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月正午驕似火,鄉野小路上行人稀少。路邊茶館旁的涼棚下幾個路人歇息乘涼,屋檐下的
涼裏一條黃狗不斷地吐着舌頭。小二從屋裏出來吆喝道:「一碗清茶,一碗水酒,半斤花生,兩個饃饃,四兩牛
來了……您還要點什麼?」
「這麼大熱的天,哪裏有胃口,不要了」,一個年輕人答着,「是啊,今年夏天真格是熱的出奇,以往二十年多來都不曾如此炎熱」,旁邊一個年長的人説「千萬不要大旱才好」
客人中一個公子衣着儒雅整潔,頭帶方巾,鼻直臉正,略顯清瘦,濃眉下面眼中無限風情,手中拿着扇子,顯得很是俊秀文雅,風倜儻。在這荒郊野外與周圍的情景人物顯得極不相稱。如果再細心一點觀察,在別人揮汗如雨的三伏天氣中,這個年輕人臉上卻不見一滴汗珠。
遠處漸漸走來一隊人,為首的一個軍官打扮,騎在馬上,其餘人均身着布衣,趕着一輛馬車,慢慢走近茶館,大約有一二十人。為首的喝道:「在這裏喝點茶酒,然後到前面的樹林裏歇息一下」,話音剛落,呼呼拉拉,這羣人一下子衝了過來,小二和老闆急忙招待,一時間叫喚聲音嘈雜。這些人都要了茶水,咕咚咚一口乾了,接着再喝,看來都渴的不行。一個下人喝了拿了碗茶走到一邊
涼的地方坐在地上敞開
襟,一邊用手扇乎着一邊小聲罵道:「媽的,這大熱天的,只兩個時辰的路,為何非要在正午趕路,催命啊」帶頭的軍官模樣的人也
了帽子,要了一碗茶,邊喝邊用眼睛打量四周,一碗喝完徑直走向馬車,馬車旁仍站着兩個人沒有離開,軍官走上前説了幾句,馬車旁邊的兩個手下人點點頭,回身打開馬車小門鑽了進去,軍官則回身走來,又要了碗茶水,坐在凳子上。
下面發生的一幕讓先前這裏的幾個客人全都驚呆了:只見兩個布衣人從馬車
上架出一個女人,大約十八九歲左右的樣子,渾身五花大綁,雖然頭髮凌,仍然可以看出相貌出眾,從衣着看應該是富家女子。兩人架着女子走了過來,按在一個凳子上坐下。汗水不斷地從姑娘清秀的臉龐
下,滴在
前,
前的薄衫已被汗水浸透,緊緊地貼在姑娘凸凹的
脯上,當
一道繩索穿過腋下,勒出薄衫下凸起的雙峯輪廓愈發
拔
人,額頭垂下的幾屢頭髮貼在臉上,稍稍擋住了已經發紅的一雙悽楚秀美的眼睛,白淨透紅的臉蛋和微微顫抖的鼻翼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楚楚可憐的樣子直讓人心動。一雙手被高吊在身後,手腕以上已經變成紅
,繩子在背後和雙臂上縱橫
錯,綁的結結實實,幾乎無法移動手臂。幾個客人心下疑慮,怎麼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呢,難道怕她飛了不成,但看看軍官模樣的人又不敢做聲。
軍官模樣的人對茶館老闆説:「此乃朝廷犯人,休要與她講話。」拿了一碗茶水走到女人面前。「姑娘,車裏太悶熱,喝碗水吧,否則暈在路上可不好救你」。
女子頭轉向一邊,沒有言語。軍官嘿嘿笑了兩聲,給旁邊的手下人使了個眼,立刻有兩個人過來,一個從後面按住女人的雙肩,一個捏開下巴,軍官托住女人腦袋就往嘴裏灌水。女人雙腳
踢,身子和頭使勁搖擺掙扎,可是被三個人按住,很難動彈,即是這樣,一碗水也灑了一半,女人被嗆得直咳嗽。軍官往女人額頭上扇了一巴掌,罵道:「小
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幾個客人看得直搖頭。軍官又拿了一碗,正準備再灌,突然旁邊一個聲音傳來,「如此對待一個女孩家,也不覺得羞愧嗎?」,軍官大怒:「誰」,眼睛盯着那個身着儒雅的公子。那公子笑了一笑,「這位軍爺,即是官府之人,為何手下不穿差服和軍服?只你一人穿成這樣是何原因?怎知不是冒充官府的強盜?」
軍官看着公子,沒有發作,因為這公子衣着雖不華麗,但整潔俊雅,尚不知來歷,軍官剛才曾注意到他,但並未放在心上。「這位公子尊姓大名」,那公子又微微一笑,「在下張三,敢問軍爺姓名,在哪裏任職?這女子又是何人,所犯何罪」軍官着臉乾笑了兩聲,「不敢報名,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們的事情為何要告訴你尊駕想怎樣?」
公子怪道:「本人張三,千真萬確,將軍如何不信?想怎樣嘛……」,他看了看被綁在一邊的女子,那女子悽楚可憐的大眼睛正望着他,眼睛裏面充了期待的神
。
張三心裏一動,對女人問道:「姑娘可是朝廷犯人?」,那女人突然大喊:「我不是犯人,這羣強盜把我搶來,他們……啪!……嗚……嗚」,原來是軍官一巴掌扇在女人臉上,一手抄起懷中一塊破布入女人口中。兩個手下急忙按住女人,女人臉上慢慢腫起一片巴掌印,眼中淚水盈盈,顯然是吃了痛。
張三臉上泛起一絲愠,「軍爺太
魯了,是不是打仗經常吃虧只會拿弱女子撒氣?」
軍官忍住怒氣,笑了兩聲,「弱女子,哈哈,這羣小廝被她打翻了五六個,最後費了吃的力氣才合力將她擒住,只怕你這書生吃不住她三拳」張三笑道:「一羣飯桶,哼哼,怪不得你們把她綁得這麼緊。將軍剛才説什麼來着,小廝?
果然不是官府的,本公子沒有看錯」
軍官這才意識到自己説走了嘴,不過他已經認定這張三無甚來歷,此刻被張三笑心中早已暴怒,大喝一聲,「刁民找死!上」,呼拉一下旁邊的小廝圍了上來,雨點般的拳頭向張三砸來!張三卻拿起茶水,身體動都沒動,就在拳頭即將落在身上之時,拿扇子的手突然一抖,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周圍的小廝一下子彈了出去,撲通撲通,前面的把後面撞在地上,倒下一片。張三泯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碗。軍官大驚,知道遇上了勁敵,倉啷一聲拔出
刀,「刁民報上來路!」,張三沒有應答,站起身來向女子走去,軍官一瞪牛眼,揮刀便上,一刀劈向張三面門。「有點本事」,張三説話中側身伸左手搭住刀側,軍官只覺得刀在半空中象劈到了棉花堆,登時停在半空,大驚之下想
刀,卻哪裏
的動!刀象鑄在張三手上一樣,不能
動半分!軍官心裏發涼,卻不肯撒手,突然張三右手向一旁指了兩下,軍官扭頭一看,兩個小廝倒在被綁女子身後,不省人事。軍官哪見過這等功夫,正驚駭間突然手上一輕,咔的一聲,手中的刀
了回來,但只剩下半截,另外半截不知飛到哪裏去了。軍官拿着半截
刀呆若木
,腿下竟然不能邁動一步!
「軍爺在想什麼呢,我看不如把這女子留下,軍爺回家自己慢慢想吧」,張三微笑的面容讓軍官不寒而慄。「……大……大俠帶走……便是……在下……告辭……」張三微笑着一頷首,軍官扭頭就跑,小廝們或一瘸一拐,或抬着昏在地上的同伴也跟着逃了。
張三再看做在凳子上的女子,那女子也睜着大眼睛望着張三,汗水仍然不停地下落在
前,口中還
着破布,
口不斷地起伏。女子見張三定睛望着自己,目光似有異樣,低頭看了一下
口,羞氣
加,把頭扭向一邊。張三上前拿掉女子口中的破布,呆了呆,卻不解開她身上的綁繩,臉上含笑,問道:「姑娘何人?
因何遭此劫難?」那女子了幾口氣,道:「小女子梅琳,一
跟隨孃親上香被知府孫大人兒子撞見,這潑皮當眾糾
,被斥責後仍不死心,第二天知府就派人提親,我爹以各種理由搪
了,誰知惹惱了那潑皮知府兒子,他平
結
了一些江湖匪盜,八
前遣人半夜殺了我父親,管家也被殺,家丁們知道我家惹了麻煩都逃走了,母親本來就有病在身,一時氣滯也撒手歸西,只剩下我和兩個丫環,還有一個年邁的家丁。知府又派人來提親,想乘我無依無靠之際得逞,被我罵退。
我懷疑兇手乃知府兒子,可是縣令以無憑無據,且知府兒子現已出門不在為由草草了結此案」女子頓了頓,臉上出悲憤之
。「可憐我爹處處行善,母親
唸佛吃齋,卻早早冤死」。張三道:「殺你爹的卻也未必是那知府兒子」梅琳憤然道:「一定是他,剛才抓我來的那些家丁中有個曾説,‘想和我們公子作對,先想想自己有幾條命!’,而我依稀記得這個家丁就是那天跟着那潑皮糾
我的隨從之一」
張三哦了一聲,嘆了口氣,「那個當兵的是誰?」梅琳搖了搖頭,抬頭看着張三,「張三公子,請問是何出身,將小女子如何處置?」
張三一怔,馬上明白,笑道:「女娃急,我跟你開個小玩笑罷了」,原來這女子見張三一直不給自己鬆綁,且看他眼神有異,心下狐疑。張三看她臉頰上的汗仍在不斷地向下淌,心中恍悟:「她氣
稍顯急促,汗
浹背,也不盡是酷熱所致。因為綁繩加身,手被吊在後面,時間長了必然疼痛」,於是用手在女子身上一胡
,繩子倏然委地。梅琳雙手垂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用手
捏胳膊。梅琳低頭道,「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無以報答,小女子現無依無靠,身無長技,連知府家幾個家丁都不能對付,還請公子替小女子伸冤解困,小女子做牛做馬願為公子效勞」張三搖頭道:「官府之人不要輕易去惹,世上不平之事太多,我哪管得了」梅琳聞言低頭飲泣,張三不忍,柔聲道:「你可去我家安頓起來,我家人都會喜
你的,如果我
後能遇到那個姓孫的潑皮,定會為你報仇,只是我現在有事在身……」,梅琳抬頭道:「張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永世不忘,我家還有兩名丫環和一名老家丁,請公子幫助安置,我會盡心伺候你的家人」張三一笑,「我不會讓你去做丫環的,你一個大小姐怎麼一下做得了丫環呢。我家也需要丫環和家丁,象你家那幾個忠心丫環和家丁我家人怕是求之不得呢,但是你千萬不要對我爹説是我帶你去的,我會安排人把你們送進我家,此事稍後再説,先去你家裏吧」
梅琳不明所以,點點頭,但見張三含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歷,心中氣惱,又不好發作,只低頭説,「公子,小女子蒙受大恩,任憑公子差喚,只願公子莫要象那潑皮一樣」張三哈哈一笑,忙定了定眼神,道:「我去給你買件衣服」
書房裏,一個軍官裝扮的人正和一個老者説着什麼,俄頃,那老者問道:「許參將,他可曾報與來歷?」
孫知府沉良久,説,「這樣便好,他有家人在柳州,應該不敢
來吧」
許參將道:「知府大人,我要回京城了,蒙大人舉薦我才能到尚書府當參將,但在下小技實在低微不能報大人之恩」
「許參將何必如此客氣,這本是區區小事,都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惹的,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擔着吧,許參將不必在意,不遠送了」
「知府大人留步」送走許參將,知府又問洪教頭,「這張家還有什麼人?」
洪教頭道:「張老爺子的兩個夫人,崔玉鳳和紀芙,大兒子張靖鴻,二兒子張靖飛,還有個尚未成年的四兒子張靖雄,兩個女兒張月依和張月影,同是習練家傳武功,這老三張靖英武功竟然比老大和老二高出許多,已經成為當今武林第一的高手。大人,如果他真的與我們為難……」
孫知府點點頭,嘆了口氣,「是禍躲不過,這些年來我跟着尚書大人乾的這些事,哪個不是冒着掉腦袋的危險,也不在乎多一件出來,何況我看他未必會與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