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初入官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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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14第七章·他山之石安州緊鄰雲州,在大河東南,物阜民豐,山清水秀,自古人傑地靈,出了許多英傑。

岳家少爺、彭憐表兄嶽樹廷,便在安州下面一個縣城做主簿,正是因為路途不遠,所以柳芙蓉才沒為他在當地安家,只是嶽樹廷身體羸弱,經不起舟車勞頓,是以一年到頭來回家此書極少。

葉氏對此微微怨言,柳芙蓉也心知肚明,尤其兒子秉承乃父家風,不知為何也學了個懼內的本事,對子言聽計從,讓柳芙蓉好不惱火。

昨夜歡愉,彭憐便對柳芙蓉説起,有這般凌厲的母親,自然養育不出厲害的兒子,樹廷表兄如今這般,與柳芙蓉蠻橫卻是不開關係。

柳芙蓉默然良久,才説最近從葉氏房裏丫鬟那裏聽來,説是兒子不舉,夫房事不諧,才有今這般後果。

彭憐不想這表兄玉樹臨風,竟是個銀樣鑞槍頭,好歹舅舅嶽元祐還是身體羸弱不堪久戰,這樹廷表兄乾脆不覺,卻又是從何而起?

柳芙蓉也自然不知,考慮岳家香火,這才動了讓彭憐勾引葉青霓之心,莫説之前已經有應白雪和長姐珠玉在前婆媳共侍,便是沒有,以柳芙蓉決斷和內心深愛彭憐之切,怕也不會在意彭憐與葉氏勾搭成,只是未必會主動促成而已,或不聞不問,或樂見其成尤未可知。

彭憐亂母親舅母姨媽,於世間倫理綱常全不在意,只是母親未婚生子,與舅母卻是陰差陽錯,姨母池蓮更是守寡多年,便是他給老師洛高崖戴了無數頂綠帽子,最初也是情有可原。

與白玉簫偷歡更是如此,兩人偷在前,而後彭憐才與那知州江涴悉,如今關係匪淺,當時卻是毫不相關。

更不要説當時與其説是彭憐不擇手段勾搭白玉簫,倒不如説兩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只是如今時久了情漸濃,才顯得當初不那麼荒唐罷了。

但樹廷表兄不但仍然健在,與彭憐相處也極為融洽,更關鍵的是,葉氏自己並沒有如何親近彭憐,這讓彭憐自覺師出無名,所以便否了柳芙蓉的提議。

但柳芙蓉也曾説到,若是葉氏毫無怨恚之意,這閨中秘事,如何能從丫鬟口中傳出來?既有此言,只怕也是心思早就不在樹廷身上了。

柳芙蓉自己就吃過房事不諧的苦,如今兒子久不歸家,夫房事不諧,兒媳胡思亂想,覺得嶽樹廷在外另有新歡也是人之常情,若換了自己,嶽元祐這般,只怕早就打得雞飛狗跳、家宅不寧了。

彭憐策馬揚鞭,想着岳家這些煩心事,更加覺得世人光鮮亮麗,背後不知多少蠅營狗苟,萬丈紅塵,果然消磨人心。

他清早出城,一路快馬加鞭,臘月二十傍晚時分才趕到安州省城錢陽。

相比雲州,安州無疑更加繁華,街上人如織,各個服飾美,彭憐牽馬而行,徑自來到巡按大人駐在行苑。

門人通稟入內,不一會兒有錦衣使者出來相請,彭憐信步入內,七拐八繞進了一處小廳,蔣明聰端坐其中,見彭憐來到,也不起身,隨手一擺示意他先坐。

彭憐隨意坐下,等下人送來茶水喝了一口,略解了一路乾渴,這才端詳起蔣明聰衙署所在。

這地方明顯不是官署,這件房子大概是誰的書房,架上琳琅滿目堆滿各古籍,屋中書香陣陣,顯然這家人底藴極深。

彭憐起身到書架上一本本翻閲,他記心極佳,走馬觀花翻了幾本,終於找到兩本自己沒看過的,便抄在手裏,津津有味讀了起來。

蔣明聰忙着手上公務,不時偷眼看彭憐,見他翻書如此之快,不由輕輕搖頭,等他忙完手頭公務,這才抬頭對彭憐説道:「彭公子好讀書不求甚解,倒是與王爺一脈相承。」彭憐看得入神,聞言抬頭一愣,隨即笑道:「這滿架書籍,或者版本不同,或者註解不同,翻來翻去,不過這兩本下官沒讀過,這會兒拿來看看,不過聽你這麼一説,倒還真算是好讀書不求甚解……」蔣明聰一愣,「這滿架書籍都是珍惜孤本,少説也有二三百本,你説你都看過?」彭憐輕輕點頭,「下官自幼生長之地有藏書三萬餘冊,自五歲起至下山時至,約略八九年時間,下官通讀成誦,有些還讀過不止一遍,所以如今看書,除卻經典翻來覆去看看之外,便只想看從未看過的書了……」蔣明聰很是不信,起身到書架上隨意拈起一本連他都不知道來歷的書,隨便取了書中一句話去問彭憐。

彭憐對答如,將後面一字不差背了好大一段,驚得蔣明聰目瞪口呆。

「公子這過目成誦的本事,可是王爺都自愧不如!如此高才,不去參加會試,實在是太可惜了!」蔣明聰自己就是讀書人,當年也是會試中了貢士的,只是無緣殿試,才被秦王晏修招致麾下,如今官居六品,對當年未能金榜題名一事,仍是耿耿於懷。

「時也命也,下官對此倒是毫不在意。」

「人生在世,不過是魚和熊掌而已,」蔣明聰回去坐下,嘆了口氣説道:「若你是秦王世子殿下,方才進門,莫説自己進來,便是巡按大人都要親自拜,排場奢華,更不必言——只是若果真如此,便是如何起居八座前呼後擁,到頭來也不如公子如今自在,單人匹馬,倏忽來去,何其瀟灑!」彭憐輕輕點頭,「佛家言有舍有得,大概便是此理。」蔣明聰一拍大腿,「着啊!就是這個道理!公子微言大義,王爺大不如你!」彭憐不由好奇問道:「怎麼覺得……大人和王爺關係很好?」蔣明聰老臉一紅,「王爺當年假扮遊學世子入京趕考,與蔣某同場會試,他文筆一塌糊塗,也不知道怎麼混進去的考場,當時我二人臭味相投,夜裏還一起玩過同一個紅官人……」

「咳咳……」彭憐假裝咳嗽起來,蔣明聰和親生父親同輩論,彭憐看過兩人私下裏相處,看着本不是王爺與臣子,更像是兄弟朋友,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兩人一起參加會試,又一起去逛青樓,甚至還玩同一個女,這份情,確實……很不一般。

蔣明聰也察覺不對,自己與這父子倆説話都是這般難以自控,難道這便是天生的平易近人?他暗罵自己不中用,便轉移話題問道:「公子此來,不知有何吩咐?」發·*·新·*·地·*·址5x6x7x8x點.c.0.m彭憐連忙拱手,「不敢吩咐大人!只是有一樣……」他簡略説了溪槐縣高家太爺受刺身亡,民女冷香聞屈打成招一事,相比江涴,他更能信任蔣明聰,因此便將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和盤托出,只是略去了自己控制了高文垣與那薛姨娘之事。

蔣明聰眉頭皺起,半晌才道:「巡按大人代天巡狩,正要整肅江南官場,這麼説來,倒也管得着雲州,只是你説江涴竟然攛掇你來,你可想過,他為何這麼做?」彭憐輕輕點頭,「下官也想過此事,江涴此人,貪財有度,從不需索無度,好,家中只有一寵而已,這人心思靈透,又極有主見,他如此驅使下官前來,應當非為財,如此説來,大概便是爭口氣罷?」蔣明聰不住點頭,擊掌笑道:「公子年紀輕輕,倒有這份相人本領,當初本官真是小瞧了你,難怪一進府門便被你一眼看穿!」

「早年那江涴初到雲州任上,地方上鄉紳名俱都過來謁,唯有高家太爺自恃德高望重,假意稱病,未曾到場,」説起當之事,蔣明聰如數家珍,「而後江涴勵圖治,準備大幹一場,誰料卻被高家再三阻遏,最後一事無成,這才有瞭如今的清靜無為。」彭憐好奇問道:「還有這麼一樁?那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蔣明聰深深看了眼彭憐,輕聲説道:「江涴一系,始終緊隨東宮太子,這些年亦步亦趨,眼見便要得勢,王爺為求自保,怎麼會不關注這些人?」彭憐心中腹誹,這可不像是自保的樣子,他皺眉不語,蔣明聰卻道:「江涴歷年考評都是中上,升不能升,降不能降,在這雲州任上六七年毫無作為,心裏暗恨高家,也是情有可原。」

「想以此案撼動高家只怕不易,便是真的找出真兇,將其繩之於法便是,幼子與庶母亂倫,説起來不過丟些臉面而已,卻難以真的傷筋動骨……」蔣明聰搖了搖頭,「這事我去説與巡按大人,折辱高家一番倒也不妨,區區蚯蚓鑽營,也敢顯蛟龍之相,這天下終究不是高家的。」彭憐點頭不已,猶豫良久才道:「這其中還有件事,下官心中做不得準,不知該不該説……」蔣明聰眉頭一皺,「大丈夫行事幹脆利落,婆婆媽媽像什麼樣子!講!」

「那高家管家説起,高家老太爺當年似乎與安王有所關聯……」

「什麼!」蔣明聰豁然坐起,「此事當真?」彭憐苦笑搖頭,「這事兒就是那管家一面之詞,哪裏有當的真?只是他言之鑿鑿,下官倒覺得有七成可信。」

「事涉安王,這事便大不相同了!」蔣明聰起身來回踱步,沉思良久才道:「此事你先不要對人講起,若能暗中蒐羅證據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打草驚蛇。待我稟明巡按大人,到時藉着為這民女伸冤再細細查訪,真若做實了高家果然與安王勾結……」蔣明聰深深呼了口氣,「到時只怕血雨腥風,又是一場世間慘劇了……」彭憐心中鄙夷,心説便是真的人間慘劇,怕不也是你居中推動的,他不敢實話實説,只是説道:「下官也是心中有所顧慮,才不敢輕易説出,實在此時關涉重大,若是真的,只怕到時血成河……」蔣明聰盯着彭憐看了良久,直將他看得頭皮發麻,這才輕輕説道:「方今天下承平,誰要造反,便是拿天下人的命做賭注,為免生靈塗炭,高家人死就死吧!」彭憐心中暗自佩服,果然讀書人的道理,正説有理,反説有理,自己要學的實在太多。

彭憐離去在城中住下,蔣明聰則持了彭憐帶來的證詞來見巡按魏博言。

兩人一個四品一個六品,名義上是上下級,事實上蔣明聰與秦王親厚世人皆知,當對他委以重任,便是秦王託付,蔣明聰為避人耳目,尋到嶽溪菱母子也沒立即辭了官職,仍與魏博言隨行巡按江南,只説王爺差事還未辦完,魏博言也不好將他趕走,兩人如今和諧相處,倒是頗為融洽。

秦王再怎麼閒散,當年也有赫赫威名,皇帝與他一同胞,這些年雖不時打壓,卻也留着一份心思,將來若是太子無能,少不了要秦王監國,這一支本就血脈單薄,皇帝也輕易不會對自已弟弟下手。

正是因此,秦王晏修地位便極尷尬,臣子們與他相處,便有些拿捏不好,太親近自然不行,容易引來殺身之禍;不尊敬更不行,秦王就能殺你,就算秦王不在意,皇帝那裏面子上也説不過去。

也就因此,朝中文武大臣都與秦王敬而遠之,秦王自已也識趣,輕易不去招惹文武大臣,這次派蔣明聰隨魏博言一道巡按江南,可以説是破天荒的一次,秦王甚至敢將魏博言請到王府説話,如此堂而皇之,只怕當天夜裏宮裏就得到信兒了,自然更加顯得秦王坦坦蕩蕩。

秦王這麼識趣,魏博言自然也要配合,他雖然素有耿介之名,卻也不是個傻子,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拳頭抵不過長槍,自然順勢而為,給足了蔣明聰面子。

如今巡按安州已是江南最後一站,魏博言撓的頭髮掉了一地,正在犯愁苦無功績,誰料正困着的時候蔣明聰送來了枕頭,他細細聽完蔣明聰説明原委,心中已經動了心思。

相比其他人為官逐利,魏博言只想名留青史做個官員典範,是以處處嚴於律已,從不稍假辭,莫説金銀財寶、嬌美妾,便是尋常子,也是茶淡飯,名聲高潔。

如今高家強搶民女在前,與雲州官場沆瀣一氣誣陷良人在後,單隻這幾條罪狀,便夠高家上下受的了,若是在涉及勾結安王,但凡能有蛛絲馬跡證實了,自已這能臣之名怕是真就做實了。

魏博言不在意官居幾品,不在意田舍多寡,只在意將來史書有自已幾行文字——當然若能自成一篇,那才是極好的。

扳倒高家是不畏強權,剪出叛黨羽翼則是治國安邦,有着兩條,便什麼都夠了。

更不要説,這案子是在雲州出的,而云州知州,正好是那江涴……

他心念電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對蔣明聰道:「蔣大人此來江南,怕不就是為了這事兒吧?」蔣明聰一愣,隨即點頭笑道:「瞞不過大人法眼,正是如此。」他順坡下驢,倒是把魏博言唬得一愣一愣的,當年安王叛亂,便是秦王帶着大軍平的判,其時安王雄踞西南,秦王帶着兩千人馬出京,到與安王戰時,已經匯聚了五州兵力十數萬人,而後大軍爭鋒,秦王大勝還朝,安王敗北覆亡,至今依稀已是二十餘年。

這天下若説誰最在意安王之亂死灰復燃,自然非秦王莫屬,他當年手握雄兵,震懾西南宵小,是否留下暗棋在此誰都説不準,這麼一看,秦王排蔣明聰隨行,説不準還是皇帝的心思。

魏博言心中暗凜,果然帝王心術與眾不同,自已可要多加小心,他笑了笑對蔣明聰道:「這事兒蔣大人怎麼看?」

「若看證詞,這高家幼子勾搭庶母暗恨老父,而後失手殺人,高家為保全臉面陷害無辜百姓,樁樁件件,倒是合情合理,」蔣明聰説道:「尤其高家上下打點,若是沒有這番隱秘,自已才是最大苦主,何必這般大費周章?」魏博言點頭道:「事有反常必為妖,高家如此,必然有所遮掩。」

「大人不如徐徐圖之,只問冤假錯案,不問謀逆之事,探查清楚,訪問明白,若是果然如此,再興問罪之師不遲,若是消息有誤,便假做不知,也免得打草驚蛇。」

「蔣大人持重之言,老夫也深以為然,既然如此,便請蔣大人趕赴雲州走上一遭如何?」魏博言心知肚明,蔣明聰身後站着秦王,還有可能有皇帝授意,自已順勢而為,斷無出錯之理。

蔣明聰當仁不讓,當年平叛他便是秦王帳中幕僚,如今若果然安王餘孽死灰復燃,自已當然責無旁貸。

「下官願為大人前驅,等一切探查清楚,釐清脈絡,再請大人移駕雲州!」巡按行轅不是輕易能動,魏博言不出手便罷,出手就是雷霆萬鈞之勢,蔣明聰深知其理,慨然領命,翌便要起身趕赴雲州。

彭憐知道此事已成,便也不再耽擱,自已先行上路趕回溪槐,意圖再探查一番高家底細,等蔣明聰來到之時,也好使出霹靂手段。

他快人快馬連夜驅馳,二十四清晨終於趕回溪槐,潛蹤匿跡進了縣城回到住所,卻見練傾城與那岑氏正翹首以盼。

練傾城心急如焚,與彭憐説道:「昨縣衙派人來請,説是呂縣令有事找老爺相見,奴與他説老爺生病在家,若非相公今回來,只怕便要穿幫了!」彭憐不由一愣,這呂錫通莫名其妙來召自已,難道自已一番作為,已經暴了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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