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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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說:能讓你快樂我很快樂。牧師太太說:我也是。(在電話筒上做一個親吻的吧唧聲)我等著你,早點回來。牧師說:我都等不到今晚上了。牧師太太咯咯樂著,說:你最好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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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最最安分守己的好人,你們幹嗎竊聽他們的電話呢?”我換成英語和他爭。講中文我沒那麼理直氣壯、直截了當。
“你看看!我問你,誰告訴你我們竊聽他們的電話了?”見我一點都不信,他又強調地說:“他們的電話有什麼聽頭嗎?!”
“那你們還去聽?”
“誰說我們聽了?”
“不聽你怎麼知道沒聽頭?”我在這兒等著你哪。
他一看,進了我的邏輯圈套,嘆息地笑了一聲。
我端起玻璃杯,呷一口冰水。它惟一的滋味就是那股辛辣的冰冷。美國大概是惟一把冰冷當做美味的國家。冰冷使完全徹底的寡淡無味變得不再寡淡無味,它給你的味覺帶來的刺強過酸甜苦辣。
理查呷著咖啡。他撕開一袋甜味素,倒一半在咖啡裡,又呷一口,還是提不起胃口,又撕開一隻小杯,將濃渾的
油倒進咖啡。他無
打采地攪動著咖啡,今天咖啡的滋味,就是無
打采。
我說:“我正在寫三門功課的學期終結作業,如果我現在被攆出來,我這三個作業很可能做不下去。這麼冷的天,你要我上哪兒找房子去?”
“我不要你上哪找房子。”
“那你要我怎麼辦?”
“在牧師家好好待著。他們燒暖氣不摳門兒吧?一般牧師都摳門兒。美國有句俗語形容人貧窮的程度:那傢伙窮得像教堂裡的耗子似的…”
“我比教堂裡的耗子更窮。”理查·福茨正把咖啡端到嘴邊,這時定住了,臉從杯沿上端來看我。
我說:“教堂裡的耗子好歹還有教堂。它們至少可以白住房子。”
“慢著,讓我想想——”理查·福茨說:“你倒真提醒了我!”
“什麼?”
“我說你提醒了我,我想起一個教堂!那地方專門收留中國和印度以及其他第三世界國家來的留學生。那裡的房租便宜到了等於白給你住!
…
”他再次被他上的呼機打斷。他急忙摘下呼機,看一眼,兩道劍眉擰成一道。
“怎麼搞的?又是託兒所!”
“那你快去回電話吧。”我做出告辭的樣子,把圍脖往身上一搭。
“絕對是個好主意——那教堂的側面有十來間房,一共住了三十多個各國學生。要不要我去偵察一下,給你找來他們的電話。”
“我不能在學期結束前搬家…”
“這不取決於你啊。”
“可是取決於你。”
“怎麼講?”
“你只要保證不在我學期結束前再給牧師夫婦打電話。”他想了想,說:“你學期什麼時候結束?”
“一月二十五號。”
“別的學校都是聖誕前。”
“要不要跟我們學校核實一下,看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我不是這意思。”他做出一個善意被曲解的受屈心痛的表情:“你看,我只是希望能更好地配合你的時間和程安排。”
“謝謝。非常謝。”
“哪兒的話。”
“那你是答應嘍?”
“你指那個教堂的慈善租賃?我儘快…”
“我是指你不要再跟牧師夫婦通電話這樁事。起碼在我三份期終作業完成之前,拜託你,不要往他們那裡去任何電話。等我期終作業一完成,你可以馬上恢復對我的偵察。”
“是調查。”
“好的。隨便你叫它什麼。”
“是調查。”
“那就調查。”有什麼球區別?
他認真考慮一會兒,點點頭。在他考慮期間,他的呼機又急叫起來。他再次看一眼上面顯示的號碼,再次鎖起眉頭。
“好吧。我可以等到你學期結束。”
“謝謝。”
“不用謝。應該的嘛。”
“也請你們不要竊聽牧師夫婦的電話。”理查已經起身,打算回樓上辦公室給託兒所回電。聽我追加這一句,又站住了。
“他們跟我的案子有什麼關係?你們侵犯無辜公民的公民權益是違反你們國家憲法的。”
“我覺得很奇怪——你怎麼一口咬定我們竊聽他倆的電話?”他有點要跟我急的意思。
“我們對他們這種人毫無興趣。”
“我相信你們毫無興趣。”你要穿越一大堆興趣,進我的生活,搜尋一星半點兒可能會變異為你們興趣的廢話或非廢話。我已停止在牧師家和安德烈通電話。我用電話卡在學校的投幣電話先撥通號,他再到大街上找個投幣電話給我打回來。我們像販毒組織的老手一樣紀律嚴明,拘泥細節。正經話都在兩個投幣電話上講,只剩下閒扯讓fbi去竊聽。
“那你幹嗎指控我們竊聽?!”他真急了。
“別理我的指控——你們事實上有沒有竊聽?”
“你看你還有指控的意思。”我頓住,然後一字一頓地說:“那麼好,我這就去買一個行動電話,請不要再竊聽牧師家那臺電話——如果你們正在或者打算竊聽的話。”理查·福茨聳聳肩。他的意思是:隨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