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魚躍龍門(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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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3月12第十章·誰家新燕廳堂之中。

柳芙蓉聽得一愣一愣,良久過後才回過神來。

昨夜她才與女兒嶽凝香説起,女兒也説如果彭憐僅是一般舉人,凝香與他做妾自然有些委屈,假若彭憐金榜題名官居一品,便是做妾只怕也是高攀了,如今倒好,彭憐竟是皇親國戚?

柳芙蓉有些難以置信,卻也知道嶽溪菱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她於朝野諸事知曉頗多,皺眉問道:「你真能確定,憐兒父親便是那位天子胞弟、好天下聞名的秦王晏修?」嶽溪菱輕輕搖頭説道:「我也不敢過分篤定,只是極有可能……」

「當時我記得父親曾提起過,昔年宮中動亂,而後繼位,十一年後當今天子繼位,又七年,其弟代天子巡狩江南,按時間推算,當時正是晏修在雲州的時候……」嶽溪菱憶起當年往事,也是不敢確定,只是説道:「只看那人氣度,睥睨王侯、傲視天下,自有一番不凡氣度,若非如此,小妹也是心高氣傲之人,如何會與他一見傾心?」柳芙蓉微微點頭,沉半晌才道:「既然此事事關重大,溪菱為何今才要説起?可是有了什麼跡象?」嶽溪菱點點道:「前幾,小妹出門時偶然見到一人,看着依稀便是當年憐兒父親身邊伴當,只是時間久了不敢確認。後來我請了練傾城幫我暗訪,才知道那人果然是外地來的,至於是否京城人士,卻是沒有打聽到……」

「憐兒生父若不是那晏修也就罷了,若是的話,自來無情帝王家,真要被那秦王知道自己還有骨血落民間,是福是禍尤未可知……」柳芙蓉素知官場黑暗,京中宮闈之內,自然猶有過之。

她忽而嫣然一笑説道:「菱兒就沒想過與那秦王相認,而後母憑子貴,一躍飛上枝頭變鳳凰麼?」嶽溪菱皺眉白她一眼嗔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你猜想若有人知道了我與憐兒,是會八抬大轎把我們娘兩個回去,還是派人偷偷來雲州,取了我們母子項上人頭?」柳芙蓉點頭説道:「溪菱言之有理,這裏倒是還有一樁,我正想這幾去找你説説,今你來了正好,大概此事也與你有關……」她簡略説了巡按大人來到,手下人問起嶽元祐來,如今看來,只怕也是與嶽溪菱有關。

柳芙蓉好奇問道:「你與憐兒父親之事,當年便是一樁懸案,今既然話趕話説到這裏,不如你與嫂嫂解解惑如何?」嶽溪菱翻了個白眼説道:「這話我可不會對自家嫂嫂説!」柳芙蓉眼珠一轉,隨即笑道:「好婆母,你就與兒媳説説嘛!」嶽溪菱被她叫得心兒一酥,想不到自家嫂嫂這般低聲下氣,笑着罵道:「以前倒是不知,你這小婦還能紆尊降貴的呢!」柳芙蓉毫不生氣,只是笑道:「也得看是誰的面子,若是衝你那兄長,與你姑嫂相稱已是極致,認低伏小自然不行,若是衝憐兒,叫你聲『母親』又有何妨?便是小婦,我也是憐兒哥哥的小婦,你待怎的!」嶽溪菱搖頭笑道:「比不得你,也不能將你怎樣,只説當年之事,你卻不要與旁人説起……」柳芙蓉點頭説道:「這是自然!」嶽溪菱這才娓娓道來,「當年我年少輕狂,每在府裏惹得雞飛狗跳,父母樂得清閒,便不如何管我出門,這你是知道的……」柳芙蓉輕輕點頭,想起嶽溪菱小時模樣,不由會心一笑。

岳家這一輩一男四女,大姐嶽池蓮、二姐嶽湖萍年紀長些,都是端莊持重的子,到了嶽溪菱這裏不知道出了什麼怪,每上樹爬牆、鬥雞走馬,從來不做什麼女紅,也不喜歡琴棋書畫,若是個男兒身,便是活一個紈絝子弟。

被她拐帶着,岳家四小姐嶽海棠也是一般頑劣,只是無法無天之處,卻比嶽溪菱還要差些火候。

「那時候每偷偷出府去玩,天黑時放回,最遠騎馬出城來回百餘里不過尋常事……」嶽溪菱每習慣了外面遊玩,直到那年端午龍舟賽會,她平都要出門一天的人,這般盛大節,自然更要玩得盡興。

「當時龍舟賽會,我在岸邊靠着欄杆大喊,旁邊有個年輕公子總盯着我看,我也不理他,誰料他竟沒站住,不小心掉進了水裏……」

「我順手撿起旁邊一竹竿把他拉了上來,其實當時他的隨從伴當都跳下水去救他了,但他只握住我遞來的竹竿上岸……」之後的事情便自然而然,男子謝她救命之恩,便請她到畫舫一敍,兩人吃茶喝酒談天,一天光景倏忽而過。

第二嶽溪菱如約前來,兩人花前月下彼此引,男子風不羈,嶽溪菱也是膽大包天,自然一拍即合,成了好事。

「就在那畫舫裏,旁邊江水輕,船槳擊水聲聲,我便失了身子……」嶽溪菱呢喃低語,那份回憶依然刻骨銘心。

想起當時嶽溪菱連着半月偷偷出去,每天回來便笑發呆,柳芙蓉早就察覺不對,卻因為當時懷有身孕,未曾與丈夫提起。

「當時他只説自己姓彭,我便只説自己姓岳,他越是自詡風不羈,我就越不在乎他姓甚名誰,」嶽溪菱微笑説道。

「後來他要走了,給我留下幾張銀票,我也沒要,又要給我一枚玉佩,我也沒要……」嶽溪菱微微悵然,輕笑一聲説道:「我當時還説,『你人都不能留下,這些破爛留下有什麼用』……」

「誰能想到,他竟給我留下了一個寶貝兒子呢!誰又知道,十六年後,我又被他留下的寶貝兒子,奪去了清白之身……」想起愛子,嶽溪菱臉上泛起甜笑容。

柳芙蓉輕咳兩聲,「行了行了!大白天的發什麼呢!眼前這事兒,莫説憐兒父親是不是秦王,這尋上門來的巡按大人手下可是貨真價實的!照着你説的意思,他在巡按大人之前便已到了雲州,只怕早就探聽清楚了!」發·*·新·*·地·*·址5x6x7x8x點.c.0.m她關切問道:「你再想想,當初都對憐兒父親説了什麼,他憑着這些會否能找到你?」嶽溪菱無奈説道:「時過境遷,十六年過去,當年説的話,哪裏還能記得那麼清楚?」

「那你急匆匆過府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説這件事?」嶽溪菱忙道:「當然不是!我來之前還不知道巡按大人手下這事兒,如今一看,只怕此事大差不差,大概便是如此了!小妹不情之請,若非哥哥染病,卻要當面央託你們,切莫將我與憐兒回來這事説出去,若有人問起,只説岳家幾女都已遠嫁不知去向,莫要走路風聲才好!」柳芙蓉點頭説道:「事關重大,這是自然,你兄長這幾昏昏沉沉的,等他好轉些我再叮囑,我這裏你且放心就是!」

「小妹這幾來深居簡出,再不敢隨意出門,我心裏想着,等憐兒提親回來,不成就乾脆再回玄清觀隱居,」嶽溪菱銀牙暗咬,「左右不能讓憐兒因為這事受到牽連才是!我不求他大富大貴,只求他平平安安,做個富貴閒人便好!」柳芙蓉輕輕點頭,隨即笑道:「説是這麼説,但一想到真的生個龍子龍孫出來,似乎倒也不錯呢!溪菱兒有福,大街上隨便救個男人都能是皇親國戚!」嶽溪菱得意一,驕傲説道:「當年你可不是這麼説的!是誰説我水楊花,隨便勾搭落拓書生的!」柳芙蓉想起自己年輕時口無遮攔,與嶽溪菱也從不見外,不由好笑説道:「要不説你有福氣呢!隨便勾搭個落拓書生都能是風王爺!」姑嫂二人調笑一回,又一起用過午飯,嶽溪菱也不敢打擾兄長養病,徑自回家去了。

嶽府門外,一個伶俐小廝看着馬車遠去,這才一溜煙小跑跟上,一直看着那輛馬車進了一處高大門樓,這才暗暗記下地址,隨即來到一處小院推門進去,與院中一位男子覆命。

「大人,查清了,岳家如今兄妹五個,只有大小姐與三小姐在家,小的花了不少銀錢,雖然未曾買通岳家僕人,倒是從巷口那家雜貨鋪那裏探聽到點兒消息,」小廝態度恭謹,低聲説道:「岳家少爺今年二十,早幾年中了舉人派了官,如今外省為官,很少回家。那大小姐家倒是有個兒子,只不過年紀也不小了,去年冬天凍死了,這事兒縣衙那裏有記錄。倒是這位三小姐身下有個兒子,曾經有段時間經常到那家雜貨鋪裏去買筆墨紙硯之類的東西,據説相貌俊秀,個子也高,與您那見到的,倒是有幾分相似!」蔣明聰一身布衣,與當隨巡按大人面見雲州官運時的富貴景象不可同而語,平常之處與一般市井凡夫俗子彷彿,只是眉宇間偶爾閃過一道光,才讓人知道他身份高貴、不是平常之人,他輕輕點頭説道:「可知那少年如今去向?有名字沒有?」小廝連忙搖頭道:「岳家鐵桶一般水潑不進,接觸幾個家丁,明明已經動了心,但一説到家裏隱秘,俱都緘口不言,不是小的廣撒網挨個打聽,怕是也不知道這些消息……」

「你這般辛苦,後王爺那裏,我自然為你表功。」蔣明聰説道:「岳家水潑不進,那位三小姐府上,也是如此麼?」小廝一臉苦相説道:「更門!府裏倒是僱了些丫鬟僕役,卻都沒搬進去上工,據説府裏常起居用度,都是幾個隨身的丫鬟親自持,裏裏外外着實透着一番古怪!」蔣明聰點點頭笑道:「事有反常必為妖,如此天大之事,他們這般小心,倒也能説得過去!你且過去繼續盯着,兩頭加派人手,務必探聽清楚,那少年姓甚名誰!」

「是!」小廝連忙答應,隨即笑道:「大人您説當年隨着王爺來過雲州,自然親眼見過那位嶽姑娘,怎麼那見了,竟無法確定了呢?」蔣明聰瞪了他一眼,無奈説道:「莫説十六年滄桑鉅變,便是當年,我陪着王爺,又怎能仔細端詳嶽姑娘?豈不聞聖人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隨在王爺身邊也不短了,這個道理還不懂麼?」小廝不住點頭,深以為然道:「確實是這般道理,多看一眼已是僭越,真要仔細端詳,怕不是要惹來殺身之禍!」

「咳咳!」

「小的失言!失言了!」

「且自用心做事去吧!」蔣明聰站起身來,「晚上我還要去赴宴,你且權宜行事,不必再來了!」送走小廝,蔣明聰出門上車,乘車來到一處府邸,馬車入內,他在後院下車,七拐八繞來到一處偏僻院子,從鴿籠中取出一支信鴿,想了想覺得不妥,隨即將鴿籠放回,叫來一位心腹隨從吩咐道:「茲事體大,老夫要連夜回京,一會兒我修書一封,你去送與巡按大人,只説我身體不適,這些子擇地靜養,便不去他那裏點卯了。」那隨從也是秀才出身,如今在蔣明聰身邊做個幕僚,他不住點頭,只是説道:「此地距離京城千里之遙,老爺身份貴重,豈能這般折騰?不如由在下代勞,也省卻您舟車勞頓之苦。」蔣明聰輕輕擺手道:「此時秋高氣,縱馬而行,有個七八便到了,稍稍耽擱些,十上下也足夠了。你且去安排車馬,臨行之前,老夫要去拜訪一位故人。」不多時,蔣明聰換了一身錦衣華服,換了一輛馬車出府而去。

馬車穿街過巷,進了一處寬敞巷子,蔣明聰開車窗望去,卻見街巷一頭高牆之後盡是高大林木,一直綿延數十丈外,才見一處高大門樓。

「倒是眼光獨到,這宅子不錯,實在不錯。」他端坐車中,等下人通傳門子,不多時才有人打開大門,請他進去。

大門之內,一位高挑美婦領着兩個丫鬟立在門口,態度恭謹向他行禮,笑着説道:「大人請了!奴家主人不在,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大人海涵!」那婦人面容絕美,身形更是高挑,便是比自已還要高出半頭,一件淡紫夾襖,身下一條淺藍襦裙,面上塗脂抹粉,頭上金玉鑲嵌,一派雍容富貴景象,美則美矣,卻不是自已想見之人。

「請問夫人,岳家三小姐何在?」蔣明聰執禮甚恭,這岳家三小姐若不是當年的那位嶽姑娘也就罷了,如果是的話,那麼那位少年便是地道的秦王世子,自已此時如何恭謹都不過分。

「回稟大人,奴家府裏並無岳家三小姐,還請大人明察!」那婦人不卑不亢,絲毫不因為下人通稟説是巡按大人座下察訪使親至而有所侷促,從容淡定之外,禮數卻是絲毫不差。

「如此説來,倒是本官孟了。」蔣明聰拱手一揖,隨即笑道:「煩請夫人轉告岳家小姐,在下蔣明聰,代家主問候姑娘,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蔣明聰大手一揮,身後隨從們便從車上卸下兩個箱子,抬到門口放下。

看着箱子濺起塵土,那婦人便知裏面非金即銀,連忙説道:「大人卻是誤會了!奴家府中並無姓岳的姑娘!還請大人明察!」蔣明聰隨意擺手,徑自揚長而去。

那婦人一時情急,府中卻沒有家丁僕役,這般沉重箱子,她便是想不收也毫無辦法。

上了馬車,那心腹幕僚對蔣明聰説道:「大人如何篤定,這家便是那岳家小姐?」蔣明聰合攏雙眸,嘆氣説道:「若非當年岳家小姐,又豈會避而不見?本官雖然品階低微,好歹也是巡按大人座下察訪使,便是知府都要給個面子,她這般藏頭尾,便已經證實了這事。」

「收拾一下,準備返京!」他這邊揚長而去,卻留下練傾城一臉苦相,等翠竹關好府門,她才對旁邊藏着的嶽溪菱道:「婆母倒是料得差了,那蔣明聰不是易與之輩,已然猜到了您便是當年那位嶽姑娘,若非如此,他不會留下這些金銀。」那兩個大木箱打開蓋子來,裏面金銀元寶便數不勝數,更有無數珍稀首飾珠寶,練氏與嶽溪菱倒還好,翠竹與小玉直接看得直了眼睛。

嶽溪菱隨手蓋上木箱蓋子,兩個丫鬟才清醒過來,面紅耳熱躲到一旁,她無奈對練傾城説道:「我躲着他會知道,我不躲着見他,他就更會知道,遠遠看着一眼確定不了,真要説上話,一兩句話我便要穿幫了……」練傾城無奈點頭,笑着説道:「婆母大人格跳,言談舉止確實異於常人,只是十餘年過去一如昨,倒是堪稱奇事!」

「傾城就不要挖苦我了!」嶽溪菱苦笑搖頭,隨即説道:「憐兒既然大婚在即,咱們正好藉此機會同去興盛府,若是事機不對,乾脆就此逃回雲谷,重入玄清觀隱居避世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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