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當屬老二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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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西似乎被嚇壞了。他看見寶琛說要去請郎中,就衝著他的背影喊:“寶琛,你要快點跑,沒命地跑!”聽見小東西這麼喊,夫人的眼淚就出來了。她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摸了摸他的頭對他說:“孩子,寶琛不是你能叫的,你該叫他爺爺。”隨後她又對老虎說:“你帶他出去玩吧,別嚇著他。”可小東西不肯走。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什麼事來,他趴在夫人的枕頭邊,湊近她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麼話,夫人就笑了起來。
“你猜這孩子剛才跟我說什麼?”夫人對喜鵲說。
“什麼話讓夫人這麼高興?”
“還高興呢!”夫人笑道“他問我會不會死。”隨後她又轉臉對小東西說:“死不死,我說了不算,呆會兒你問郎中吧。”過了一會兒,又道:“這郎中說了也不能算,得問菩薩。”
“什麼是死呢?”小東西問她。
“就像一個東西,突然沒了。”夫人說。
“可是,可是可是,它去哪裡了呢?”
“像煙一樣,風一吹,沒影兒了。”
“每個人都會死嗎?”
“會的。”夫人想了想,答道“你公公活著的時候,常愛說一句話,他說,人生如寄。這話是說呀,這人活著,就像是一件東西寄放在世上,到了時候,就有人來把它取走了。”
“誰把它取走了呢?”
“當然是閻王老爺了。”這時喜鵲就過來將小東西從邊拉開,對老虎說:“你領他出去玩兒吧,別在這兒盡說些不吉利的話。”老虎帶著小東西剛從夫人房裡出來,就看見寶琛領著唐六師呼哧呼哧地跑了進來。這唐六師進了門,就問寶琛:“老夫人剛才吐的血在哪裡?你先領我去看看。”寶琛就帶他去了廳堂。那攤血跡已經讓喜鵲在上面撒了一層草木灰。唐六師問:“那血是紅的,還是黑的?”寶琛說:“是紅的,和廟上新漆的門一個顏
。”唐六師點點頭,又俯身聞了聞,搖了搖頭,咂了咂嘴,連說了兩聲“不大好”這才去夫人房中診病。夫人在
上一躺就是七八天。郎中配的藥方一連換了三次,還是不見效,等到老虎和小東西進屋去看她的時候,已經變得讓人認不出來了。家裡整天都瀰漫著一股藥香味。村裡的人都來探病,連夫人在梅城的親眷都來了。喜鵲和寶琛也是眉頭緊鎖,成天搖頭嘆息。有一次,老虎聽見他爹對喜鵲說:“夫人要真的走了,我們爺兒倆在普濟就呆不住了。”這麼一說,就觸動了喜鵲的心事,她就咬著手絹哭了起來。老虎聽他爹這麼說,就知道夫人恐怕快不行了。這天深夜,老虎在睡夢中,忽然被人推醒了。他睜開眼,看見喜鵲正一臉慌亂地坐在他
邊:“快穿衣服。”喜鵲催促道,然後背過身去,渾身上下直打哆嗦。
“怎麼啦?”老虎了
眼睛,問她。喜鵲說:“快去請你乾爹來瞧瞧,夫人又吐血了,吐了一大碗,臉都變黑了。”
“我爹呢?”
“他不是去梅城了嗎?”喜鵲道。說完,她就咚咚地跑下樓去了。老虎記起來了,他爹今天下午去梅城替夫人看壽板去了。孟婆婆說,要做壽材,她家門前的那棵大杏樹是現成的,寶琛想了想,說:“還是去梅城,看一副好的來。”小東西睡得正香,他正猶豫要不要把小東西叫醒了跟他一塊去,喜鵲又在樓下催他了。老虎下了樓,來到院外。繁星滿天,月亮已經偏西,看時辰,已是後半夜的光景了。他穿過堂朝後村走的時候,村裡的狗一個跟著一個都叫了起來。唐六師的家在後村的桑園邊上。他家世代為醫,傳到他手上,已經是第六代了,他一連娶了三個老婆,還是沒能生出半個兒子來。寶琛曾托夫人登門說情,讓唐六師收老虎做義子,傳他醫術。唐六師礙不過夫人的情面,就勉強答應說:“請貴府管家把那孩子帶來,讓我先幫他看看相。”那是前年的正月十五,寶琛穿戴整齊,提著漆盒禮品,喜滋滋帶著老虎登門拜師。那郎中一看見他們父子倆,就笑呵呵地說:“歪頭,你讓令郎認我做乾爹,是笑話我生不出兒子來吧。”寶琛趕忙說:“這是哪兒的話,這是兩全其美的,兩全其美,這個那個,唐家絕學後繼無人,犬子也可以
後有樣手藝,在世上有碗飯吃。”那郎中說要替老虎看相,卻連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只用眼角的餘光朝他輕輕一掃,就搖了搖頭,道:“令郎這副材料,讓他去跟大金牙學殺豬還差不多。”一句話把寶琛說得笑也不是,急也不是。過了一會兒,那郎中又說:“我倒不是在說笑,你看他眉眼
大,骨骼英武,讓他學醫,只怕是大材小用,若從武行出身,將來必有大的造化,做個一兩任府尹不成問題。”明擺著是推託,可寶琛居然還信以為真。帶著兒子樂呵呵地回去了。他說這唐六師給人看病有下錯藥的時候,可給人看相卻是絲毫不差。打那以後,老虎覺得,因這唐六師“府尹”的預言,父親連跟他說話的語氣都跟平常不一樣了。老虎來到唐六師的門前,敲了門,半天,屋裡才亮起燈來。這唐六師果然有幾分仙氣,他也不管來人是誰,就在屋裡乾咳了兩聲,送出一句話來“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老虎一邊往回走,就忽然有點擔心,他也不問問誰來找他看病,就讓我先回,萬一走錯了人家怎麼辦?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跟他叮囑一聲,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孫姑娘家門前的池塘邊上。黑夜中,他聽見那扇院門吱嘎一聲就開了。老虎吃了一驚。他知道孫姑娘家住著一個從外鄉來的彈棉花的人,可這個時候,他出來做什麼呢。隔著樹叢他看見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從院裡出來。他聽見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在說:“你還真是屬豬的?”那男的說:“我是光緒元年生的。”
“你可不許騙我。”那女的說。
“心肝,你自己算算不就知道了?我騙你幹嗎?”說完,那男的就一把將她拖過來,摟住她就親起嘴來。難道是她?她跑到這裡來幹什麼?這麼說,他們倆早就認識,這個彈棉花的人果然有些來歷,只是他們說的話,什麼屬豬不屬豬的,聽上去讓人如墜五里霧中。老虎的心裡怦怦直跳,他想起幾天前在孫姑娘屋裡看見的那個綠頭巾和竹篦。果然是她。他聽見,那個女人把男人推開說:“我底下又
了。”那男的只是嘿嘿地笑。他們又低聲地說了幾句什麼話。那男的轉身進屋,隨後,門就關上了。老虎看見她正經過池塘朝他這邊走過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嚇得一時手足無措,只得硬起頭皮急急地往前走。那個女的顯然是已經發現了他,因為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越走越快。到後來,她就跑了起來。老虎走到孟婆婆家旁邊的
堂口,那個女的已經追上他。那女人將一隻手搭在他的肩頭上。老虎的周身一陣冰涼,站在那兒,手和腳都不會動了。那女人將臉湊在他的脖子裡,低低說:“老虎,這麼晚了,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她的聲音像霧一樣,細細柔柔,絲絲縷縷。老虎說:“請郎中給夫人瞧病。”她緊緊地摟著他,熱氣噴到他的臉上,可她的手指卻是涼涼的。
“剛才,我們倆說的話,你可都聽見了?”她問道,聲音像嘆息,又像呻,她的聲音太輕了,如果老虎不屏住呼
,
本就聽不清她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