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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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秤桿離不得秤砣,老公離不開老婆!”鬧得兩個人很窘,卻又動不得身。其中就有仗義的高聲喝喊:“放正經些,草狗!你們騷得,城裡人騷不得,人家臉皮子薄。”喝喊的是小的房東。她男人不在了,一個兒子當兵,兩個女兒都嫁了人,縣工作組就小一個女的,正好給她做個伴。住了些子,就把小看成了自己女兒:“兒,還不快接李同志去屋裡坐。”李欣和小就在一片鬨笑聲中脫身。

低下了頭在前頭走得飛快,到了前後不見人的地方還不肯放慢腳步。李欣在後面連連喊她,她只是不理。

“你急什麼,我不是來了嗎。”李欣笑得很乾澀。

“哪個急了,鬼才急了。”已經進了院門了,小突然停下來,不進屋。

“你怎麼回事?”

“莫碰我,不理你!”小扭了一下肩膀。

李欣卻更緊地抓住了小的肩頭。

“走吧,你真是的。”他努力說得溫存,聲音卻很空,好像是從另一張嘴裡說出來的。

又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咬著牙,在李欣抓住她肩頭的手背上狠狠擰了一下,罵:“該死!”底下的腳卻移動了。

李欣有些子沒有來看小了。他已經不在八隊蹲點了,去那邊的機會自然就少。等到昨天,縣文工團工作組有一個傢伙到這個大隊來找人散心,小的影子才漸漸地在李欣的眼前清晰起來。

先前遮擋在小影子前面的,是桑葉的影子。從最早那次見到桑葉,李欣的心裡就老有一種異樣的興奮。沒有油腥的菜,不再覺得難嚥(也不再打瞎拐那缸豬油的主意),覺也不太睡得著(更不要說白天裝病賴了)。屋子裡總不太呆得住,有事沒事就跑到外面的公路上去,走路總是昂首闊步,想唱歌,像只隨時要撲母雞的小雞公。大隊小學離大隊部一箭之地,隔著公路相望,這邊要唱歌,那邊是聽得清的。大隊小學實際就是一排臨著公路的平屋。公路和平屋之間是一小塊空地,就是場。屋背後面是一道高坎。做屋的時候,為了讓屋前有塊空地,把坡劈陡直了,屋就坐落在那個劈陡直了的馬蹄形中間,再沒有圍牆。最使李欣遺憾的是,學校兩邊至少二三十步之間,跟哪個也不挨不靠,沒有人家,也沒有店鋪。

“要有個煙攤多好啊。”李欣在心裡嘆息。實在忍不住了,他就作散步狀。在學校前的公路上走過,每到快走到學校的時候,心口就不知為什麼緊起來,走過去了,後腦勺上又一陣一陣發熱,好像真有什麼熱辣辣的眼光在上面了。其實走過來,走過去,學校那排平屋始終跟後坎上的墳墓似的靜無聲息。桑葉做裁縫的那間屋子,門倒是開的,但有時或許見到人影一閃,有時連人影也見不到。桑葉並沒有像他常常出現的覺那樣含情脈脈地倚門而立。現在桑葉是永遠也不會出現在那小屋裡了。那扇小門關著,並且上了鎖。那把鎖小小的,卻有力。就像桑葉小小的手,一把鎖緊了自己的口,似乎是一種堅決的拒絕。

李欣很難把持往自己。他在縣城裡一向風得意,喜歡他以至很明白地追他的女孩子很多。他也就在縣城上一幫平庸的女孩子中高視徜徉,來者不拒地同她們虛與委蛇,小地方的女孩子見識有限,吃了虧上了當往往自認命苦,想想也就過去了。他也便成了常勝將軍。小就是他同人打賭打來的。小在臺上跳白女,跳大的那個傻大個當著觀眾就抑制不住對小的一副饞相。坐在前排看戲的李欣不由冷笑。旁邊同來的幾位就起鬨,說,你怎麼知道人家是痴心妄想?李欣說,不信可以打賭,我只要一封信,白女就保證為我剪窗花。就真的打了賭。而李欣就真的贏了。李欣的信寄出一個星期沒有收到回信,大家天天李欣認輸。李欣有把握,說,決不會出兩個星期。第十天的樣子,回信果然來了。小是68屆初中生,實際等於沒有上初中課,字寫得很糟,歪歪扭扭不成樣子,但意思是清楚的,同意跟李欣面談,時間和地點由李欣定。顯然小遲迴信並不是女孩子的抬高身價,而是不曉得怎樣回信好,怕李欣笑話,乾脆給了個簡單明瞭的回答。李欣就在接到信的當天晚上,在縣城邊的河灘上吻了小

“還幹了什麼?”第二天大家訛他,他很曖昧地說:“沒有什麼。”大家就有些鄙夷地說:“小臉模子不錯,可惜身子單薄了。”李欣馬上搶白說:“你們曉得個!”大家轟然笑起來:“到底待出來了。”笑歸笑,對李欣的服氣甚至妒嫉還是由衷的。

喜歡發小脾氣,常常莫名其妙地就翻了臉。剛認識的時候,頭一次見面她就讓李欣得到意外收穫。可是第二天李欣以為可以長驅直入的時候,她卻又罵他“氓”罵完就走,卻沒有走回縣劇團,反而走到城外坡上沒有人的林子裡來了。來了,依然是執拗著,發著小脾氣。折磨得李欣心裡那股火快要熄滅了,她卻又忽然來了情,軟軟的像只懶貓,聽任李欣擺佈。這樣的脾氣多發了幾次,李欣也就消去了先前以為她不可捉摸的神秘,曉得只要多一點耐心,讓她多少得到一些她在他心裡不是一點分量沒有的證明,一天的雲也就散了。

但是今天,他卻忽然想,他有什麼必要必須鼓起這種耐心呢?小發脾氣的樣子他曾經覺得另有一種味兒,現在他卻忽然發覺了做作、扭捏甚至有些醜。

剛進堂屋,小就一下轉過身,把頭抵住李欣的口,兩隻小拳頭在李欣身上亂捶。每回,這都是很容易發李欣的。李欣也就像每回一樣,把她橫抱了起來,任她一邊蹬著腿,一邊罵著“氓、氓”然後就縮緊身子,然後他的頸那兒就到一股觸電似的溫熱。但是今天卻沒有了觸電,只剩下了溫熱。那溫熱讓李欣覺得貪婪,覺得膩。他甚至清晰地覺到那溫熱留下的一團溼潤。那溼潤讓他到不潔、有異味,直想沖洗。

每次都是小讓李欣給她脫衣服。

“我才不服侍人。”她每次都說。

“我服侍你。”每次李欣都說。但這一次他卻沒有說,動作則很魯。

“不來就老不來,來了又急成這副憨樣。”小很甜

李欣很專注。他忽然發覺小的皮膚是一種有些病態的黃。沒法跟桑葉比的,給自己脫衣服的時候,他想。

“怎麼回事?”小有些迫不及待。

“過了一回。”李欣含含糊糊地咕噥。

“這麼想,為什麼不早些來?”

“不是來了麼。”李欣閉緊眼睛,抱緊了小,極力把身子下的小想象成桑葉。

忽然驚叫了一聲,就長一聲短一聲快活地呻起來。

每次事後,小就再不說“我才不服侍人”總是軟軟地但是細心地‮撫‬他。

李欣靜靜地仰面躺著。屋子裡很昏暗。從用塑料紙袋蒙的窗戶上透進的夕陽的微弱光柱裡,飄浮著塵埃。陳年的傢俱和溼的土牆散發著濃濃的發黴的氣味。

在耳邊絮絮叨叨地說劇團副團長(就是那位演大的人),怎樣有事沒事總是尋了來,有時坐到很晚不走,手腳也沒處放,眼睛也老是發直,很怕人,她就大聲喊房東來,討問鞋幫繡花的樣子。她還真的給自己做了一雙鄉土氣十足的繡花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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