天子命,當死。關開,車駕得出,天下事不可知。萬一有如‘土木’,我與君亦死。寧坐不開關死,死且不朽。”頃之,帝召璽。璽曰:“御史在,臣不敢擅離。”乃更召嵩。嵩謂欽曰:“吾主上家奴也,敢不赴。”欽因負敕印手劍坐關門下曰:“敢言開關者,斬。”夜草疏曰:“臣聞天子將有親征之事,必先期下詔廷臣集議。其行也,六軍翼衛,百官扈從,而後有車馬之音,羽旄之美。今寂然一不聞,輒雲‘車駕即過關’,此必有假陛下名出邊勾賊者。臣請捕其人,明正典刑。若陛下果出關,必兩宮用寶,臣乃敢開。不然萬死不奉詔。”奏未達,使者復來。欽拔劍叱之曰:“此詐也。”使者懼而返,為帝言“張御史幾殺臣”帝大怒,顧朱寧:“為我趣捕殺御史。”會梁儲、蔣冕等追至沙河,請帝歸京師。帝徘徊未決,而欽疏亦至,廷臣又多諫者,帝不得已乃自昌平還,意怏怏未已。又二十餘,欽巡白羊口。帝微服自德勝門出,夜宿羊房民舍,遂疾馳出關,數問“御史安在”?欽聞,追之,已不及。再疏諫,而帝使中官谷大用守關,毋得出一人。欽憤,西望痛哭。於是京師盛傳“張御史閉關三疏”雲。明年,帝從宣府還。至關,笑曰:“前御史阻我,我今已歸矣”然亦不之罪也。

世宗嗣位,出為漢中知府。累官太僕卿。嘉靖十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四川。召為工部左侍郎,被論罷。

欽初姓李。既通顯,始復其姓。事父母孝。有不悅,長跪請,至解乃已。

周廣,字克之,崑山人。弘治十八年進士。歷知莆田、吉水二縣。

正德中,以治最徵授御史,疏陳四事,略言:三代以前,未有佛法。況剌麻尤釋教所不齒。耳貫銅環,身衣赭服,殘破禮法,肆為。宜投四裔,以御魑魅。奈何令近君側,為群盜興兵口實哉!昔禹戒舜曰:“毋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紂之亂,酗於酒德。”今之伶人,助慢遊亂者也。唐莊宗與伶官戲狎,一夫夜呼,倉皇出走。臣謂宜遣逐樂工,不得籍之內,乃所以放鄭聲也。

陛下承祖宗統緒,而群小獻媚熒惑,致三宮鎖怨,蘭殿無徵。雖陛下秋鼎盛,獨不思萬世計乎?中人稍有資產,猶畜妾媵以圖嗣續。未有專養螟蛉,不顧祖宗繼嗣者也。義子錢寧本宦豎蒼頭,濫寵已極,乃復攘兌攵貨賄,輕蔑王章。甚至投刺於人,自稱皇庶子。僣逾之罪所不忍言。陛下何不慎選宗室之賢者,置諸左右,以待皇嗣之生。諸義兒、養子俱奪其名爵,乃所以遠佞人也。

近兩京言官論大臣禦寇不職者,陛下率優容,即武將失律亦赦不誅。故兵氣不揚,功成無,川原白骨,積如丘山。夫出師十萬,費千金。今海內困憊已骨見而消矣,諸統兵大臣如陳金、陸完輩可任其優遊玩寇,不加切責哉!請定期責令成功,以贖前罪。

寧見疏大怒,留之不下,傳旨謫廣東懷遠驛丞。主事曹琥救之,亦被謫。寧怒不已,使人遮道刺廣。廣知之,易姓名,變服,潛行四百餘里乃免。武定侯郭勳鎮廣東,承寧風旨以白金試廣,廣拒不受。伺廣謁御史,攝致軍門,箠系幾死,御史救之始解。越二年,遷建昌知縣,有惠政。寧矯旨再謫竹寨驛丞。

世宗即位,復故官,歷江西副使,提督學校。嘉靖二年舉治行卓異,擢福建按察使。鎮守中官以百金饋,廣貯之庫,將劾之。中官懼,謝罪,自是不敢撓。六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江西,墨吏望風去。將限豪右田,不果。明年拜南京刑部右侍郎。居二年,暴疾卒。嘉靖末,贈右都御史。

廣初以鄉舉入太學,師章懋。在里閈,與魏校友善。平生嚴冷無笑容。居官公強,弗受請託,士類莫不憚之。

曹琥,字瑞卿,巢人。弘治十八年進士。授南京工部主事,改戶部。既抗疏救廣,吏部擬調河南通判。寧遠竄,乃改尋甸,再遷廣信同知。寧王暨鎮守中貴託貢獻,頻有徵斂。琥攝府事,堅持不予,士民德之。擢鞏昌知府,未任卒。嘉靖初,贈光祿卿。

石天柱,字季瞻,嶽池人。正德三年進士。當除給事中,吏科李憲請如御史例,試職一年,授戶科試給事中。乾清宮災,上言:“今外列皇店,內張酒館。寵信番僧,從其鬼教。招集邊卒,襲其衣裝。甚者結為昆弟,無復尊卑。數離深宮,馳驅郊外。章疏置之高閣,視朝月止再三。視老成為贅疣,待義子以心腹。時享不親,慈闈罕至。不思前星未耀,儲位久虛。既不常御宮中,又弗預選宗室。何以消禍本,計久長哉!”屢遷工科都給事中。

十一年,都督馬昂進其女弟,已有娠,帝嬖之。天柱率同官合詞抗論,未報。又上疏曰:“臣等請出孕婦,未蒙進止。竊疑陛下之意將遂立為己子歟?秦以呂易羸而羸亡,晉以牛易馬而馬滅。彼二君者,特出不知,致墮計。謂陛下亦為之耶?天位至尊,神明之胄,尚不易負荷,而況么麼之子。借使以陛下威力成於一時,異諸王宗室肯坐視祖宗基業與他人乎?內外大臣肯俯首立於其朝乎?望急遣出,以清宮,消天下疑。”卒不報。

泰山有碧霞元君祠,中官黎鑑請收香錢為修繕費。天柱言祀典惟有東嶽神,無所謂碧霞元君者。祀非禮,不可許。十二年四月詔毀西安門外鳴玉、積慶二坊民居,有所營建,天柱等疏請停止。帝皆不省。

是年,帝始巡遊外,營鎮國府於宣府,天柱率同官力諫。孝貞純皇后將葬,帝假啟土為名,復巡幸。天柱念帝盤遊無度,廷臣雖諫,帝意不回,思所以動之者,乃刺血草疏。略曰:臣竊自念,生臣之身者,臣之親也。成臣之身者,累朝之恩也。成身之恩報之於陛下者,臣之心也。因刺臣血,以寫臣心,明臣愚忠,冀陛下憐察。數年以來,星變地震,大水奇荒,災異不可勝數,而陛下不悟,禍延太皇太后。天之意,陛下居衰絰中,悔過自新,以保大業也。尚或不悟,天意或幾乎息矣。喪禮大事,人子所當自盡。陛下於太皇太后未能盡孝,則群臣於陛下必不能盡忠。不忠,將無所不至,猝有變故,人心瓦解矣。夫大位者,之窺也。昔太康田於洛、汭,煬帝行幸江都,皆以致敗,可不鑑哉!方今朝廷空,城市空,倉廩空,邊鄙空,天下皆知危亡之禍,獨陛下不知耳。治亂安危,在此行止。此臣所痛心為陛下惜,復昧死為陛下言也。凡數千言。當天柱刺血時,恐為家人所阻,避居密室,雖子不知。既上,即易服待罪。聞者皆愴,而帝不悟也。

逾月,兵部尚書王瓊因哈密事殺都御史彭澤。廷臣集議,瓊盛氣以待,眾不敢發言。天柱與同官王爌力明澤無罪,乃得罷為民。瓊怒,取中旨出兩人於外,天柱得臨安推官。世宗即位,召復舊職。遷大理丞,未幾卒。久之,子請恤,特予祭。

贊曰:諫臣之職,在糾慝弼違。諸臣戒盤遊,斥權幸,引義力爭,無忝厥職矣。武宗主德雖荒,然文明止於遠竄,入關不罪張欽,其天姿固非殘暴酷烈者比。而義兒、閹豎,煬灶為。桁楊錯於闕庭,忠直負痛於狴戶。批鱗者尚獲生全,投鼠者必陷死地。元氣削,朝野震驚,祚以不延,統幾中絕。風愆之訓,垂戒不亦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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