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餘生董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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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的一聲,一個小孩兒哭了出來。那光頭少年再走出來時,手中便多了一塊小孩兒的圍嘴,來到大漢身前,細細替大漢將頭臉抹拭乾淨,再瞧一瞧,笑道:“這樣才好啊!”他順手將圍嘴扔掉,突地掄起右拳,重重打在大漢的腮上,笑道:“這樣才順手啊!”這一拳幾乎集中他全部力量,便是那大漢,也給打得頭一歪。

李響臂上肌一緊,幾乎就要發作。舒展大急,幸好旁邊葉杏道:“別衝動,晚上再來。”於是三人慢慢向後退去。場中那大漢吃了光頭一拳,這時抬起眼來微微掃他一眼,肩膀一動,似是冷笑一聲。那光頭向為本地一惡,見他如此不以為然,登時更加來勁,左一拳右一拳,潑風般地亂打。

這時連舒展都看不過眼了,道:“人家又與他沒有私仇,何必這樣過分?”葉杏黯然道:“人心難測。他不過是不佔便宜便難受罷了。”李響冷笑道:“那漢子一口唾沫都能釘死他,可笑這小人猖獗。”三人終是強壓怒火,掉頭去了。

三人氣憤憤地找了家店子投宿,潦草地吃了晚飯,早早歇息了。舒展又氣又怕,心中又有些期待,翻來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糊了,忽聽身邊悉悉簌簌的,睜開眼來,正好梆鼓聲動,正是寅時三刻,望窗外看,天正是最黑的時候。

見李響已收拾利落,舒展猶豫道:“真要去救那董天命麼?謀反犯上,他確實有罪的。”李響將帶束緊,道:“那人便是罪大惡極,殺了也就是了,為何這般羞辱於人?既讓我見到,我斷不能視若無睹。這事太過危險,你不用跟着來。”他説着要走。舒展一把拖住他,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我若怕事,還跟你們出來麼?”説完跳起身來,快手快腳地收拾。

李響面上連平素少不了的陰沉笑容都沒有:“這次的事情,非同尋常。押解那重耀的五個人,瞧來個個都是高手。既為五人,又是兄弟,難説會不會有什麼絕技暗藏。我與葉杏此去自顧不暇,你的功夫現在恐怕只會礙手礙腳。”他只覺“董天命”那名字傻得不行,故仍是叫他的原名。

他這話説得並不客氣,舒展灰心喪氣,頗為沮喪:“可是…可是…”李響道:“我們已打探清楚,長安近是寅時一刻開城門。要不然你就先到東城外等候,我與葉姑娘若能得手,便去與你相見。”舒展想了想,只好點頭,兩人便約好了相見的地點。

李響走出門去,到隔壁叫了葉杏,接着房頂上瓦片輕輕一響,自是兩人上房而走。舒展愣了愣,抓了三人的一個小包袱,挎了鋼刀出門。只見月皎潔,旅店東牆停着一架牛車,便也沒有叫門,就踩着車轅從那裏爬了出去。

且説李響葉杏兩人畢生最看不得的,便是恃強凌弱、羞辱於人。那董天命若是被當街梟首,二人只怕會一笑而過,可如今,朝中為了以儆天下,竟然要將他從京城一路奔波天下,更在沿途鼓勵宵小加以折辱,登時起了二人的俠義之心。這時他倆躥房越脊,近那菜市口,心中的憤也達到巔峯。

到得十字街口,二人隱身於民居之後,只見空蕩蕩的菜市口中一團火光,兩個守衞正就着火烤玉米,一股焦香瀰漫。菜市口邊上搭起一座帳篷,那董天命卻不見了。仔細一看,那生鐵棺上出顆人頭,原來他正背靠鐵棺沉沉酣睡。

兩個守衞方烤好了一玉米,其中一人伸手去拿,給燙得亂拋。

李響冷笑道:“他們倒是快活。”葉杏道:“我先出去引他們過來,你且來偷襲,認住那拋玉米玩的,務求一擊而中,先拿下一個。”李響一愣,斷然道:“不行。”葉杏皺起眉來,回頭來瞪視李響,道:“那你有什麼辦法?”李響搖頭道:“我沒有辦法。但是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去犯險!你一個女子,蘭州一戰失手被擒,至今想來我仍然後怕。”葉杏聽得一愣,面上一紅,心頭亂跳,冷笑道:“女子便怎樣?你不來,我未必就逃不出來。”兩人正在爭吵,忽然間打穀場上的兩個守衞一齊拋下玉米,站起身來喝問道:“什麼人?”兩人只道被人發現了,一時間對視一眼,兇大發,便要起身硬幹。

便在此時,突然有人沉聲應道:“關外常自在,特來一會大內羣英的手段。”説着話,已有一人自長街的另一方狂奔而至。

只見那人影龐大臃腫,來勢卻如下山猛虎一般,那火堆為他氣勢所,猛地一暗,在這一剎那,只聽“鏘鏘鏘”三聲,那人與兩個守衞已各了一招。那邊陰影裏的董天命突然喝彩道:“好!破冰屠龍刀法!”火光再慢慢亮起,那守衞二人已各退一步,手中亮出兵刃,一為雙飛鉞,一為護手鈎,竟都是於鎖拿的外家兵刃。而在他們面前,也已多了一人。

只見來人在初秋季節便穿了一件皮裘,皮裘骯髒破爛,難辨。上掩頸,下掩膝,肥肥大大。那人個子不高,瞧那出皮裘的手腳纖纖細細,當並不壯。他手中拎一柄刀,尖頭直身,狀如冰錐,寒光閃動。

那董天命讚道:“長白山杜驊的刀法,果然剛猛霸道,犀利靈動。你是…我怎麼沒聽説過他有個弟子姓常的?”那常自在起手揚刀,咧嘴一笑,道:“我不是杜老師的弟子。”他大概二十來歲的年紀,面白微須,方額尖頷,兩道長眉飛揚跋扈,一雙細眼寒光四。塌鼻大嘴,嘴角出兩枚尖齒,森森然竟有擇人而噬之勢。

那使雙飛鉞的守衞啐道:“呸,間示眾時鬼鬼祟祟,還以為是個什麼人物,原來竟是個傻子!”原來白天那常自在也在菜市口的人羣中,因神怪異,早被幾個守衞記下。只是皇上既派他們監督押送,實際上也就存着將沿途意不軌者斬草除的意思,因此並不叫破,只等他自己現身。哪知事到臨頭,出來的竟是個連話都説不清楚的人。李響與葉杏也暗自搖頭,什麼叫他不是“杜老師”的“弟子”?

那痴人常自在並不解釋,只挽個刀花,喝一聲,便撲過來。刀光凜冽剛猛,直如一記記冰錐傾力鑿下,便是有毒龍藏身天池冰底,也必屠之而後快。

那兩個守衞叫聲“來得好”各自招架。他二人出身大內,因防着刺客來襲,又避免侍衞中有人叛變鬧事,因此所學兵刃多以短巧靈活為長,於防禦守備一項更是專注。那常自在的刀法或可鑿開萬古堅冰,可是他二人兵刃織就的羅網卻是穿不透的。只見四道纏綿銀線縈縈繞繞,一點點地將那電光包裹,再一收束,破冰屠龍刀登時聲勢大減。

可是突然之間,在那如電如雷、直起直落的刀光裏,卻遊進一抹碧,便如回大地,暖暗藏。堅冰為之消融,羅網立見破綻!

一聲痛叫,那使護手鈎的踉蹌後退。常自在化身黑煙已撲到鐵棺前。左手一甩,一柄長劍顫巍巍地入地下,雙手舉刀一刀剁下——只聽鏘的一聲響,連綴鐵棺的六鐵鏈已給他應聲斬斷一

那董天命訝然道:“水劍法?你怎麼還會寄情叟的功夫?”常自在笑道:“你不要吵!”第二刀一擺,回過力來便要砍下。

李響咋舌嘆道:“這人笑得好生猙獰。倒似這一刀是要重耀的老命一般。葉杏卻覺那笑容似曾相識,眼珠一轉,瞅見李響,“哧”地一笑道:“這笑容好悉。”那一刀劈的卻仍是鐵鏈,只是這一回刀刃眼看要觸到鐵鏈時,白光閃動,卻有一枚短戟了進來,“叮”地架開了。他回頭看時,正是守衞中年紀最長者已然趕到。

李響、葉杏相顧一望,心中同時生出異警,齊齊猛地向前一撲,背後金風割體,兵刃走空。兩人半空中翻身再看,守衞中剩餘的一個使鐵爪的,一個使跨虎籃的,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背後。

這一下饒是二人大膽,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想來這五人既然戒備,其餘三人趕來也是應當,只是沒想到竟有這般快法,他倆一時不慎,幾乎吃了大虧。

眼見那兩人快步來,李響二人立足不穩,只得節節退後,眨眼間被近鐵棺。那使雙飛鉞和使護手鈎的趕來一圍,五個人登時將李響、葉杏、常自在圍在其中。

那為首長者喝道:“你們是什麼人,膽敢營劫欽犯有何企圖?”李響以拐點地,既然已被發現,不知不覺便又把行乞時的無賴勁拿出,側頭問常自在道:“這位兄弟,你幹嗎來救這大鬍子?”常自在橫刀道:“反正閒來無事,聽那句‘天命難違’來氣,便來搗亂!”李響拍腿大讚,道:“不錯!我倆是看皇帝老子玩人不,算是衝着‘皇恩浩蕩’這一句來的。”那老者怒笑道:“好一羣不知死活的賊子,如今既已現形,就來乖乖受死!”葉杏怒道:“有本事就來殺!被殺還得乖乖的,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那麼賤?”她這番話對於這些大內人物來説,實在是匪夷所思。

那常自在聽得一愣,大笑道:“對啊!有本事就來動手!少來唬人!”他一伸手,便去搶地上的寶劍。旁邊那雙飛鉞忌憚他刀劍齊施的厲害,撲上來橫鉞去鎖他手腕。突然間寒光閃動,使雙飛鉞的哇哇慘叫,手背上鮮血淋漓,了一枚銀梭。

董天命叫道:“新月銀梭鄧六婆!”那常自在一招擊退對手,猛地響後一退,“啪”的一聲,使跨虎籃的仰天摔倒,那長劍拔地而起,飛回常自在手中。

董天命一聲未平,一聲又起:“鞭敲陰山萬馬停!”原來便在那常自在手中,不知何時又挽了一條黑黝黝、靈蛇般的長鞭!這時他聽董天命又給叫破,哭笑不得,叫道:“你到底是幫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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