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恶龙吟 第十一回 太岁肏良家 得意忘形龙枪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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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步而行,不时便转过马行街,正赶上东京夜市,热闹非凡。

只见楼台上下灯照灯,车马往来人看人。

又转至御街,两行都是烟月牌。

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花月魁。」张甑见了,心中冷笑,这牌好大口气,便拉住一过路嫖客,问道:「敢问这鸨儿是谁家。」那嫖客笑道:「什幺鸨儿,莫小瞧她,确是大红倌儿。今早花月赛,御街公、私、官、家聚齐。这个佳人,虽是新来,却将众行首比下去,夺了魁首,名声顿时大燥,只一便名冠东京,已是角(作者注:角即名)。而且听说尚是雏儿,背上绣得一身好牡丹。今夜也只厮献牡丹,不许留歇。自今夜起,一般人恐见也见不到呢。」张甑从未去过烟月场,听不甚懂这些个行话,顿觉耳皮发麻,又问:「姓甚名谁?」那嫖客道:「看你也是初来月场的,横批小字有写,河北李师师。」张甑大吃一惊,心道:「莫不是昨夜牡丹园所遇艺女?既如此有缘,便去她家。」想罢推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

只见大厅内,熙熙攘攘早聚了数十嫖客,个个衣着华贵,神彩飞扬,气宇不凡,均是东京并外地豪客。

众人一脸急,纷纷叫嚷重金求见李师师。

张甑衣着普通,顿时被比了下去,又见众豪客出手豪阔,千金一掷,那里还有他的份儿。

刚要转身出厅,却听虔婆道:「各位,莫要急。我这女儿,打小学得十八般耍令,最会风宴乐。非老娘不愿引见,实是我女儿自立规矩,要会有缘人。

非王公贵族、英雄好汉、重情重义之人不见。若是有缘,她便分文不取,也与你厮见。」听这声音,正是牡丹园中那个李妈妈。

张甑好奇,便住足不走,只见大厅内如炸锅般,抢成一团,众豪客有的抢着嚷道:「我是王公贵族!」有的高叫:「我是英雄好汉!」有的却喊:「我是重情重义之人!」那李妈妈一时哪能分辨,她是个好利的,的是金宝,见局面已,直跺脚道:「人这般多,叫老娘如何分辨真伪,也罢,还是按规矩,大伙报个贴价吧。」众豪客大喜,纷纷加金贴价,李妈妈喜上眉梢,正要收取金银,忽听楼上珠帘房内,一女子清扬之声传来:「妈妈,既分辨不出,也不必收钱,便依我之法,选得有缘人。」这玄女般清丽之音,顿时让众人静了下来。

张甑听过这清泉润肺之音,当真过耳不忘,知道正是李师师。

李妈妈苦着脸道:「各位莫怪,小女尚是初会官人,自有些规矩要讲。女儿她平最喜书画,若谁画得好,被她瞧中,便得一见,分文不取。后院,后院已设下数十张桌桉,请各位移步。」众豪客哪里当真,纷纷道:「小娘子倒是会设乐子。」当下你推我抢,攘向后院。

张甑今夜自报自弃来这馆,心下早凄苦难当,听到这法子,甚觉荒唐,不由大声笑将起来,越笑越觉畅快。

李师师轻「咦」声,在楼上言道:「那位阿哥,为何发笑。」众人顿时止步,怒目瞧着张甑。

张甑又笑数声,心想:「我又不求见她,怕什幺!」便止住笑,高声道:「你见有缘人,这法儿当真荒唐之极!」李师师甜声笑道:「我这法儿,有何不妥,阿哥不防说来听听。」众豪客见李师师竟与这破落汉子说话,都觉有气,更有人高声道:「兀那汉子,这是什幺地方,哪容你说话,打扰姑娘清静,快快闭嘴。」张甑愣了一愣,他心境不好,胆气便横,凄然道:「世间情义,又怎是你等晓得。真是有缘,在千百万人中,千百万年间,不早不晚,正好碰上了,相识了,相好了,这叫有缘。相遇是缘,相离也是缘。若真因缘生,便是缘份注定如烟而逝,情也将长存心中!便是那人失身失节,却又如何!所谓有缘,又怎能凭一画而定!」他胡说一气,自己也觉吃惊。

李师师听他说得甚痴,不由动了念头:「倒是个痴男儿。今夜楼下那些客人,虽甚有钱,却是些浮夸轻佻之人,都不中我意。他既说得出缘之意,也算有缘了,好歹也见一见。」当即唤李妈妈上楼,轻轻吩咐几句。

这虔婆下得楼来,苦着脸道:「众位,倘有些噘撒。我女儿说了,这小哥言之有理,便请他留下一叙。」众人听了,都觉好生气,口中骂骂咧咧,片刻便散了。

正是:牡丹花心高洁,看澹世情笑红尘。

不为钱来不为乐,艺女只会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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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见张甑傻傻愣愣,呆在哪里。

她心中不快,便拉长着脸,微微咳嗽一声,上前问道:「敢问小哥高姓?」张甑这才回过神来,忙拱手道:「小人是药郎张甑,只讨碗茶吃。」李妈妈「哼」了一声,气道:「原是个药郎,倒好福气,如此便请小哥上楼入肩。」他不知入肩是何意,心下坠坠不安。

上得楼来,挑起玉珠帘子,早闻得异香馥郁。

入到客位前,见犀皮香桌上,已铺下盘馔酒果;周回吊挂,均是名贤书画;檐下放着三二十盆怪石苍松;坐榻却是凋花香楠木小,坐褥尽铺锦绣。

张甑初入月场女儿家,见这风情,顿时心神难安,低头暗自道:「我既来趟这浑水,却怕什幺。」正想间,侧首转出一女子,张口便道:「阿哥既来,为何也不抬头瞧我?」这声音清丽无双,正是李师师。

张甑脸一红,傻傻抬起头来。

只见她内着白衫,外披红袍,眉如翠羽,肌似羊脂,当真佳人如画,卓然不群。

又见她丰,更是面红耳赤,但情不自间,随心起,实是挪不开眼。

灯下细看时,更见她蛾脸红,凤眼水灵灵;美耸翘翘,香颈白晰晰;丰,雪擎擎;枊蛇软软,纤姿立亭亭!端的好容貌,果是真风韵!这十分美丽中,更带三分飒英气。

有诗为证:秋波湛湛妖娆态,笋纤纤仙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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