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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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博子喜歡在一旁看阿樹畫畫。如今,看到這些業已成為遺物的畫,被忘卻的點滴開始在心中復甦。此刻,她彷彿聽見了鉛筆遊走在素描紙上的聲音。
陷在回憶中的博子被安代的呼聲喚醒:“你看這個。”安代把從書架上找到的一本冊子遞給博子。
“啊,畢業相冊!”那是阿樹中學時代的畢業相冊。
小樽市立內中學。
“在小樽嗎?”
“對啊,小樽。離開小樽之後到了橫濱,接著是博多,然後是神戶。”
“都是好地方呀。”
“住在哪裡都一樣。”
“不是說住慣了哪兒都好嗎?”
“那是‘久居自安’。小樽真是個安靜的好地方呀。”
“在小樽哪裡呀?”
“哪裡…不過,已經不在了,聽說已經成了國道地基什麼的了。”
“這樣啊…啊,找到了!”博子翻著翻著就找到了中學時代的他。班級的集體照裡只有一個人被框了出來,很醒目,正是他。那樣子和博子記憶中的他一模一樣。
“畢業前轉了學。”
“他可一點沒變啊。”
“是嗎?”安代盯著相冊“現在看來,總覺得這照片不吉利。”接下來,兩個人瀏覽著相冊中一個個中學生的稚面孔,打發著時間。身穿學生制服的少年風華正茂。這孩子真可愛,現在免費這樣的長相呢——安代說著故作輕鬆的話逗博子開心。
“這裡面還有他的初戀情人呢。”安代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女孩子們的面孔中搜尋,然後指著一個女孩:“咦?這個女孩很像博子,不是嗎?”
“什麼?”
“說不定是他的初戀情人?”
“是這個女孩嗎?”
“不是說男人會照初戀情人的相貌找女朋友嗎?”
“是這樣的嗎?”
“是啊。”博子把臉湊近相冊,凝目而視,卻看不出哪裡相似。
她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照片,就又翻過一頁。
“阿樹參加了什麼社團活動?”
“田徑隊。”博子翻找田徑隊的照片。
“有了,有了。”這是一張短跑的照片,是在阿樹絆倒的那一瞬間按下的快門。有點殘忍的一張照片。
“真是決定的瞬間啊。”照片下面還加上了註釋,寫著“藤井的lastrun”博子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儘管覺得有點對不起阿樹。
廚房裡水燒開了,傳來了水壺的鳴叫聲,安代站起身來。
“吃點心嗎?”
“啊,不用了…”
“是那家有名的點心店的。”
“那好吧。”安代離開了房間,博子仍牢牢地盯著相冊,一頁一頁認真地搜尋著不知會在何處出現的他,連最後一頁的名單都不放過。博子用手指尋找著他的名字。
“藤井樹…藤井樹…”就在指尖捕捉到那個名字的瞬間,博子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奇妙的想法。
博子從他的桌子上找了枝筆,伸出手掌,忽然轉念,又捲起袖子,把住址抄在雪白的手腕上。
小樽市錢函二丁目二十四番地。
端著點心和紅茶的安代走進來時,博子雪白的左手腕已經又縮回羊衫的袖子裡了。
“在盤算什麼呢?”安代的聲音嚇了博子一大跳。
“什麼?”
“秋葉他們。他們在盤算什麼呢?”
“啊?
…
噢,他們說今天晚上要偷襲。”
“晚上要偷襲?”
“聽說他們晚上要偷偷地去掃墓。”
“噢,是這樣啊。”安代看上去雖然很吃驚,但也有些歡喜。
“這樣一來,那孩子今晚也睡不成了。”那天晚上,就在秋葉他們可能在實施自己的計劃時,博子開始給阿樹寫信。寄往左手腕上寫的那個地址。
如果照安代所說,那裡已經成為國道的路基,信是絕對寄不到的。這應該是一封哪兒都寄不到的信——正因為哪兒都寄不到才有意義。因為,這封信是寫給已經不在人世的他的。
藤井樹:你好嗎?我很好。渡邊博子信的內容不過如此。反覆考慮,柔皺了很多張信紙,最終寫成的信只有這幾個字。博子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但她卻喜歡這麼短,這麼簡潔。
(他肯定也會喜歡的。)博子把這封信連夜投進附近的郵筒。奇妙的津靈在郵筒底部發出了微弱的“沙”的一聲,結束得意猶未盡。
這是在藤井樹的祭裡,博子的一個陰謀。
雪依舊紛紛揚揚地飛舞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