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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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節:跡(二)(1)康熙皺著眉頭:"這種地方住得這麼好?也難怪十三阿哥不長記
呢!"我們這才醒過味來,胤祥慌忙要跪,被我一把攔住。我跪下說:"臣妾斗膽,十三阿哥腿疾未愈,求皇父開恩,免了他跪吧。"康熙耷拉下眼皮,擺了擺手,院裡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有旁邊跟隨的太監扶他坐在椅子上,胤祥盤起左腿半坐在地下,我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十三媳婦,朕這次可是省了你的事了,直接送你過來,沒揣錯你的意思吧?"康熙冷著臉,調侃話說出來也能凍死人。
"臣妾謝皇父恩典。"我惟有這樣對付對付。
"你謝得倒快,上回你又是怎麼保證給朕好好開解他的?"康熙手握成拳,有節奏地一下下敲著桌子,"十三阿哥,你還沒想通麼?非要朕賜死了她你才肯說?"胤祥大驚:"皇父開恩!兒臣知道的都說了,兒臣甘願領罪,求皇父放過兒臣家眷。"我聽著這些話,手心的汗被風輕吹著,涼颼颼的。
"十三媳婦,你怎麼說?"我看了胤祥一眼:"臣妾相信十三阿哥,故臣妾無話可說,任憑處置,只求皇父善待臣妾的子女,他們也是皇家血脈。"康熙明顯陷入沉思,敲著桌子的手也停下來,好半天才長吁了口氣:"老十三,朕讓你躲了這幾年都沒躲過去,你不惦記了,惦記你的仍是大有人在啊。唉!你倒說說,叫朕拿你怎麼辦?"我們無言以對,康熙疲憊的口氣讓人不由得酸澀。良久,他重重捶下一拳:"罷了!你們這些黨,朕拆掉一個是一個!你出去吧,隨便去哪兒都行,朕會派人跟著你,可是不到時候,你不能回京城;對外,就只當朕關了你,明白了嗎?"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胤祥也是同樣詫異,誰也沒想到康熙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康熙彎了彎,湊近我說:"你也不要太信著他。不只是你,還有你的子女,你的族人,身家
命可能都在他身上呢,你也好自為之吧。"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惟有深深磕下頭去。
第二天,我們就被送回了阿哥府,我可以陪著胤祥,卻必須要放棄我的弘暾。我知道,這一去,說不定十年中就回不來了,雖然好過圈,可是要我割捨孩子,我還是痛得不得了。康熙給了三天準備。這三天中,我抱著弘暾一刻也不捨得放下,把他的小模樣一遍遍印在腦子裡,那個時代沒有照相機,從此我就得靠著回憶過活了。
喜兒給我跪下,一定要跟去,我拗不過,胤祥也說讓她跟著妥帖,於是只得答應了。我把瑾兒叫過來:"瑾兒,阿瑪和額娘要出遠門,你是大姐,要幫兩位額娘照顧好三個小弟弟,好好地等我們回來。"瑾兒畢竟也還是個孩子,懵懂地點頭,快樂地跟我們道別。
第三天深夜,康熙派來的侍衛阿克敦和綽奇就把馬車趕到門口,我抱著睡的弘暾親了又親,放回
孃懷裡時仍然止不住眼淚。
胤祥說:"真的這樣捨不得?你還是去求個恩典,不要去了,白跟著我受罪呢。"我搖搖頭,毅然扶著他上了車。京城漸漸隱沒在黑幕裡,我問:"這就算是跡天涯麼?"他笑:"你看這馬車裡應有盡有的,怎麼就
跡呢?不過是換個方式作個富貴閒人罷了。你說,我們去哪兒好?"我
開簾子,看看外面開始泛白的天,說:"趕上哪兒算哪兒吧,最好是深山老林裡呢。"恰好小福子往裡探頭問:"爺,咱們往哪個方向走?"胤祥撇我一眼,歪嘴一笑,大聲說:"往深山裡走,爺要去找孫猴子去。"小福子反應不過來:"爺倒是給個準話呢,孫猴子在哪個山裡?"我跟喜兒笑做一團,說:"爺蒙你呢,只管往南走吧,碰見歇腳的歇歇就是了。"馬車外,玉兔西下,旭
東昇。
跡(二)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對於受不了馬車顛簸的人來說,有一個軟軟的肚子可以用來枕著睡上一覺是再幸福不過的了。不過肚子的主人稍顯可憐了一點,僵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稍微要松活一下筋骨就會被枕著他霸王睡的人投訴,動作大點還會被掐(據他本人事後敘述),於是等尊貴的十三福晉——我,終於睡醒開恩起身的時候,十三爺已經是一個準植物人了。
"我睡了很久麼?"手裡幫他捶打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不能說很久,總算趕上看出了。"他的表情比蛇膽還苦。
我大汗:"就是說,一天一宿了?那,我們這是到哪兒了?"趕緊轉移話題。
"不知道,大概是天津吧。"
"啊?一天一宿才到天津?"我翻著白眼,在現代京津一天跑好幾趟都沒問題。
他瞪我:"中間停下來過,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反正也沒有事,不如我們就在這呆一天?"第60節:跡(二)(2)我點頭,天津是我現代的故鄉,一個充滿我童年歡笑的地方,對於它在這個時代的樣子我還真是好奇得很。車子停在三岔河口,這時的天津看不出有城市的樣子,只是一個船商雲集的渡口而已。城區很小,圍在河邊一點點,街道的窄讓人群顯得很擁擠,看慣了京城條理
的佈局,還真有點不習慣這個凌亂的地方。
胤祥顯得情緒很好,拖著我一直往河口西邊走。我有點暈,直問他要去哪兒。他說:"早先就聽說天津的娘娘廟很熱鬧,每次老爺子南巡都在這兒換船,只從來就沒去過。"我登時也興奮起來,娘娘廟可是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在現代也還保持著古樸。從三岔河口走過去不算近,起初我還擔心他的腿,不過看他那樣子八成自己也忘了。走到一片店鋪林立的小街,突然冒出一股悉
,這裡和現代的佈局太像了,以至讓我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娘娘廟裡香菸繚繞幾百年,來來往往的人們卻有著不變的虔誠,我也閉上眼,雙掌合十。胤祥問我:"這麼認真,在求什麼?"
"沒有什麼,禮多神不怪麼。"我繼續默唸著向上天禱告。
"小柔,你什麼時候回來?"一個聲音驀地闖入我耳朵裡,飄忽但清晰。我猛然睜開眼,看向四周,除了胤祥,沒有任何異常的人。一股寒意從周圍蔓延上來,有些骨悚然,我明明清晰地聽見,那是媽媽的聲音…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胤祥把臉湊過來問我。
我突然不由自主地問他:"要是我突然在這兒就找不見了,你會不會著急?"
"多新鮮吶,你要是丟了我怎麼跟皇家玉牒兒代?"他促狹地眨眨眼,湊在我耳邊說。
我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楞,好端端的,就算時空再次選擇了我,也該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的。不再去多想,我挽過他的胳膊,隨意逛了起來。人很多,摩肩接踵的沒一會就衝散了,我看他那仰著頭悠閒的樣子,心裡生出了壞主意。悄悄離開他,瞅準不遠處一個賣扇子的攤子後面是個衚衕拐角,靠著牆有個石礅,坐在那石礅上剛好被扇子攤的小棚子擋住,可是透過小縫隙還能看見他,於是我就躲在那裡。
好半天,他嘴裡不知道說著什麼,邊說還邊笑著回頭,視線一落了空,馬上凝了臉,抬頭往四周胡亂看著,表情越來越慌。我開始還坐在後面好笑地看他,可是看到最後他的腿開始蹣跚,眼神竟然變成空,心裡像被鑿了一下,我趕緊跑出去。
轉到他眼前,他沒有吼我,也沒有驚喜,只是淡淡地問:"去哪兒了,人生地不的,別亂跑。"然後就拉著我往回走,臉上沒有笑容。走過戲臺前的廣場,很多人圍著一張告示,雖然離得遠,我還是看得很清楚,是康熙昭告天下二廢太子。胤祥停下看了一會兒,復又往前走,眼神更加空
。
走回車子,小福子問是不是住一晚再走,他不說話,我剛要搭腔,他又突然很煩躁地喊起來:"不住,走,趕緊離開這兒!"
"你惱我了?"我忍不住問,實在受不了這種突然的沉悶。
"我今兒個才發現,我這人,原本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怎麼還變成了眼中釘呢?"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聽得一頭霧水:"你說的什麼?你是不是惱我了?我跟你鬧著玩呢,沒跑丟。"他回頭扯了一下嘴角:"沒有,我知道你鬧著玩呢,我就是冷不丁地就膩歪起那地方,再待下去,可能你真就丟了呢。"我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車子飛奔在路上,要把天津城和那點詭異的氣氛統統拋在身後。
自那起,胤祥的心情遠不如剛出來時那麼輕鬆了,我雖然不太明白,也幾乎後悔死。每天除了中途小歇換馬之外,胤祥都命令繼續往前跑,一直跑了六七天,我指著阿克敦他們提醒胤祥,再這樣跑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他這才想起來問:"到哪兒了?"小福子滿臉疲憊:"爺,咱們一直往西南跑,這會子都進了河南境了,已經是黃河邊,是不是換船過去?"他想想:"過了河應該就是洛陽。這樣吧,換船過去,到了洛陽歇兩天再走。"我不解:"咱們又不是逃命,用得著這樣嗎?"他搔搔頭說:"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林,等我靜得下心來再決定隱在哪兒。"船艙裡,他靠在窗前,神情呆滯。外面是黃河落
,像一叢慢慢落下天際的烈火。我從來都以為只有海上的太陽才讓人神往,卻不知道原來這種沒進大河的熾熱更叫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