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萬般洶湧天雷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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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門半開,馬炎正半跪在門前,李去非端坐在牢中,月光只照亮她身後的一小方天地,眼前仍然暗黑。
鼻端不知何時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暗香,李去非辨出是上等香的味道,難怪監牢裡靜得出奇,除了她和馬炎正這樣從小在物藥中浸
的人,其他囚徒怕是睡得天塌下來也不會醒。
做任何事前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拒絕任何可能的風險,信奉“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正是那人的宗旨。
她眯起眼,隱約看到一條人影徐徐從更深的黑暗中走出,走近。
秦輔之。
只看了一眼,儘管這一眼模糊到只看清了身形輪廓,李去非仍然能夠肯定是他。
有些人就是這樣,哪怕只見過一次,終身都無法忘懷。
何況她和他,不僅是泛泛之。
秦輔之的腳步在牢門前微微一頓,繞過一動不動的馬炎正,居然紆尊降貴鑽進牢房,他身後一名隨從也想跟進來,被他擺手止住。李去非眼風掃過,卻是從趙梓樾劍下揀回一命的陳九。
李去非穩坐不動,秦輔之進了門,卻也沒有再往前。兩人在同一間牢房內,卻隔了近一丈的距離和混沌的光線,面面相覷。
他知道她在看他,她也知道他在看她,而一個“看”字,對聰明人而言已是一場戰爭,如這詭譎光,由外而內,暗波洶湧。
十分之一炷香後。
李去非先敗下陣。不行了,老這麼瞪著眼睛太難受。她半垂了眼簾,轉動著酸澀的眼珠,一手撐住頭,另一手出摺扇隨意把玩。
秦輔之的目光果然轉向摺扇,發出一聲輕嘆,低道:“少年俠氣,結
五都雄。肝膽
,
髮聳。立談中,死生同…死生同…嘿!”他又向前邁了兩步,站在那束月光之下,沉聲道:“三弟,你拋下我和大哥,未留隻言片語,一走就是六年,心中可存有半分結義之情?”李去非抬眼看向他,月
如水,這才看清了他。
秦輔之錦衣華服,頭髮整整齊齊地綰在腦後,用個鑲了紅寶石的玉環固定。他面如冠玉、身形修長,不再是當年的蒼白瘦削,即便在月下也能看出肌膚的潤澤,舉手投足帶著頤指氣使的貴氣。
即使親眼目睹,李去非仍難以把眼前心修飾的男子與當年一襲破爛道袍蓬頭垢面的青年聯繫起來。恍忽間,她懷疑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出了差錯,因為她竟想不起秦輔之曾經的容貌…不,或許出錯的是她的眼睛,月光下的秦輔之相貌依舊模糊。
罷了。李去非緩慢地眨眼。記得,忘記,看清,看不清,都是同樣的結果——秦輔之已不是當年的秦輔之。
明明早就有所預料,事到臨頭卻存了僥倖,李去非啊李去非,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誤以為你聰明,你分明就是個傻子…呃,或許比炎正聰明些…她懶洋洋地笑了笑,低頭看著手中摺扇,沒有答秦輔之的問話。
秦輔之要的也本不是她的回答。他又道:“我們找了你多久,三弟你就逃了多久。你機智警醒,我們都不是你的對手。饒是一期接一期不斷,李狀元的聲名人口相傳,我們硬是尋不到你的蹤跡。這次,若不是白天公堂那一場鬧劇,愚兄差點又與你失之
臂。天幸!”馬炎正低低地
一口氣,喃喃道:“原來他一直派人跟蹤我,可笑我以為取信於他,揹人做了多少小動作…”秦輔之的眉稜骨
動了下,沒有轉頭看他,仍是對李去非道:“三弟,你在此地尚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儘管告訴愚兄。”李去非緩緩抬頭看他,兩人相會以來首次開口。
“秦相。”秦輔之微微蹙眉,卻沒有糾正她的稱呼。
“三弟請講。”
“秦相既已知白天公堂上的事,”李去非苦笑,她為了救小紅出此下策,早就有身份的自覺,續道:“當知此事的起因是馮衙內強搶民女。此女現在嘉靖府內,還請秦相救她清白,送她回家與老父團聚。”
“多謝三弟提醒。”秦輔之淡淡地道,“愚兄忝為首輔,時刻不敢或忘國事重於私事。來見三弟之前,愚兄先去了嘉靖府衙,馮彰父子現已是待罪之身。至於你說的女子,馮彰之子稱把她藏在後衙,愚兄派的人卻只找到半截斷索,想是已經自行逃離了。”李去非一怔,旋即慢慢地微笑出來——是趙梓樾,她能肯定,是他救了小紅。
秦輔之看著她的笑容,背轉身靜靜佇立片刻,道:“來人。”陳九應聲出現在牢門外,躬身待命。
秦輔之回首看了一眼,李去非正展開那柄摺扇,白的扇面在昏暗的光線中清晰得觸目驚心。
他的眉稜骨動了下,轉過頭,又頓了頓,才道:“伺候李相公回京。”陳九“喏”一聲,便要躥進牢房,卻有人比他更快。
“砰!”牢門狠狠撞攏的聲音震盪出層層音波,即使此刻是深夜,也足以驚醒整層監獄的囚犯。
門外的人和門內的人同時被震得緩了一緩,馬炎正面朝外攔在門口,橫劍當,冷冷地道:“不怕死的就來吧。”秦輔之先醒過神,冷哼一聲,“憑你?”
“就憑我。”
“你以為拿著青芒就天下無敵?就憑你的花拳繡腿,能殺得了誰?”馬炎正眼也不眨地應道:“我。”監牢裡靜得不像話,除了這方的寥寥數人,外面的黑暗裡沒有半點聲音,死一般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