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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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有祭祖省親的例行假期,他以為這是教取得功名的人回家一盡孝思,想到自己家的祖祠確是該修了,因此還準備了一筆錢帶回家去。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的周折。由此,他才明白當初離家赴考時,那些父老在祖祠中設餞送行,族長領著他在祖宗神主前叩首上香,語重心長地說:“君平!今後祖宗能否光采,全看你身上了。目前我們韓家只出了你一個舉人,下一次熱鬧,最少也要在你十年之後,君平,你是任重而道遠啊!”韓宏當時沒聽懂他的話,以為只是普通訓勉之詞,直到今天才明白了那番話的深意。

有一句話倒被他說中了,十年之後,才有第二次熱鬧。但不是韓家出了第二個舉子,而是他這個子回家了。

想到這兒,他倒是不勝愧疚。幸好這時柳青兒打扮得雍容華貴出來了,玉芹跟在後面,端了一個盤子。裡面放了各式的禮物。

王班頭忙站起要行禮,柳青兒忙叫道:“爺!快拉住,這怎麼敢當呢!爺,這位就是你常說的王大叔吧?”說著斂衽作禮,韓宏托住了王班頭笑道:“大叔!這是我在京師娶的子…”王班頭樂得直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聽說是由開國公府李侯爺主婚,司馬侯大人的大媒,光采得不得了,家裡人都等著瞻仰一下夫人的光采呢!”韓宏雖然瀟灑,但是卻怕柳青兒會受到家人的歧視,因為她的出身究竟不太高。

這時聽王班頭一說,才知道傳信的人,只是把光采的一面說了,那些話大概不會有人提了,因之放心不少。

柳青兒落落大方,先請王班頭坐了下來,然後叫玉芹送上盤子笑道:“大叔!聽我們爺說以前在家,多承您老照顧很多,這次我是特地來道謝的,這幾包東西是家裡的士儀,實在不成敬意,您帶回去送送左右鄰居吧!東西雖不值錢,到底是從千里迢迢地方帶了來的一番心意…”王班頭又是又是高興,顫巍巍地站著抱拳道:“這怎麼好意思拜受賞賜呢?”

“大叔!對您可不敢用賞賜兩個字,不過您帶來的那些弟兄,倒是要辛苦他們一番,這包錢麻煩您拿去,分給他們喝吧!”王班頭忙又道:“這更不敢當,還沒到家呢!等到了家,夫人再隨便打發他們幾文就行了。”柳青兒笑道:“還是先給了吧!到了家一忙,說不定會忘了,讓他們的辛苦白忙一場多不好意思。也許您老人家為了做面子,還得自己掏包代我們貼上,那就更不好意思了。”這一捧使王班頭更有面子了,不但誇他慷慨重人情,而且更把他當作自己人,否則沒有貼錢開發自己手下的理由。

因此,王班頭呵呵地笑道:“夫人說那裡話來,老漢雖然不是韓大人的同族。卻也是同鄉同裡,韓大人有慶,老漢就是真貼上幾個心裡也是高興的。”柳青兒道:“錢是不敢要您老人家貼了,可是有一件事,恐怕得麻煩您。第一是那些東西,有些都是容易破碎的,別人我就不敢要求了。對您老人家,我可不客氣了。這等於是您自己的東西,您得費心招呼著點。”王班頭一拍膛道:“沒問題,包在老漢身上,破一件都唯老漢是問。”柳青兒一笑,接著又道:“再者,就是到了家裡之後,恐怕還得辛苦您招呼幾天,有許多官面上的事,只有您才清楚,您是否能向府裡告個幾天假…”王班頭笑道:“好叫夫人放心,韓家也考慮到這一點,跟老漢商量好了,而且早在幾天前,京中的侯司馬就派了個人,說韓大人返鄉祭祖,要府臺大人多幫忙,所以知府大人指派了老漢侍候,一直等韓大人銷假返京。”柳青兒道:“那就太好了,還是大叔您細心。”韓宏也覺得需要有這樣一個人幫忙一下,方便得多。只是不便啟齒,柳青兒開了口,他正覺孟,沒想到侯希逸早已找人打過招呼,自是十分

王班頭坐了一下,就告辭出去招呼手下的弟兄挑夫,該轉運的轉運,能送走的先送走。

等王班頭一走,韓宏就道:“青娘,你真行,幾句話把他說得眉開眼笑,恨不得把命賣給你了。”

“是你的老鄉親,恭敬一點也是應該的。”韓宏笑道:“你說要請他幫忙招呼幾天,我雖然覺得有此需要,卻怕你會碰釘子,因為他在南陽府當差…”柳青兒笑道:“這一點我可比你清楚,侯大人既是找人來打過招呼,此地的知府焉有不賣面子的?他一來我就知道是派了來幫你忙的,否則像這種工作,絕不會派個大班頭來,而且還是派上你本鄉本土的,從前即已有見面之情,此刻尊卑有別。你若有什麼事,支應也不便。”韓宏道:“這倒是,若是不必繼續麻煩他,我真還不好意思對他提什麼要求。”柳青兒道:“人家也是做官的,不會如此沒眼,給我們派位老太爺來添麻煩吧?”說得韓宏笑了起來,然後又問道:“青娘,你既知道他是指派來幫忙的,幹嘛又要叫他請假呢?”柳青兒道:“雖是有了指令,但不如咱們自己請一下顯得誠意些,在還沒有等他說出上官指派的事,我搶在前請求了他,不是更給他有面子嗎?”

“這是做什麼面子呢?又沒有別人在旁。”

“不是做給人看,是叫他心裡舒服,這樣他為我們辦事才會盡心。”韓宏輕嘆了一口氣道:“青娘,你真行。應對進退,揣摩人意,這是做人的大學問,這方面你比我強多了。”柳青兒輕聲嘆息道:“對於這句褒詞,我倒是身受了,因為我們出身青樓,學的就是如何揣摩人意,讓別人高興愉快,誇讚一個人時,要能做到不著痕跡與恰到好處,這雖不是大學問,卻也要費幾年工夫來揣摩呢!”韓栩笑道:“難怪有很多人娶小或是續絃,都喜歡在青樓中覓對象,她們確實有過人之處。”柳青兒道:“這一點都不假,有人娶了我們青樓姐妹回去後,官運亨通,不是升官就是調了好差,原因簡單,他們學會了討好的技巧而已。”韓栩笑道:“這麼說來,青樓中人若是出去做官,必可一帆風順了。”柳青兒笑道:“一點都不假,這雖是我們說笑話,細想起來,未嘗不是道理。若是拿我們侍候客人的那一套去侍奉上憲,至少能搏個能吏之譽,能忍氣,會阿諛,懂得逢,從不違抗上意,這種好屬下那裡去找?”韓宏搖頭笑道:“我可做不來這種官。”柳青兒道:“爺若是這種官人,妾身也不會下嫁了,好不容易我從苦海中跳出來,總不成還叫爺跳進去不成?”韓翻道:“我的屬下也不要這種官。”柳青兒笑道:“那當然,妾已是此中高手,爺在妾身悉心侍奉之下,他人不管如何的巴結,爺也不會滿意的了。”夫婦兩人相視大笑起來。他們覺得有意思極了,倒是玉芹傻瞪了兩隻眼道:“我就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韓宏與柳青兒卻笑得更厲害了。

韓宏的歸來的確是韓家集的大事。韓家集在南陽鄉下,讀書風氣受縣中風氣染,倒也不算太差。

但是卻始終沒有出過一位正式及第的進士,因此,儘管有人以其他途徑做過官,也只能巴結一個書香之家的縉紳門第,清而不貴。

現在終於出了一名進士,而且還是殿試第五名的二甲進士,這實在值得誇耀的。

更難得的是韓宏的兩位貴貴,司馬侯希逸是當朝新貴,佐太子在靈武練兵,權傾一時,再者是開國侯李存信,累世元勳,承繼乃祖升上國公是指顧間事,坐鎮三原,現在也在協助練兵。

這兩位貴官因為公忙而不克親來道賀,卻都派了專人代表前來,這兩位一捧場不打緊,卻給韓宏平添了不少的麻煩與應酬,當然也給韓家集帶來了更多的歡欣與光榮。

因為附近的大小官員,甚至於臨近幾個州府的地方文武官員,也都趕來應酬一番。

一向冷落的韓家集這下可熱鬧了,冠蓋雲集,車水馬龍,那些容人來拜會,韓宏總不兔要會見晤談一下,因為他此刻只不過銓敘六品,來拜會的官兒大部份都比他大。人家可是衝著那兩位貴官來的,他們有的是得了侯李二人的指示,有的是本有淵源,自是不能不來捧個場。

還有的雖毫無關係,卻希望能攀上一點關係,苦於找不到門路,有這麼一個機會,以及最好的一個理由,也是趕來湊熱鬧了。

南陽地方文風盛,倒是出了不少官,有的已經退休在家,但子侄仍在做官,叨在鄉誼,再加上沾點親的,就差沒有把韓家集給擠破了。

官大一點而又親自來拜會的,禮貌上應予回拜,韓宏整天忙得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總算把祭祖大典忙了過去,祠堂也整修了一新,他沒回家前,家中人已經把他的祖宅給整修好了。

但是他沒機會進去住,因為屋子實在太小,無法接待那麼多的客人。

好在他們的族長因為經商發了點財,把屋子起得很大,跟韓宏敘起來是平輩,所以把韓翎接到他家中住了。僕役人手,傢俱廳堂一應俱全,所欠缺的只是一點富貴氣象,韓宏住了進來,就完全彌補了。

各地大小官所員送來的一些立軸中堂,正好掛在牆上,給他做足了面子。這些字畫雖也過得去,但韓宏自己可是此中名家,他不會看上眼,也不會帶走,留給了他,正好滿足了這位族兄的虛榮,所以他十分高興,儘管韓宏住了進來後,幾乎喧賓奪主,他依然樂得笑口常開。

他的那個有錢的老婆更是熱衷,跟著柳青兒應酬那些官眷們,比誰都起勁,她也看了柳青兒應對進退,落落大方的態度,恰到好處,內心著實佩服,把個柳青兒捧得上了天,人前人後讚不絕口。

偶爾有一兩個人對柳青兒的出身略作微詞,柳青兒自己不在乎,置之一笑而已,她卻認為不得了。非得找上門去,得人家道歉收回不可。

這倒使得柳青兒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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