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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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視著白斌很久的“無定飛環”李淡如,忽然語調蕭條的道:“白斌,我很欣賞你,年紀輕輕就能悟透生死關,這表示此人的意境業已昇華到無我的上界,這樣恬淡的人並不多,白斌,我對你要作重新估計了!”笑笑,白斌道:“不看開又如何,難道各位會天官賜福的讓我離開?”無定飛環目光直視,光芒尖銳道:“你這句話很有意思,白斌,你可是告訴我們,你已經預知我們要以眾相凌了?”白斌坦率的道:“從各位現身的那一剎那開始,我便沒有奢望過你們會按照規矩來。”古怪的一笑從面具透出,李淡如道:“是這樣麼?”接著,她扭頭環顧,似是在詢問其他的人:“姓白的娃兒說我們要以眾凌寡,群起圍攻,各位,我們真待如此施為?”沈明苦笑沒有回答,詹雲強卻大聲道:“我們是要這樣做,但李大姊你卻不是。”點點頭,無定飛環道:“白斌,你聽到了吧?他們有著這個打算,我卻不——自我在江湖上行道以來,尚未曾藉助過我個人之外的任何力量來制服我的敵人,強者如你義父,我雖然敗了,但敗得心甘情願,我未曾邀請任何人去作報復之念,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只依賴自己,單挑單的對決是我自己,身家環仿之下的持戰亦是我自己,白斌,天下看得透生死,表得出氣節的人,並非只有你們父子!”白斌低沉的道:“這倒真個使我喜出望外了!”李淡如陰沉的道:“不要把自己分量估得太重,娃兒,這會是個致命的弱點。”白斌道:“輕視本身的能耐,便是缺乏自信,李前輩,只怕更會是個致命的弱點。”微微昂起頭來,無定飛環道:“娃兒,我先來向你挑戰,至於他們有沒有與你親近的機會,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不過,我相信不必再勞煩他們了!”白斌角勾動了一下:“但我的想法卻與前輩的意思正好相反。”伸手揭去了銀
的面具,面孔上浮起一層淡淡的黑氣,李淡如的神
變得陰森酷厲,她徐徐的道:“白斌,自那次與申無咎一戰輸掉後,我就打了這個面具,已經有六十年了,我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今天,我讓你看清本來面目,以原有的形態與果報神的衣缽傳人作一場決鬥。”低喟一聲,白斌道:“前輩,白某
到榮幸,前輩
手這件事,原因是為徒兒的丈夫報仇,抑是你一向的習慣,挑一個你認為虛有其名的人物加以挫辱及擊殺?”李淡如雙眸中閃動後隱隱的血光,她的聲音卻十分柔和:“凡是人,便有他的嗜好,當然我也不例外,我亦有喜好的事,我嗜武如命,酷愛刺
,打開可以增長自己的藝業,
取別人之長,以補自己之短。武林有一位奇人,在他一生打鬥中,從未有過勝利的記錄,自號‘百敗老人’,但他把每次失敗的經驗,卻一一記錄下來,著成了一本秘笈傳給後人,他的子孫則保持著常勝的記錄,這也就是我喜歡單挑高手決鬥的原因。刺
是一種享受,一種滿足,一種心靈上的興奮,及
神上的活力。白斌,天下各般的刺
,還有勝過血腥的殺氣與生死間爭搏的麼?那淒厲的號叫,突凸的雙眼,委曲的面容,那鮮血的迸濺,肌
的綻裂,腸臟的
動,該是多麼令人
動鼓舞,百脈僨張?尤其在經歷艱苦的拼鬥之後,於汗水涔涔中獲致如此的收穫,在那一聲對手瀕亡前尖長的呼號裡,一切的
官刺
便達到高xdx
了…”白斌搖搖頭,心想:“這不是一個正常人,這是一個狂暴嗜血的瘋子。”黑氣在無定飛環的面孔上逐漸濃密,以致看上去她的臉容似罩在一片陰鬱的霧靄裡,顯得恁股可怖,恁般猙獰,又恁般猙獰得幽遠了,她的音調越來越輕細。
“每在這一刻的到來,我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那不是任何一樁樂趣可以比擬的,太豐美了,太充實了,也太舒暢了,似是一個飢者獲得一頓盛宴,一個疲累的行者得到一張厚軟的
鋪,或是荒漠中的
途者尋及了甘泉,當然,我也不否認,在意識裡,自也會興起一股榮耀及驕傲。”白斌喃喃地道:“你倒相當坦白。”李淡如緩緩地道:“為什麼不呢?這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並不比盜竊搶奪更違背常情…”白斌暗裡冷笑:“這已不是違背‘常情’而已了,這樣的‘嗜好’,乃是違背‘人
’,違背‘天理’!”李淡如似以一種帶渴望的韻調道:“你義父有‘果報神’之稱,你出道不久,就博得‘金劍修羅’的綽號,看來,我跟你父子是同路人。”嘆了口氣,白斌道:“我們不是‘同路人’,李前輩,你行屠戮是為刺
,滿足嗜好,我父子行屠戮是求個平安——良智與道義的充實,不愧於心。”
“哦”了一聲,李淡如然若失:“那倒是我想岔了!”沈明踏前一步,向李淡如低聲道:“大姊,辰光不早,是不是?
…
”李淡如頷首道:“我省得。”於是,其餘的人們便在這時往四周散開——採取的卻是包圍的陣勢。
無定飛環往一側緩緩走動著,而白斌也自然站那裡不動,好像他們都在等待什麼一樣,設若一個不識武功的尋常人見到這種場面,他必定看不出這竟是一場要命的拼殺前的前奏。
一團烏雲正被風吹退,翻翻滾滾的在晨空中往天的那一邊移動,而其他的雲塊也在不安的擠挪推擁著。
尖比聲如一記暴雷突變又沉,李淡如的身形快得難以言喻的猛然攫撲過來,她掠過這段空間的時段如此短暫,幾乎使人看不清她曾有過挪移的過程,像是甫始看她在動,而她已到了白斌頭頂。
在這一剎之間,李淡如的兩條長臂全已湧現著一種怪異的,近乎透明的硃紅顏,兩隻如爪的手掌也彎曲似勾,每一
手指的指節都突鼓了出來,閃眩著紅暈的淡淡光華。在她這恍似飛鴻狂瀑的一撲之下,周圍三丈之內旋風驟起,砂石飛舞,氣
呼嚕嚕的旋廻遊湧,宛如天與地都在這瞬息之間被她這兩條長臂所籠罩了。
白斌驀然亢厲的暴嘯出口,瘦削的身軀猝閃三步,同一時間,他的右拳當推出,推出一手又倏沉猛翻,左掌外划起一道碩大的圓弧,在這圓弧形的弧度裡,千百掌影飄閃蓬
,有如千軍萬馬
相溜瀉,而這奇幻的景象全在眨眼裡一現即滅,沒有人看清他出手的方式及路數,也沒有人看清他讓出幾步,僅僅是一片片彷佛血刃般的掌勢
四飛,猛然的
上那罩下來的漫天洪
。
一連串細密的暴震之聲綴合著一連串的清脆撞擊之響,空氣驀地自四周排擠,無形的壓力驟增,宛似一下子要榨出人們的心肝肺臟,而一股如火的熱,便在此時,呼呼轟轟的滾蕩湧
而出。
息著,緊呼著,沈明拉著沈傲霜迅速朝後奔退,那邊,滇境十大高手之二也面上變
的慌忙往遠處避,鬥場上,這時正是一片煙霧
漫,塵沙飛揚。
好一陣…
白斌的一身儒衫,在左膀上破裂了三處,在被撕裂的青碎絮飄揚中,正有隱隱的血水溢出,除了這些傷痕,他只有頭上的武士巾略現凌亂了一點,以外便沒有其他不妥了。
霧氣與灰塵全消失了,前面,白斌與李淡如正對立著,他們站立的位置在方圓五丈之內,整個成了一團陷落盈寸的橢圓形凹地,在這五丈範圍中的青石板小徑也都全成了粉齏,蕩然無存,而白斌剛才站過的地方,此刻赫然多了兩個人手形的坑印,這坑印深入地下尺半、連底層下溼黃土也全被翻了起來,先前的撲擊,無定飛環李淡如卻並末按雙掌接觸到地面哪!
十步之外,立著李淡如,她全身毫無損傷,甚至連衣袍全是整整齊齊的,但是,這位碩果僅存的雙飛,此刻卻是面悲涼,雙目失神,更在不停的微微抖索著,她定定的瞪著白斌,像是一下子變成木雕泥塑之人。
起先,大家還暗暗高興,以為白斌吃了大虧,但等到細細一瞧之後,才不恍然大悟,從佩服到寒慄,原來,在李淡如立身之處稍後兩步,左右全有著十幾株枝幹
虯的老松,而如今,這些掌印更深刻得連樹皮帶樹心全壓陷了進去,形成了一個奇異的景象。換句話說,若是方才白斌要取對方的
命,這些掌印便可大部印在李淡如的身上,不必由她身邊劈過去了。
反觀白斌,他雖帶了點傷,卻避過了對方的攻勢,李淡如再是歹毒,也只能傷到這程度而已,兩方面相互一比,李淡如還到那裡佔便宜去?
一搖滿頭的絲髮,李淡如長嘆一聲,黯澀的啟口道:“白斌,我錯估了你…”白斌皮笑不動的笑了,道:“李前輩,你也還是老字號,以一個人的力量能傷了我,自別義父出道至今,你是頭一個,好一手魔血爪!”驚異的看著白斌,李淡如道:“白斌,得了便宜別賣狂,你這一手並不是申無咎的功夫,你是在那裡學到這一手早已失傳百年‘巫焰教’的唯一絕技‘攀月摘星手’!”白斌哈哈一笑道:“前輩,你看走眼了,這式‘攀月摘星’乃是義父他老人家隱居六十年,將各門各派的武學融合後所創出來的三式,‘攀月摘星’是其中之一。”後面,沈傲霜匆匆的奔了上來,急促的道:“師父,你老人家無事吧?”李淡如沉重的搖搖頭,默默無語。
沈傲霜又道:“這小子,師父,不可放過他!”神巴驟寒,李淡如冷厲的道:“你知道我已敗了?”猛的一呆,沈傲霜傻了,她迅速查視左右,才直著眼望向李淡如,臉孔上寫滿了驚駭與不敢相信後的悵失。
她惶然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千萬不要灰心失望,你老人家還有許多獨門絕技沒有施展,你老人家只是一時約疏忽,師父,他不會敵過你的,不會勝得了我們的。”李淡如毫不理會,—伸手,向白斌陰沉的道:“白斌,還我的眉來!”此言一出,全場俱震,所有的目光都移到了李淡如的面孔上,果然,此位老一輩耆宿,雙飛之一,那兩片眉果然不見了。
白斌攤開右手,掌心之中,赫然擺著兩片眉,他輕輕一拋,那兩片眉
竟凝聚不散的冉冉飄過,李淡如伸手一接,卻猛覺手掌一震,險些兒脫手墜落!
暴凌的瞪著眼,李淡如強將一口湧到喉部的逆血嚥了下去,她咬著牙,沉緩的道:“你也太刁狂,白斌!”看得出對方有多少深刻的憤恨與不甘,白斌淡淡的道:“一向來說,你在江湖道上是響噹噹的硬手,多少成名人物栽在你的手下,但是,你今天偶爾嘗試一次失敗的滋味,也用不著如此頹唐傷德,勝敗不是兵家常事,沒有什麼不得了!”李淡如額上青筋暴起,她火烈的道:“住口!”
“口”字尚在舌尖上打轉,李淡如暴起三丈有奇,而當人們的視線追攝及她拔高三丈之上的身形時,影子還在空中凝形,她的人已到了白斌背後,整條右臂幻映成一股藍汪汪的光華,猝指白斌脊樑!
這是失傳已久的心法:“心魔指路”白斌的身形倏然斜偏,但見他的身一俯,人已反轉到李淡如的後面,九十九劍連成九十九條縱橫
織的芒雨
電,狂卷急瀉!
那條透著藍汪汪寒光的手臂,便在李淡如的貫力振揮中倏而幻作一面怪誕又不定形的光網,奇快無比的反兜上。
於是,密集有如正只放花炮也似的金鐵撞響,便恁般急驟的敲進人們的耳去膜中。
李淡如再度躍騰上升,十六個筋斗翻滾在十六個不同的角度上,筋斗俯仰的過程間,藍衫繽紛,銳氣如嘯,彷佛囊括了天地般,將她翻滾的點與線相連威面,削割似的勁力凌空下壓!
不分先後,她指間的兩枚金戒環也“錚”然分向左右飛去,只見光芒倏閃,亦已撞向了敵身。
這種高深的武學現是繁複的,細緻的,殘酷而又狠毒的,不予敵人一絲一毫廻轉的餘地,不容對方有一丁點兄思維
息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