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龍眠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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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文華道:“今晚不致有事,若有變故,也在明晚,凌老弟今晚可在老夫密室中權宿一宵。如蘋,你快洗去易容‮物藥‬,換上女裝,回後院去。”方如蘋道:“不,舅舅,凌大哥説不定明天走,他答應教我易容術,趁他還沒走今晚先教給我。”祝文華道:“易容術豈是一手就學得好的?等凌老弟回來,再跟他學也不遲。”他哪知方如蘋心中另有打算?

方如蘋道:“不,我今晚就要學,就是學上一點皮也好,凌大哥,你這就教我,好不好嘛?”凌君毅拗不過她,只得點頭道:“好吧,你既然要學,今晚我先教你簡單的方法。”方如蘋喜得跳了起來,説道:“凌大哥,你真好。”凌君毅當着祝文華,被她説得玉臉一紅。方如蘋又道:“凌大哥,我要學的,就是現在我這種樣子,你先教我專扮成這個樣子就好了。”祝文華道:“你既然要跟凌老弟學易容,那就和凌老弟,起到密室裏去吧。”方如蘋聽得奇怪,舉目四顧,問道:“舅舅,我怎麼不知道這書房裏還有一間密室?”祝文華微笑道:“書房裏這間密室,原是你外公昔年練功之用的,連你舅母都不知道,你如何會知道呢?”方如蘋好奇地道:“那麼表姐也不知道了,舅舅,密室在哪裏呀?”祝文華微微一笑,走近東首一排書櫥前面,伸手輕輕一按,但見兩排書櫥,緩緩移開,出一道門户。方如蘋喜得“啊”了一聲,高興地道:“舅舅,原來這裏有一道門户。”隨着話聲,輕快地朝裏奔去。

祝文華沉喝一聲道:“如蘋站住。”方如蘋奔出三步,聽到舅舅的喝聲,趕忙站住,回頭道:“舅舅,你叫我做什麼?”祝文華走上前去,伸手在門房上按了兩下,才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凌君毅看他舉動,心中暗道:“自己聽江湖傳説,祝文華擅機關消息,龍眠山莊到處都有陷阱,外人不明路徑,寸步難行,自己和方如蘋一路進來,卻是絲毫看不出有何異樣。但這間密室之中,卻分明安着埋伏。”祝文華從几上取起一盞緻的油燈,遞給方如蘋,説道:“你點上燈火,替凌老弟帶路。”方如蘋答應一聲,點起油燈,回頭道:“凌大哥,我們快進去吧。”當先朝密室中走去,凌君毅隨着走人,身後門户已悄無聲息地閹了起來。當下略一舉目打量,只見這間密室,地方雖然不大,卻收拾得纖塵不染,石首靠壁處,是一張雕花木榻,兩邊各置一個花鼓形磁墩。兩側壁間懇掛着幾幅名家書畫,中間一張酸校雕花八仙桌,和四把高背木椅。左首一口書櫥,放着不少古籍和玉石古玩,還有幾個花藍細磁葫蘆形的藥瓶,沒有標籤,不知裝的是什麼‮物藥‬,看情形,潛龍祝文華也經常獨自在這裏修習內功。方如蘋把油燈放在桌上,嫣然笑道:“大哥,這間密室真不錯,難怪舅舅經常一個人躲在書房裏,一耽就是大半天,不準有人驚擾。”她覺得十分新鮮,走到木榻上,坐了下來,手扶靠手,笑着道:“這張木榻,大概是我外公練功坐的了,雕刻手工真是細。”也不知她觸動了哪裏,木蹋竟然俏無聲息地向左移開,地上登時出一個數尺見方的窟,一道石級,往下而去,原來竟是一條地道。方如蘋坐在榻上,一個人隨着木榻移了開去,心頭不覺吃了一驚,急急一躍下塌,望着地上黑黝黝的窟,更是驚奇不止,低低説道:“大哥,我們下去瞧瞧好不好?”凌君毅道:“不成,這是令舅的密室,你快快把機關復原了。”方如蘋道:“進去瞧瞧有什麼要緊?他是我舅舅呀。”凌君毅道:“每個人多少都有他自己的秘密,令舅這間密室,連令舅母都不知道,他叫我們進來,這是信得過我們。我們豈能揹着令舅,偷窺他的秘密?你快把它恢復原狀才是。”方如蘋道:“我是無意觸動機關,也不知要如何才能把它恢復原狀。”話聲方落,只聽祝文華的聲音笑道:“老夫哪有什麼秘密?這條地道,只不過是通向後園假山的捷徑。昔年先父練功完畢,喜在園中散步,並無秘密可言。”隨着他的話聲,木榻已經自動地緩緩移動,恢復了原狀。

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道:“這位祝莊主果然心計極深,他雖把門户閹上,卻是並不放心,還在暗中監視自己兩人。由此可見,他雖在書房中,仍能看到密室中的動靜了,他此舉世無異警告自己兩人,不能妄動密室的一物。”想到這裏,忙道:“方姑娘,你不是要學易容麼?快過來,我們這就開始吧。”説完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從懷中取出小木盒,打開盒蓋,把易容應用之物,一件件放到桌上。

方如蘋聽他叫自己“方姑娘”心知那是怕舅舅竊聽,不朝他甜甜一笑,就在凌君毅右側椅上坐下。凌君毅取出一顆的洗容藥丸,教她先把臉上易容‮物藥‬洗去,然後教她如何畫眉,如何勾眼,如何塗抹顏,何處宜淡,何處宜濃。一面解説,一面拿着小鏡子,在自己臉上,逐一示範,講解得不嫌其詳。方如蘋蘭心惠質,聰明過人,自然一學就會,領悟極快,但等她動手,依佯葫蘆地在自己臉上做起來,就不對了,還要凌君毅在旁點撥,洗去‮物藥‬,從頭來起。時近二更,書房門上,響起了“剝落”扣指之聲,這是莊主祝文華每晚在就寢之前,使女送蔘湯來了。這是多少年來的習慣,若在平,原是極平常之事,但今晚這扣門聲,卻使祝文華心頭驀然一動!每的早餐,自己是一人在書房中吃的,但時當清晨,大白天裏,賊黨自然無法下手。午餐、晚餐,是在後堂和夫人,女兒一同進食,還有丫鬢使女在旁伺候,賊人也無法下手。只有每晚這碗湯,從後院送來,時當深夜,書房中又只有自己一人,正是賊黨下手的最好機會…心念閃電一動,立即沉聲喝道:“什麼人?”門外響起一個女子聲音答道:“小婢桂花,給莊主送蔘湯來了。”祝文華道:“進來。”門簾啓處,桂花手託硃紅漆盤,盤中放着一個細磁片,嫋嫋婷婷走了進來。放下漆盤,雙手端着磁盅,送到祝文華面前,口齒輕啓,説道:“莊主請用蔘湯。”祝文華端坐在逍遙椅上,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緩緩投注到桂花骼上。桂花是個十**歲的姑娘,心頭最是,她發覺莊主兩道目光,只是盯着自己直瞧。這種情形,平從未有過,心頭一怯,雙頰登時飛紅,伺立一邊,低垂粉頸,連頭都不敢稍抬。祝文華暗道:“這丫頭口齒伶俐,既説是殷天祿引介來的,卻又把殷天祿的責住推得千乾淨淨。”一面故意點點頭,伸手揭開盅蓋,端起蔘湯,正待就喝去。桂花站在一邊,偷偷地瞧了他一眼,臉上似有喜

祝文華看在眼裏,臉上絲毫不,敢情蔘湯太燙了,他沒有喝。重又放回几上,接着問道:“這蔘湯是你燉的?”桂花道:“是的,這是夫人吩咐的。”祝文華道:“你今晚送蔘湯來的時候,可曾遇上什麼人?”桂花臉上微微一變,説道:“沒…沒有。”祝文華雙目乍然一睜,沉聲道:“你燉蔘湯之時,可曾離開過?”桂花漸漸到不安,低着頭道:“沒有。”祝文華濃眉一皺,説道:“這碗蔘湯,氣味有些不對。”桂花失驚道:“不會的,這是莊主飲用之物,小婢不敢絲毫怠忽,也許今晚參放多了些,氣味比平時稍濃。”祝文華冷峻一笑道:“是參放多了麼?老夫難道連參味都會聞不出來?”桂花怯怯地道:“那麼小婢給莊主去換一盅好了。”説着,伸手來端磁盅。

祝文華道“且慢。”桂花驚惶失措,囁嚅地道:“莊主有何吩咐?”祝文華道:“既然是你親手燉的,你把它喝下去吧。”桂花聽得更驚,腳下連連後退,説道:“莊主喝的蔘湯,小婢天大膽子,也不敢喝。”祝文華道:“不要緊,老夫要你喝的。”桂花臉上煞白,急忙道:“小婢不敢…”祝文華沒待她説完,沉聲道:“你敢違背老夫的話?”突然飛身而起,一把抓住桂花後領,左手在她下額一託,捏開牙關,取起磁盅,把一碗蔘湯,向她口中灌了下去。這一手,快速無比,桂花連哼都沒有哼出,就被點了道,放倒地上。

方如蘋穎慧過人,經凌君毅在旁指點,不過半個更次,易容訣要,已領悟了十之**。如今她已能把自己裝扮成俊美滿酒的少年公子,也能化裝為白髮皤皤、滿臉雞皮的瘦小老頭,心頭這份高興,當真不可言喻。只有口音,一時間無法學得會,但這一點,並不十分重要,只要少開口,一樣可以充得過去。方如蘋一雙充滿喜悦的秋波,望着凌君毅,嬌笑道:“大哥,早知易容有這麼容易,這些天來,早該要你教我了。”凌君毅笑了笑道:“你雖聰慧過人,一學就會。但你學的只不過是初步功夫,真正要説完全學會,那還早着呢。”方如蘋道:“難道我裝扮的不像?”凌君毅道:“你裝扮的自然像,但你只能裝扮成少年人,老年人,如此而已。假如要你改扮成令舅,或是要你扮成我,你能扮得像麼?”方如蘋聽得一呆,道:“你沒教我,自然不會了。”凌君毅道:“要扮像某一個人,就得細心觀察某一個人的面部特徵,這須要時間和經驗,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學得會的。”方如蘋道:“那要多少時間?”凌君毅道:“這很難説,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有三兩個月的時光,認真體會,也行夠了。”方如蘋臉上一紅“嗯”了一聲道:“我笨死啦。”就在此時,瞥見通向暗房的那道暗門,緩緩開啓,祝文華一手挾着一個青衣女子,大步走了進來。方如蘋慌忙起身,了上去。問道:“舅舅,這人…咦,她是桂花。”祝文華把桂花往地上一放,對凌君毅、方如蘋二人道:“掛花給我送的蔘湯有問題。”凌君毅道:“這麼快就動手了?”方如蘋道:“舅舅,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凌君毅靈機一動,道:“現在自然要該我上場了,只是這個桂花…對了,方姑娘,就由你扮作掛花,這樣敵人一定想不到。”祝文華一直沒有説話,這時道:“凌老弟果然心思捷,事不宜遲,凌老弟趕緊給如蘋化妝吧。”當下凌君毅迅速地將方如蘋易容成掛花的樣子,方如蘋望望凌君毅,依依地道:“凌大哥,你身入虎災,可要小心呀。”凌君毅笑道:“方姑娘但請放心,我還沒把這些賊人放在眼裏。”方如蘋説道:“不,四川唐門、嶺南温家的兩位老莊主,都是雄霸一方的人物,武功自然也不會太弱。再説少林寺藥王殿主持樂山大師,更是少林寺的一高手,他們被劫持之後,一去就查無消息,足見賊黨厲害,凌大哥千萬大意不得。”凌君毅看她説話之時,一臉俱是關切之,心頭一陣動,勉強笑道:“他們武功雖高,是被人家倒了運出去的,只好任人擺佈,這就和我不同,我既末被他們倒,自會處處留心,你快出去吧。”方如蘋點點頭,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那麼我要到哪裏找你去呢?”她當着舅舅面前,這句話是鼓着勇氣説出來的,姑娘家要去找一個大男人,其心意不是表得很明顯了麼?

凌君毅道:“姑娘一個人不可再到江湖去亂闖了,等我救出家母,會到這裏來看你的。”方如蘋心中暗暗説道:“不,我不要留在這裏,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你。”但這話她只是心裏在想,並沒説出口來。

祝文華自然看得出自己甥女情有所鍾,但時間緊迫,急忙低聲道:“如蘋,桂花送來多湯,時間已經不早,你該走了。”方如蘋拿眼望望凌君毅,只好往外走去。祝文華一手捻鬚,説道:“凌老弟,你機智過人、自然毋庸老夫叮囑,老夫在此預祝你順利救出令堂,再來敝莊一敍,莫要讓如蘋望穿秋水。”凌君毅臉上一紅,抱抱拳道:“多謝莊主金言。”祝文華微微一笑道:“凌老弟,恕老夫不送了。”凌君毅不再多説,便舉步走出密室,身後書櫥,也緩緩闔起。這時方如蘋端起漆盤,俏生生地掀簾走了出去。凌君毅緩步走近逍遙椅,舒適地坐了下來,閉上眼睛,暗中運氣調息。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接着響起殷總管尖沙的聲音,在門口低聲説道:“啓票莊主,屬下有緊急之事面報…”凌君毅當然沒有出聲。過了半晌,殷總管敢情沒聽到莊主的聲音,接着説道:“莊主可是睡着了麼?”他明知祝文華喝下蔘湯,此刻已經昏過去,但他還是不敢絲毫大意,話聲出口,人卻依然站立門口,並末立即進來。

這樣又過了一會,殷天祿口中“噫”了一聲,驚異地道:“這就奇了,莊主內功何等湛,怎會睡得這麼沉?”這話正是他破門而入的理由了!殷天祿這回大着嗓門高聲叫道:“莊主,莊主怎麼了?”這書房四周,早已佈置了他的黨羽,再大聲叫喊,也不伯驚動了人。

他喊聲出口,但聽“砰”的一聲,書房門被他一掌推開,門簾掀處,人已經衝進房中。目光迅速一瞥,發現祝文華雙目緊閉,已在逍遙椅上昏睡過去。殷天祿故作吃驚,一步掠到椅前,急急問道:“莊主,莊主,你怎麼了,快醒一醒。”伸手在祝文華額前摸了摸,臉上飛閃過一絲陰笑,突然雙手齊發,十指連彈,閃電般點了祝文華前八處大。凌君毅早有準備,默運護身真氣,護住了全身道,自然不會被他點閉要。但躲在密室裏的祝丈華,卻不知道凌君毅已經練成護身真氣,看得暗暗驚凜,心中想道:“殷天祿原是黑道出身,武功本己不弱,近年又經自己點撥,一身所學,就是比之當代一高手,亦無多讓。他這連點八指,出手極快,認極準,凌老弟縱然末被他們倒,但卻仍然受制於人,無異是羊落虎口了。”殷天祿直起來,緩緩走近南首窗前,伸手拉開窗簾,開啓窗户,從桌上取起燭台,向視窗晃了三晃。過沒多久“唰”的一聲,一道人影,穿窗而入。殷天祿慌忙上一步,拱手道:“侯兄請了。”那飛身邊來的是個瘦長青衣人,冷冷説道:“殷兄如期人,此功不小。”凌君毅聽得心中-動,暗道:“這姓侯的莫非就是侯鐵手?”但因兩人都在身前,不好睜眼偷瞧。殷天祿乾笑道:“侯兄好説,兄弟接到上面諭令,立即着手佈置,差幸能如期差,哪能説得上功勞?”説到這裏,指指逍遙椅上的祝文華,説道:“祝莊主就在這裏這書房四周,都己佈下兄弟心腹,如何把他運走,悉聽侯兄指示。”瘦長青衣人道:“此事不勞殷兄費心,兄弟自會把他帶走的,只是殷兄安排的出莊路線,該不會有任何問題吧?”殷天祿道:“侯兄放心,決無問題。”瘦長青衣人説了聲:“很好。”回身朝南首窗口,舉手擊了三掌。但聽又是“唰”、“唰”兩聲,兩道人影飛快地從窗外掠入。那是兩個身穿灰衣的大漢,一個肩上,還揹着一隻麻袋。瘦長青衣人向兩個灰衣大漢揮揮手,指着祝文華道:“把他裝入袋中。”兩個灰衣大漢躬身領命,一個張開袋口,另一個抱起凌君毅身子,放人麻袋中緊緊紮好。瘦長青衣人道:“兄弟走了,這裏該如何善後,殷兄不用兄弟代吧?”殷天祿連連點頭道:“兄弟知道,侯兄請吧。”瘦長青衣人沒説話,伸手向兩個灰衣大漢打了個手勢,飛身穿窗而出。兩名灰衣漢子毫不怠慢,由其中一個背起麻袋,另一個緊隨他身後,兩人動作捷,跟着青衣人飛縱出窗,腳尖點動,不過兩個起落,便已超圍牆,消失不見。凌君毅被裝在麻袋之中,他們説的話,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只覺麻袋被人揹在背上,起伏縱躍,不多一會,便已出了龍眠山莊。大概奔行了十幾丈路,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前面不遠有人問道:“得手了嗎?”接着是侯鐵手的聲音回道:“回公子,已經得手了。”凌君毅心中一動,暗道:“侯鐵手稱他公子,那是在開封街上遇到的藍衣田公子了。”只聽田公子道:“很好。”敢情田公子話聲一落,轉身就走,於是背麻袋的漢子也很快跟着奔行。

凌君毅細聽腳步聲,一共只有四個人,那是藍衣人田公子,侯鐵手和二個灰衣漢子。只來了四個人,就敢深入龍眠山莊,劫持潛龍祝文華,雖説龍眠山莊已有理伏內線,但這幫人的膽子,也算大到了極點!這回足足奔走了頓飯工夫之久,估計離龍眠山莊,少説也有十幾里路,一行四人才又停下步來。

只聽道旁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着道:“公子回來了?”田公子只用鼻孔“唔”了一聲。

接着有人打起車簾的聲音,田公子一腳跨了上去。同時,背麻袋的漢子把麻袋從肩頭放下,迅速解開袋口,兩名灰衣漢子扶着凌君毅上車。凌君毅雙目緊閉,裝作昏,任由他們擺佈,只覺車廂甚是寬大,兩名漢子把自己放在右首,靠窘車廂坐定,便自退去,接着,侯鐵手也躍上二牢來,傍着自己坐下。接着,車子開動了,駕車的揚起馬鞭,在空中劈拍作響,於是馬蹄聲,車輪聲,夾雜響起,車行由慢而快,車廂也隨着起了輕微的顛簸。

凌君毅雖沒睜開眼來,但可以想得到這輛馬車,定是相當華貴、不但車廂寬大,裝飾考究。就拿由兩匹馬如此賓士,車身只有輕微的顛簸這一點來説,也可見這輛車在打造之時,設計何等細?凌君毅知道這主僕二人,武功極高,防他們瞧出破綻來,是以只是靠着車廂,任由車子顛簸,閉目養神。反正自己已經混進來了,他們自會把自己送到要去的地方,半途中用不着偷瞧。車上的田公子和侯鐵手,也各自閉目而坐,誰也沒有説話。兩匹馬奔行極快,真有風馳電掣之勢。天已由黑夜到了黎明,車廂中漸漸有了光亮,凌君毅更是特別小心,不敢絲毫大意。奔行的車子,漸漸緩了下來,終於在林邊停住,兩個駕車的漢子很快跳下車座。樹林前面,好像早已有人等候,這時只聽有人趨近牢廂,隔着簾子,恭聲説道:“小的褚松九,給公子請安。”田公子連頭也沒動,只打鼻子裏“唔”了一聲。

侯鐵手冷冷地道:“你給公子準備的早點呢?快拿上來。”那人連聲應“是”打開車門,恭恭敬敬地遞上兩個朱漆食盒。侯鐵手伸手接過,那人立時放下車簾,退了開去。此時早已有人卸去馬匹,另外換了兩匹健馬,套好車子,敢情連趕車的漢子,也換了班,車子又開始向前緩緩馳去。

只聽車後響起那姓諸的人的聲音説道:“小的恭送公子。”車上當然沒人回答他。

凌君毅心中暗道:“這幫人行事果然周密,這樣就可以晝夜不停地趕路,只不知他們賊窩究竟設在哪裏?

侯鐵手打開食盒,恭聲道:“公子,請用早點。”田公子接過食盒,獨自吃了起來。凌君毅坐在邊上,鼻中聞到一陣陣的香味,那好像是一盤牛蒸餃和一碗牛湯。看人吃東西,本來就會口讒凌君毅雖沒睛眼,但鼻子可聞到了,一時只覺自己腹中甚是飢餓。侯鐵手伺候着田公子用過早餐,自己才打開食盒,草草吃喝完畢,隨手把兩個食盒扔出車外,一面説道:“咱們中午要不要給這位祝莊主準備吃的?”田公子説道:“不用,他要十二個時辰,才會醒轉。”凌君毅暗暗叫了聲“糟糕”十二個時辰才能醒轉,那就得整整餓上一天一晚了。

車行如飛,中午時分,趕到一處集鎮,車在路旁停了下來,田公子和侯鐵手,不用下車,果然又有人送上緻食盒,還有一壺酒香四溢的陳年花雕。趕車的也有人送來飯萊,在樹蔭下飽餐一頓,繼續上路。要假裝一個昏不醒之人,只須閉着眼睛,蜷伏不動就可以了,這本來是極為簡單之事,什麼人都會;但要你蜷伏一天一晚,原式不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如果換上一個平常人,這許多時間下來,一雙尊腳,不麻得像有千百支針尖在扎你才怪。這一點,凌君毅當然不在乎,他內功純,閉目調息,體內氣血保持暢通,自是不會有麻木之!他最難受是腹內空空,不起他們酒香香的誘惑,當真饞涎滴!酒醉飯飽,田公子又仰起頭,靠着車篷打起噸來。兩匹健馬展開腳程,車輪像飛-般朝前猛滾,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天已由黃昏漸漸黑下來了。

這一晚一天,據凌君毅的估計,少説也賓士了三百來里路程,自黃昏時間開始,車子已經相當顛簸,如今車廂搖晃得更厲害了,趕車的皮鞭在空中不停地發出“劈拍”聲響。顯然這輛馬車,已經從大路轉入小徑,再由小徑轉入山徑,此刻正在向某一山區賓士!這樣又過不差不多一個時辰,車行忽然又平穩下來,好像馳上了一條平整的眇石道路,車輛發出輕快的沙沙之聲。突聽前面不遠有人大聲喝道:“天造地設。”凌君毅聽得心中一動,暗道:“莫非已到地頭,這人喝出來的,敢情是暗號了。”心念方動,只聽侯鐵手探出頭去,沉哼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你沒看清這是什麼人的車麼?”只聽左右兩邊,同時響起四五個漢子的聲音,説道:“屬下叩見楚仙子。”侯鐵手怒喝道:“混帳東西,車中是公子。”那四五個漢子忙道:“屬下不知是公子,還望公子恕罪。”車子早已馳了過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果然已到地頭了。”不大工夫,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駕車的漢子迅快地一躍下車,打起車簾。田公子回頭向侯鐵手吩咐道:“叫他們把祝莊主送到貴賓室休息,我立時去見義父。”説完,轉身下車而去。

侯鐵手跟着縱下車,朝不遠處兩個灰衣漢子招招手道:“你們把他扶進去。”凌君毅趁侯鐵手下車之時,目光迅速朝車外一掃。只見車子停在一座高大的莊院前面,這座莊院,是建在一處山麓間,四外山巒重疊,似是在羣山之中。這時兩名灰衣漢子已經奔了過來,躍入車廂,左首一個漢子立即取出一方黑中,給凌君毅蒙上眼睛,這真是多此一舉的事,被運來的人,本來都是昏未醒,何用再縛上眼睛?也許這是例行公事。

凌君毅自然任由他們擺佈,那兩個漢子半抱半扶,把凌君毅扶下車子,然後由一名漢子蹲下身子,背起凌君毅,往裏行去。侯鐵手走在前面,兩個漢子跟在他身後。凌看毅雖被矇住了眼睛,但他細心諦聽,還可以辨別得相當清楚,侯鐵手三人走的不是正門,而是向左首一道側門行去。到得門前,另一名漢子很快趨上前去,越過侯鐵手,在門上輕輕叫了三下。

只聽“啪”的一聲,門上打開一個小窗,一個蒼老聲音喝道:“什麼人?”侯鐵手慌忙介面道:“吳老,是我,候鐵手。”那蒼老聲音“唔”了一聲,又道:“權杖呢?”侯鐵手繳驗了權杖,接着便聽側門呀然開啓,那蒼老聲音道“進來。”侯鐵手率同兩個漢子,大步而入,身後又響起一陣栓門落鎖之聲。侯鐵手一行三人,魚貫而行,腳下極快,凌君毅從他們轉彎抹角的行動上推測,應該是穿行迴廊,繞過了幾重院落。未幾又來到一道門前處,仍由那名漢子趨上前去,伸手叩了兩下銅環,立即退下,這回,門靡開啓之時,地上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使人到那門似乎十分沉重。凌君毅心中了動,暗道:“鐵門。”侯鐵手照例走上前去,繳驗過權杖,回過身來道:“把他給我。”揹負凌君毅的漢子口中應了聲“是”立時蹲下身子,把凌君毅放在地上。侯鐵手雙手托起凌君毅身子,説了句:“你們在這裏等着。”就大步走了進去。

這道鐵門,在侯鐵手走進去之後,又是一陣軋軋輕震,關了起來。看來這裏不但是道鐵門,而且還是由機關縱的。凌君毅迅速付道:“此處防守如此嚴密,不知究竟是什麼地方?”心念轉動之際,但覺天風吹來,耳中依稀聽到一片枝葉搖曳之聲,宅院之中,聽到風吹枝葉,那是到了後園。侯鐵手腳下走得極快,但路徑分明十分曲折,足足走了盞茶工夫,凌君毅鼻中聞到一股清香的蘭花香氣!就在此時,侯鐵手忽然駐足,伸手在一道木門上輕輕釦了兩下。但聽木門開啓,響起-個嬌脆的少女聲音,説道:“什麼人?”侯鐵手道:“在下侯鐵手,奉公子之命,送人來的。”那嬌脆女子道:“這人是誰?”侯鐵手道:“他是龍眠山莊莊主,你可得好好伺候。”嬌脆女子道:“好,你把他送到裏面去吧。”説完,便轉身往裏行去。侯鐵手隨在她身後,走人屋去。凌君毅心中暗道:“這裏大概就是貴賓室了。”有人打起門簾,接着嬌脆女子又道:“你把他放在塌上就好。”侯鐵手依言把凌君毅放到一張錦榻之上。

嬌脆女子問道:“這位祝莊主要什麼時候才會醒來7”這話對凌君毅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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