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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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收工了吧?”李欣擋住小的手。
“快了!”小喃喃地說,很留戀。
“那就起來?”李欣問,卻不等小回答,坐了起來。
小還賴著,把臉貼在他的大腿中間。
李欣輕輕地但是很堅決地出身子,翻身跳到
下來。
“我的衣服有人脫,就沒人穿了。”小在他身後嘰嘰咕咕。
一切都是既定的程序,只是心情不同。李欣想。
就聽到屋外面柴門的響動。
房東死活要留李欣“過夜”在當地人的話裡“過夜”有兩種意義,一是夜飯,一是夜宿。房東的挽留一併包括了兩種意義。
“空屋有的是,、被窩也是現成的。你難得來。要不是路教,要不是
兒,我請都請你不到。”
“讓他死走,死遠些,有什麼了不起的。”小很氣的樣子。
房東也就更不肯讓李欣走了。
吃飯的時候,小容光煥發,像是一盆受了旱的花,一下子澆足了水。
李欣則沉默著,儘量不去看她,靦腆之態可掬。
房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說:“真好!天生一對,地設一雙。”房東一去廚房,小就站起來,在李欣臉上狠狠印了一個溼膩膩的印子。
“裝什麼憨樣!夜裡不要走。”
“要走的。”
“你敢!”小做出溫怒狀,她相信他不會走。
李欣不做聲。
小從下邊端了他一腳,一咧嘴:“你會走?饞貓。哼!”小
一點也沒有覺察李欣的心思。這使李欣覺得自己有些狠心。但等到飯後,幾個人閒聊了一會,房東知趣地說累了,要早些睡。她走後,小
對房東安排給李欣注的那間房努了努嘴說:“你先過去,等一下摸過來。”李欣卻斷然說:“我今晚一定要走的,工作組有事。”小
這才看出來,李欣是執意要走的。呆了一會,變了臉
,卻嘴硬:“你走,你只管走!”李欣起身就走。
小一跺腳,哭起來。
李欣不回頭,一直走出屋門,走到院子的柴門那兒,小追到屋門,很悠長、很壓抑地喊了一聲:“你回來,求你…”李欣拉柴門,一直走進黑暗裡面。接著屋場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叫,淹沒了小
的啜泣。
三工作組離開之前,桑葉失蹤了。沒有發現自殺的跡象,也沒有發現任何出走的跡象,卻沒有人曉得她的去處。
桑葉的消失,使李欣先前的風變成了頹廢。這頹廢竟使他同李月娥發生了糾葛。
李月娥跟一首名歌《養豬模範李月娥》裡的主人公同名,但她不是養豬模範,倘若讓她殺豬,她倒有可能成為模範。
李月娥不是本縣人,據說是一個偏遠山區縣的回鄉知青,後來同一個已經有室的人生了一個女兒。那人在縣上有些權力,為了把事情遮掩過去,便託本縣的一個同樣有權力的人把她安排到鎮上做臨時工。她一個人帶著個女兒在鎮上過,正張了網要捉一個人去填空的,李欣自己一頭撞了進去。他父親在小鎮糧管所做事,休息
子和逢年過節他常回到小鎮來。不知怎樣讓李月娥纏上了,竟有了身孕。李月娥比他整整大七歲,還拖著油瓶,婚姻的事,做夢也不該想。
哪裡曉得李月娥卻是懷了雄心壯志的。縣革委幹事既入了她的彀中,她也就志在必得。給他打過幾次電話,沒有結果,她便公然在大街上攔阻他,並豪邁宣佈他們之間天動地的已經有了結晶的偉大愛情。
“偉大”云云,原是李欣的語言。第之間,快活的時候,他曾對她戲言:燕妮比馬克思也正好整整大七歲的。他在師範學的那點文化大都用在這上頭了。
李欣完全沒有思想準備,惶惶如被當眾拿獲的竊賊。李月娥極柔媚卻極有暗勁地拖住他的一隻胳臂,讓他當街發佈要娶她的宣言。他真希望此刻天塌地陷,卻又不得不支吾其詞,以求脫身。回去便立即廢了剛才的承諾——他本來也沒有打算實行的承諾。
李月娥卻是守信義的。到了李欣那天當街答應的子,她租了單位裡的一輛爛吉普車,自己用紅綢子紮了朵大紅花掛車頭上,帶上嫁妝(也就是隨身的幾件行李)奔赴李欣的家。
雖然這婚姻很難說怎樣美滿,但李月娥把一切的禮行儀式還是持得一樣周到。送親的、挑魚
酒罈的、抬腳盆馬桶的、吹喇叭的、放炮仗的,應有盡有。最具幽默意味的是哭嫁。哭不僅是表示惜別,表示難以割捨,更重要的是表示女兒的身價。孃家人哭得越厲害,女兒就越有面子,好比是離了豪門大宅。然而這卻成了一種職業,是有人專司其事的。兩個女人,一個做孃的角
,一個做女兒的角
,隔一陣子就來一段母女對唱。自然是哭腔哭調,卻沒有眼淚,只是對哭聲的模仿。唱詞更讓人莫名其妙:母:前邊火把熠熠起,後邊火把熠熠光,中間扛個臭瘟喪。
女:前邊火把熠熠起,後邊火把熠熠光,中間扛個秀才娘。
母:前邊敬天地,後邊火燒書。
女:前邊敬天地,後邊樹華堂。
母:三朝死公婆,滿月死丈夫。
女:三朝公婆做生,滿月丈夫中狀元。
送親隊伍到了院門口,門閉著,李月娥便讓司機猛按喇叭,以示鳴炮,彷彿當年奉行炮艦政策進攻閉關鎖國的大清王朝的西洋強盜。哭嫁的隨著吹吹打打的反響,哭得更其熱鬧。
鎮上幾齣得門來的人都出來圍觀。他們議論的是哭嫁,心裡卻是對李欣的幸災樂禍。
李月娥是不達目的,誓不收兵。
縣革委幹事一家只好妥協投降,開門揖盜。
後來這家人的子是可以想象的。終於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李欣孃老子請求法律的救援,解脫這樁要命的婚姻。
李月娥堅強不屈。法庭調查期間,她揚言要以老鼠藥與縣委幹事一家同歸於盡。嚇得他們除了單位的飯菜茶水,家裡的一切可供食用的東西皆不敢入口。她又威脅法庭,誰敢承辦這樁離婚案,她便跟誰全家拚命。法庭傳喚,她堅不到庭,一連幾天閉門不出,一聲不響地實行絕食抗議。法庭怕她真的尋了短見,便派人前去窺探。她住的那間房子窗戶都掛了窗簾,只有房門頭被她忽視了。前去窺探的人用板凳墊腳往裡看去,她正很悠哉地在
上躺著,瓜皮果殼糕餅盒子棄了一地。一發現房門
頭上的人臉,她便一躍而起,大喊“捉拿
氓”一時間,舉縣無人敢近。縣革委幹事李欣一家只好舉家逃亡,另擇他居,任她鳩佔鵲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