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瘋叟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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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的神功自從天劍地煞的突隱而絕跡武林,由於天心其心的出現而重振雄風,這又是一次由兩個姓董的人用這神功相對。

其心只覺對方內力如驚濤擊岸一般洶湧而至,強大深厚的地方猶自超過他的估計,他奮起全力阻擋了一陣子,漸漸覺得有些吃力了。

齊天心的頭頂上冒出一絲蒸氣,他用全力攻過去,卻見其心彷彿是若無其事的承受了下來,他心中不察暗暗佩服起來。

這只是其心的涵養功夫高而已,事實上,其心也早把功力提到十二成了,只見齊天心猛喝一聲,雙腳猛可一沉,同時之間,四隻手掌一分,好像沒有任何力造一般輕鬆,但是過了半刻,兩人之間才發出一陣嗚嗚怪鳴的暴風!

齊天心退開兩步,只見草地上也如被燒過一般顯出兩個腳印來。

他低首細看,只見那兩個腳印都是寸草不存,但是腳印的四周依然有一兩的半焦斷草,他抬起頭來,黯然地道:“這光腳之人功力遠在你我之上,但是——絕不是天魁!”雷以諄點首道:“不錯,天魁怎地打著赤腳?”其心道:“依小弟猜測,必是這光腳之人與天魁拚鬥的痕跡。”齊天心道:“一點不錯,天魁只怕就在附近了——”他說到這裡,忽然輕嘆了一口道:“董兄,你好深的功力!”其心搖了搖頭道:“齊大哥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測。”他這句話全是由衷之言,但是齊天心卻覺得他是說客氣話,心中不有些不悅。雷以停道:“咱們的行動得要小心。”其心想了想忽然問道:“齊大哥,以小弟的看法,在這世上青年高手有你這種驚天動地般的功力是難再找第二個了——”齊天心揚了揚眉道:“董兄何必太謙?

”其心打斷地道:“你必須相信我這話,武林中傳說的一些不可一世的青年高手我全會過,小弟說句厚額的話,只怕沒有一人能敵得住齊兄的攻勢,小弟只是仗著知董家內功的訣要,依著齊兄的勢於守禦,自然佔了便宜——”齊天心卻沒想到這一點,他是個直腸子的人,一聽上也就釋然了;雷以停一旁觀看,他是個老於世故的人,一眼便看清其心這話乃是極妥當的解釋,他心中不暗讚道:“好厲害的少年。”齊天心道:“只是這光腳的高手會是什麼人呢?”其心道:“咱們先在這附近找一找,雷二哥你瞧怎麼樣?”雷以淳點首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三人沿著林子向左奔去,這時三人全施展開了輕身功夫,當真是疾逾奔馬,有如三條黑煙一般。

忽然之間,其心停了身來,於是其他的兩人也停了下來,其心低聲道:“聽…”靜靜的山野,只是風搖樹梢的聲音,沙沙作響,過了一會,一陣怪異的笑聲傳了過來,三人互望了一眼,一齊向那怪笑聲方向奔去。

過了一會,輕風又送來較清晰的聲音,雷以停道:“方向不錯了,咱們快!”三人如星趕月一般飛奔而前,漸漸,已能聽到斷續的聲音:“…王八蛋…老王八蛋…”齊天心跑在最前面,他不回頭問道:“是天魁的聲音嗎?”其心和雷以停都搖首道:“不像…不像…”過了一會,聲音便清楚了,仍是那兩句:“三八蛋…老王人蛋…”齊天心忽然叫道:“咦——”卻不料其心同時咦了一聲,他兩人幾乎是同時道:“奇怪,這聲音好生耳呢。”雷以諄道:“不要奇怪了,快追上去看就一切明白啦。”這時,他們轉過了一個山彎,怪叫聲陡然響亮起來:老王八,三八蛋…”齊天心聽得幾乎要笑了出來,他們飛身躍過一道山溝,轉出林子,只見兩個人正在十丈之外一起一落地拚鬥著。

齊天心叫道:“是他!”董其心低沉地道:“天魁!”然後兩人一齊向另一人望去,只見一個破爛樓襤的老人,光著腳板正在與那天下第一名手的天魁殊死大戰,兩人齊聲驚叫起來:“是他,原來是他!”雷以諄腦中一轉,問齊天心道:“是你在死谷中所遇的那老頭?”齊天心道:“誰說不是。”雷以諄又問其心道:“你也見過他?”其心點點頭,他忽然大叫道:“你們看——”只見十丈之外,兩個人忽然都像是瘋了一般地搶攻起來,那天魁在忽然之間彷彿化成了千百個人一般,滿天都是他的影子,而那個瘋老兒更是不成話兒,只見他手舞足蹈,完全不成章法,本來那尊容已經夠難看的了,這時更不成樣子,口中又不乾不淨地罵起話來:“老王八…臭老兒,臭老地。”彷彿他自己年輕似的。其心暗暗皺眉道:“天魁那雷霆萬鈞般的攻勢怎麼竟攻不進他那亂無章法的拳腳中去?”齊天心道:“咱們下去瞧瞧吧——”就在這時,全然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只聽得場中一聲炸藥般的暴震,接著又是一股狂颶直撲過來,三人的衣襟嗚嗚作響,眼睛都要睜不開來,接著,他們發現場中站著的只剩下了一個人!

那怪老人倒了下去,其心和齊天心是一齊飛躍而下,其心大叫道:“天魁,你瞧瞧是誰來了?”天魁眼都不抬地冷笑道:“小子,你還沒有死嗎?”其心和齊天心落在他身前五步之處,採取倚角之勢,其心冷笑道:“莫說是你,就連凌月國主那隻老狐狸也都以為我死啦,嘿嘿,偏偏我就沒死。”天魁嘿然冷笑兩聲,沒有答話。齊天心道:“天魁,你怎麼不呼救求援呢?”天魁仍然冷笑不語,齊天心緩緩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天魁微一抬掌,齊天心悚然止步,凝神以備,天魁忽然微笑道:“不用看啦,已經報銷了。”齊天心說不出話來。其心道:“你以為你的詭計不錯嗎?嘿嘿,可憐呀可憐——”天魁知他又要耍花樣,索裝著很興趣的模樣道:“什麼可憐?”其已道:“你以為凌月國主與你一般的心思嗎?哈哈,那隻老狐狸真是個少見的奇才,你天魁論武學麼,算得上天下第一人,若說鬥智,那就免提了,在下只警告你老先生一句話,先賢有云:‘免死狗烹,鳥盡弓藏’,先生要留神啊。”他信口胡址一番,說得天魁好像是凌月國的走狗一般,天魁雖是老好巨猾,也忍不住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他冷笑數聲,不再理睬其心。

其心道:“所以我說呀…”他還待說下去,忽然之間,天魁對著齊天心猛衝過去,齊天心大喝一聲,舉掌便是一封,他心存警惕之心,一出手便是平生組學,只聽一聲悶哼,天魁藉著他的掌力飄出十尺,地上卻留下一長串點點滴滴的血跡!

雷以淳和其心叫道:“好掌!”齊天心茫然搖了搖頭道:“天魁原來已經被怪老頭打傷了。”他們三人連忙向倒在地上的老人走去,其心伸手一摸脈門,脈膊已經停止了。

他心中一慘,說不出話來,雷以諄也是一摸,黯然嘆了一口氣,齊天心叫道:“怎麼?還有救嗎?”雷以諄道:“死了。”齊天心呆住了,他畢生中只曾把這個瘋怪的老人當做思人,想不到第二次見面時,老人家已經去了。

其心想到這瘋老人可能是自己上代恩怨中的一個關鍵人物,這一來又如石沉海底了。

三個人呆立在那裡,半天不知所云,齊天心想著那死谷中的各種情景,忍不住長嘆出聲,喃喃地道:“想不到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其心道:“雷二哥,咱們下一步到哪裡去?”雷以停仰首望天,沒有回答,齊天心喃喃道:“你真是個奇人,神秘的奇人,從此那些神秘,都將隨著你的屍體長埋地下了他的話尚未說完,忽然一個沙啞低微的聲音響起:“誰說…我死了?

”三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對望了一眼,其心再換老人的脈門,仍然是冷僵靜止的,然而他們立刻又聽見低微的聲音說:“…誰說…我…死了?

”涼風一過,三人都不骨悚然——冬苦短,寒西墜,黃土的官道上一片淒涼。

蹄聲得得,一騎緩緩而來,斜陽淡影,拖得長長的身影,那馬上人輕整薄愁,姿態甚是纖弱,卻是眉清目秀,俊雅非常的美少年。

他一身舊衣,西北黃土區域道上沙上漫天,更顯得僕僕風塵,那少年臉上手上都蒙上一層塵土,坐在馬上,兩眼只是望著前方。那馬也愈走愈慢了,想是見著主人慵懶,也乘機歇口氣兒。

那少年走著走著,望望落天邊,寒風漸凜,輕輕嘆口氣道:“年年社停針線,怎忍見雙飛燕,一身猶在亂山深處寂寞溪橋畔,衫著破誰針線,點點行行淚痕滿,落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他反覆著,那聲音極是纏綿,似乎沉醉其中不能自己,忽然背後一個情越的聲音接口道:“好詞!好詞廠那少年吃了一驚,暮然回頭,只見身後不遠處一個三旬左右青年儒生,騎在馬上含笑頜首為禮。

那少年一驚之下忖道:“我真是神不守舍,別人騎馬跟在我後面這許久,我竟然沒有發覺,如果是敵人豈不完了?”那三旬左右青年一揖,道:“小可非有意跟蹤兄臺,只因黃直翁這‘青玉案’一名詞,小可聽了也不知幾百幾千遍,從未如兄臺這般神韻俱全,令人心神俱醉。”那少年聽別人捧他,心中很是受用,微微一笑,出兩排皓白牙齒,瑩瑩似玉,少年沉聲道:“兄臺過獎了。”那三旬左右青年道:“詞自是絕妙,兄臺體會之深,歷歷就如其境,小可折服之極,只是小可有一事不解,倒要請兄臺教益。”那少年笑容斂處,眉間掠過一絲淒涼之,緩緩道:“兄臺高論,在下洗耳恭聽。”那青年儒生道:“直翁此詞以景喻情,筆下原是江南,寂寞心懷,此處原野迢迢,山高水闊,兄臺此景此情玩此詞,似乎有所不妥。”那少年見他談吐不俗,正自沉不語,那青年儒生又道:“小可直言,兄臺莫罪。”那少年不發一語,望望前塵低聲喃喃道:“再過十里,便是天水城了。”那青年儒生忽道:“兄臺俊雅人,府上定是山明水秀江南之鄉,西去惡山險水,一片黃塵,簡直無甚可瞧,與其跋涉風塵,不如直北而上,以免他失望。”那少年道:“多謝兄臺關照,小可自幼最愛遊歷,這西北地勢雄偉,山峰起伏皆在天上,就如猛將雲集,氣魄極是不凡,小可愛極此間山水,兄臺趕路,便請自便。”那青年儒生打量了少年一眼,只覺他眉目似畫,卻是優容不展,心中微微詫異,暗自沉此人路數。

那少年默然不語,青年儒生心中忖道:“甘蘭道上剎間便是烽火連天,此人年輕若斯,看那樣子雖會武功,可是失魂落魄,總不知到底為了什麼?”那青年儒生正是甘育總督府中第一謀士李百超,他心細之極,雖負極重任務,匆匆趕路之間,卻覺得這少年行跡可疑,是以上前塔訕想要探探口風,這時發覺對方只是個失意少年,不覺對自己多疑暗暗的好笑。

那少年抬頭見李百超仍然未去,他雙眉微皺澀聲道:“兄臺只管請便!”李百超忖道:“這少年聰明,不知何事失意,瞧他神魂顛倒,十成倒有八成是情場失意,我既和他相逢,終不免勸他一勸。”李百超道:“兄臺似有重優,大丈夫當馳中原,封公封侯,些許憂愁患難,正是批顧我身,何必效女兒之態鬱郁不展產那少年哼了一聲,李百超道:“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他引用宋理宗時大詞人劉克莊勉勵一個友人之句。那少年詩詞婦然於,自知他勵之意,正待相答,李百超道聲珍重,已縱馬疾馳而去。

李百超縱馬奔了一會,忽然靈機一動,不啞然失笑忖道:“那少年分明是女扮男裝,不然世上哪有如此秀麗男子,虧我李百超還自命心細,竟是雌雄莫辨,我以男兒壯志相,真是牛頭不對馬嘴。”那少年仍是慢馬前行,又走了一個時辰,已是新月初上,滿天星斗,這才走到天水城,只見門森嚴,軍士都是披甲帶盜,一派緊張氣氛。

他投了宿,漫步走到城中,他雖穿著破舊,可是一向闊綽已慣,不由又上一家最大酒樓,夥計可是隻看衣冠不看人,這時正當晚飯時刻,酒肆中客人極多,笑語喧譁,與先前進城那種森嚴氣氛大不相襯。

那少年等了一會不見有人前來招呼,心中大是有氣,正待發作,又硬生生忍了下來,恰巧一個夥計臉死板板上來招呼,那少年道:“下碗麵點兒,快點快點!”那夥計懶洋洋不屑地道:“爺們就只要碗麵條嗎?”那少年強忍著氣,正在此時,忽然樓中一靜,一個年青少女走了進來,那少女白衫輕裘,明豔已極,眾人都覺眼前一花,自然肅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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