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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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神功大成,又是出其不意,施妙妙竟是躲閃不得,她先是驚怒,繼而聽見谷縝朗笑聲,頓覺得魂兒悠悠,飄在九霄雲外,兩眼一黑,竟然昏了過去。
谷縝見他昏厥,倒吃一驚,急忙度入真氣,施妙妙醒了過來,二話不說,便是一頓拳腳,死命痛毆。谷縝左右遮攔,連連告饒,說盡好話,才叫施妙妙平靜下來,撲入谷縝懷裡,又是號啕痛哭,口口聲聲埋怨他為何不早早回來。
二人正訴別情,忽聽叫喚,谷萍兒也從遠方奔來,施妙妙抹了淚,白他一眼,說道:"萍兒也天天在次盼你,我們只怕走了眼,故而分開觀望,卻想不到這個挨千刀的竟從後面摸了來。
谷縝大笑,張開一臂,講谷萍兒也攬入懷中,任由她嚎啕大哭,臉上笑眯眯的,著實安。
消息傳出,不到次傍晚,葉梵以下,三十六島島主統統乘船趕來。是夜靈鰲島上大擺宴席,共賀大敵殞命,島王成功。當真觥籌
錯,杯盤
跡。西城眾人也都與會,這一頓酒直喝到深夜,眾人仍不肯散。
葉梵喝的醉醺醺地,端了一大碗酒,搖搖晃晃走到谷縝面前,大聲道:"谷笑兒…不,谷縝…哈哈,我糊塗了,應該叫你島王才對。他媽的,我葉梵活到了三十幾歲,只服過兩個人,一是神通島王,一個就是你了,來,乾一碗…"一邊說,一邊將食指點道谷縝鼻子尖上。
谷縝笑笑,舉起碗來,二人幹了一碗,葉梵驀地大聲叫道:"我爺爺死在西城高手手裡,我爹,我娘,我哥哥,都死在西城高手手裡,東島被西城壓了兩百多年,今總算出了口惡氣。萬歸藏死了,他是首犯,還有許多從犯,又怎麼說?風水輪
轉,萬老賊憑的是什麼,不過就是"周
六虛功"麼,如今這功夫到了我東島手裡,大傢伙說,是不是改叫西城哪些王八羔子也嚐嚐滋味?"說到這裡,他眉
一挑,望著一首地左飛卿,意帶挑釁。左飛卿面湧血紅,目有怒
。偌大廳堂一片寂靜,谷縝徐徐起身,笑道:"左兄息怒,葉尊主想必是醉了。"
"我才沒醉!"葉梵目中光迸出,面向大家,大聲道。"我說地想必都是大家的心裡話,你們說,是不是?"廳中又是一寂,驀地叫聲四起:"對!"
"沒錯!"
"血債該用血來還!"
"首惡雖死,脅從猶在!"其中忽然有人叫了一聲:"踏平西城!"霎時間,數百人盡都應和起來,紛紛叫道:"踏平西城,踏平西城…"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齊,到了後來,直如雷霆陣陣,震得屋瓦簌簌作響。左飛卿拂袖而起,大聲道:"谷島王,左某不遜,就此告辭。"谷縝皺眉不語,左飛卿又望著陸漸道:"陸部主,你是西城天部之主,東島要踏平西城,你又怎麼說?"陸漸尷尬已極,囁嚅道:"我,我…"姚晴花容慘白,徐徐起身道:"我是西城地部弟子,谷島王,小女子也不遜,就此告辭。寧擰也慢慢起身,走到左飛卿身邊。陸漸見狀,無法可想,也只得起身,苦笑道:"谷縝,看樣子,我們是留不下來啦。"谷縝未答,葉梵已道:"陸漸,你是島王一母同胞,武功之高,葉某一貫佩服。你本是金剛一門,與西城本無淵源,又何苦為他們賣命呢?不如聯合東島,大家齊心協力,幹出一番大事。"姚晴大怒,方要出聲,陸漸卻一揮手,淡然道:"葉島主高估在下了,陸某向來愚鈍,只會打打魚織織網,做不來什麼大事。‘姚情拍手笑道:"陸漸,說得好。"葉梵碰了一鼻子灰,臉上陣紅陣白。陸漸手拉著姚晴,走向廳外,谷縝望著眾人身影,始終不發一言。
東島眾人均知陸漸厲害,見他出門,無人敢當其鋒,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陸漸一行來到海邊,正發愁沒有船隻,谷萍兒忽地快步趕來,說道:"陸大哥,哥哥讓我帶你們乘船。"姚晴哼了一聲,沉著臉道;"谷萍兒,今天的事,谷縝到底怎麼想的?"谷萍兒搖頭道;"他沒說,只是讓我給你們找船。"左飛卿冷笑道:"看起來,谷某人也動心了,嘿,好說好說,左某這就返回西城,等著領教周六虛功。"陸漸一皺眉,沉聲道:"左兄,我相信谷縝不是那樣的人。"左飛卿哼了一聲,再不言語。
谷萍兒引著眾人上了船隻,船離東島,眾人均是悶悶不樂,本以為萬歸藏死後,所有恩怨一筆勾銷,如今看來,不過是眾人一廂情願罷了。東道西城多年的血仇,又哪可能因一人之死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船行數,到達彼暗,左飛卿一言不發,飄然去了。陸漸知道他成見已深,必是前往西城報信,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當下轉身邀請寧凝前往得一山莊。
寧凝搖了搖頭,嘆道;"我不去啦,其實我有一件事不曾告訴你們,當在西城,家父為了救我,為萬歸藏
迫,已然自燃而死…"陸漸聞言大吃一驚,寧不空曾是陸漸劫主,又是寧凝之父,對陸漸一生影響,可說除了陸大海不作第二人想。在此之前,陸漸對他也是痛恨鄙夷,此時聽到噩耗,心中卻有一種別樣的悲慼,怔怔的站在那,說不出話來。
寧凝談了口氣,說道:"爹爹虹化而死,我想返回西城,在他自燃之處,造上一座假冢,聊表孝心,唉,我啊,真是天地下最不孝的人。"陸漸一定心神,發愁道:"此去西城,千里萬里,你孤身一人如何去得?"寧凝道:"我和左部主已經約好,一同前往。"說罷轉過頭去,道路盡頭,左飛卿白衣飄飄,駐足而立,若有所待。陸漸見狀,心中稍安,嘆道:"那麼二位一路保重。"寧凝微微點頭,深深得看了姚晴一眼,地鼓足勇氣,說道:"姚姑娘,陸漸是難得的好人,你,你要善待他啊…。"姚晴微微一怔,脫口道:"我待他還不好麼?"寧凝苦笑道:"我說的好,不是一,卻是一輩子。"姚晴重重的一點頭,說道:"我答應你就是。"寧凝微
笑意,雙目卻是慢慢紅了,驀地轉向,向西奪去,與左飛卿會合,消失在遠處。
送別左、寧二人,陸漸、姚晴、五大劫奴返回得一山莊,見到母親、祖父、溫黛夫婦,其中悲喜集,
下小來,仙太奴百般勸
,她心中方才好受一些。姚晴嘴快,憋了半晌,到底忍耐不住,將東島上所聞反見告訴溫黛父母,二人一聽,大吃一驚,深
此事非同小可,害怕東島偷襲,過了一
,便雙雙告辭,返回西城。
這麼住了一月,商清影和陸大海從旁觀察,見陸漸、姚晴情意洽,便試探著先後擔到婚事,陸漸求之不得,姚晴裝模作樣想了一晚,次
就答應了。二老大喜,立時著手發出請柬,
辦婚事。商清影又建議,薛耳、蘇聞香兩對與陸漸同
成婚,蘇、薛二人大為羞赧,青娥、蘭幽卻是喜不自勝。
沈舟虛死後,胡宗憲調入京師,,不久被嚴嵩父子牽連,墮入獄中。世態炎涼,沈家沒了靠山,早已無人理會,商清影所發請柬,均如石沉大海,全無消息,本想此番婚禮,必然不如沈秀那次熱鬧,心中對陸漸頗懷歉意,不料婚禮次,不但天部高手畢集,地部、雷部、風部、澤部、山部盡都趕來,抑且水、火二部業重建,選出新主,寧凝做了火部之主,她料是有些尷尬,只託火部弟子送來賀禮,卻沒親自前來。
二十年來,西城八部第一次聚首,得一山莊當真熱門非凡。陸漸過意不去,向溫黛說道:"西城去些萬里,陸漸何德何能,竟使地母和各位同門風塵勞頓。"溫黛笑道:"你這個陸漸啊,你不知道嗎?你如今已是西城之主,城主大婚,西城弟子誰敢不來?"眾人聽了都笑,唯獨陸漸摸不著頭腦,疑惑道:"地母娘娘,我怎麼做得了城主,你拿我開心麼?"溫黛微微一笑,說道:"這是說笑的事情麼?你這城主是八部公推,名正言順。"陸漸更奇,搖頭道:"不對,我是天部之主,若是推舉城主的事情,為何我都不知?"溫黛笑笑,仙太奴隸奴接口道:"八部公推,得眾者勝,如今有七部贊同你做城主,天部的意見,自然可有可無了。"此事太過突兀,做這城主,更不是陸漸的本意,一時間,陸漸就如一枚雞蛋堵在嗓子眼裡,噎在當場,無言以對。
溫黛又道:"晴兒父母雙亡,親族盡喪,我這做師父的不能不管,我已找了房子,作為孃家,先將晴兒接過去,明大婚,再送她過來。"陸漸應了,但從此悶悶不樂,直待次
房之時,才向姚晴說出心中疑惑,姚晴皺眉道:"師父師公又對你使心眼兒了。他們這一招叫做趕鴨子上架。你想啊,谷縝做了東島之王,要是東西
戰,只有你能勝他,但以你和他的干係,你又怎麼會動手呢?為了
你,他們就做了西城之主這項大帽子,強行戴在你頭上。一來若是開戰,你身為城主,萬不能置身事外;二來將你這麼供著,再給東島那些人十個膽子,也不敢犯你虎威的。所以不管
戰與否,有你做城主,西城就沒有輸的道理。"陸漸愁眉苦臉,說道:"但我又怎麼會跟谷縝
戰?"姚晴拍手笑道:"對啊,你這麼一想,這仗就打不起來了。"陸漸道:"可谷縝呢?東島那些人急著報仇,還不知道如何
他。"姚晴失笑道:"好哥哥,你犯傻了麼?臭狐狸是什麼任務?他不想做的事,誰又
的了他?若講玩心眼兒,東島那幾個跳樑小醜,給他提鞋也不配呢。"陸漸想了想,連聲道:"對,對…"姚晴卻忽然面
惱
,緊攥粉拳,在
沿狠狠一錘,說道:"這個臭狐狸,笨姑娘上次出嫁,給他鬧了個天翻地覆,這一次他卻裝烏龜,一個
也不放,哼,想來便是可氣,下次遇上,非打他兩個大耳刮子不可。"陸漸見她氣惱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
婚後次,戚繼光亦派人送來賀禮。陸漸得知兄長在閩北作戰,大為動心,小住數
,待到西城眾人陸續西返,陸漸便攜姚晴前往南方,助戚繼光蕩平倭寇。
此時戚繼光連催大寇,名震東南,倭寇聞風喪膽,盡都呼之曰"戚老虎",陸漸一到,自是如虎添翼。忽忽兩年光景,東南倭寇盜賊陸續平復。也在這兩年之中,嘉靖皇帝一命嗚呼,空留下了一具臭皮囊,昇仙成道的夢想化為泡影,貽笑千古。
次年南方平定,戚繼光奉旨入京。姚晴從未到過北京,便纏著陸漸,要和戚繼光一同入京遊玩。陸漸卻萬分想念谷縝,幾次前往東島一探,但他已是西城之主的身份,動輒得咎,既怕西城中人誤解,又怕到了東島,給谷縝惹來無邊的麻煩,是以顧慮重重,心中雖想,卻遲遲未動,再被姚晴一催,值得放棄舊念,前往京師。
一行人策馬北行,沿途阡陌縱橫,農夫樂業,茂密茶樹間,採茶歌聲不時響起,清脆嬌柔,繞耳不絕。陸漸見此情形,回想當年從東瀛返回時所見的悽慘景象,真有恍然隔世之。不多久,到了長江邊上,一行人正在等渡船,前方忽然駛來一艘大船,那大船大的出奇,比起尋常江船大了不止一倍。戚繼光奇道:"誰這麼招搖,把海船開到長江裡來了。"話音方落,便聽一聲笑聲,陸漸又驚又喜,脫口道:"谷縝。"縝字方落,便見谷縝冠帶瀟灑,立在船頭,招手笑道:"大哥,戚將軍,可有雅興,上一上谷某的賊船?"戚繼光與他當
一別,數年未見,時或心有掛年,此間見了,亦是喜不自勝,指著谷縝笑道:"你這小子,立了軍令狀,說要回來,結果尾巴一翹,幾年都沒有人影。"谷縝嘻嘻笑道:"戚大人是大忙人,區區草民,豈敢叨擾。"戚繼光皺眉道:"此話真是臭不可聞。"谷縝笑道:"原來戚兄也會罵人。"說到這裡,眾人都是大笑。
談笑間,船隻靠岸,戚,陸,姚一行先後上岸,眾劫奴見了谷縝,十分親熱,谷縝口中招呼,雙眼卻盯著姚晴,反覆打量,姚晴啐了一口,罵道:"臭狐狸,你賊眼兮兮的,瞧我做甚?"谷縝搖頭道:"我沒瞧你啊,我瞧我侄子。"
"你侄子?"姚晴回頭一瞧,身後空無一人,募地明白過來,紅透耳,一馱足,趕上前去,便要揪谷縝的耳朵,谷縝低頭讓過,叫道:"妙妙,救我。"船艙裡一陣笑語傳來,施妙妙抱著一個襁褓,走出艙們笑道:"姚家妹子,看我面子,你饒了他吧。"姚晴見了施妙妙,頓將谷縝丟在一邊,搶到近前,伸手摸那嬰兒,粉
笑臉,喜滋滋地道:"幾個月啦?男的女的?叫什麼名字?"施妙妙笑道:"才三個月,是個女孩,名字麼,谷縝還沒取,說要他大哥給取名字。"姚晴笑道:"女孩兒好,我正想生個男孩兒,正好配一對兒。"谷縝哈哈大笑道:"大美人啊大美人,你真是胡吹大氣,生男孩兒麼,你當是想生就生的?我也想生,結果呢,天不從人願。不過女孩兒也好,這幾
我是越看越愛。"姚晴忽地轉過頭來,盯著谷縝,笑眯眯地道:"谷笑兒,你叫我什麼?再叫大美人可是不對的。"谷縝笑道:"對,對,我該叫你大掃…把…"姚晴聽到"掃"字,只當他叫自己大嫂,不覺心花怒放,誰知谷縝加了個"把"字,詞文全變,氣得她飛起一腳,自然又被谷縝避開了。
說笑一陣,來到艙室,谷萍兒正和桃紅,萼綠張羅酒菜,眾人坐下,暢敘別情,無所不談,谷縝惟獨不談東島,陸漸等人也不好多問。谷縝笑道:"戚將軍,你我久別重逢,我送你一個見面禮如何?"戚繼光笑道:"好啊,送什麼呢?"谷縝從身邊拿起一個紅漆木盒,笑送到戚繼光面前,戚繼光展開一瞧,面
微變,原來匣中竟是一個人頭,看其髮式,竟是倭人。
陸漸心中好奇,探頭一瞧,不由得脫口叫道:"倉兵衛…"原來這人頭正是鷂左倉兵衛的,不想天柱山一別,再見之時已是一個死人。谷縝哦了一聲,說道:"他叫倉兵衛麼?不過他還有個小名兒,叫做倉先生。他被戚將軍打敗之後,盤踞一個海島,想要繼續作惡,不巧被我遇上,將他輕槍收拾了,又聽說戚兄要進北京,特意送來,作為見面禮。"戚繼光望著人頭,哈哈笑道:"好,好禮。"陸漸卻不由想到東瀛往事,不覺心中淒涼。
谷縝又笑道:"戚兄,大哥,入京之期尚遠,我來提議,大家海路進北京如何?"話未說完,姚晴已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戚繼光與陸漸對視一眼,笑道:"朝廷海才鬆一些,你這
商就來犯事,也罷,左右還有些
子,若是大家都無異議,我也捨命相陪吧。"當下谷縝掉船順江而下,出了吳淞口,轉舵向北,眾人
喝酒閒聊,其樂無窮。
是,經過山東文登營時,陸漸,谷縝談到環遊世界的光景,多說異國風物,戚繼光聽到
彩處,擊節嘆息,又聽說西國水師強盛,火炮犀利,不由得心生幾分愁意,起聲來到船頭。眺望海邊城樓殘垣,遠近炊煙,聽著軍營中笳聲跌宕,不由得詩心陡發。朗
道:"冉冉雙幡度海涯,曉煙低護野人家。誰將
來殘堞,獨有天風送短笳。水落尚存秦代石,
來不見漢時槎。遙知百國微茫外,未敢忘危負歲華。"谷縝一旁聽到,點頭道:"忘戰這必危,倭寇雖平,北方韃靼尚且強盛,西方諸國亦有中興之勢,為將者,國家之爪牙,不可懈怠啊。"戚繼光微微一笑,說道:"我此去京師,或許要去邊關防韃靼,
騎馬,
子一久,或許會想到這乘船廝殺,平靖四海的
子。"谷縝笑道:"其實依我來看,這大海也是一匹好馬。"戚繼光拍手道:"此論甚怪,戚某願聞其詳。"谷縝笑笑,指著大海,朝聲道:"這茫茫大海,不就是天公的坐騎麼,世間凡馬,若論馴服,誰能及它,若論狂暴,誰能及它,若論奔騰萬里,誰又能及它?所謂舟船,不過是這匹神馬的鞍韉罷了。若騎凡馬,何足道哉,熱血漢子,若要騎馬,就當騎這天公之馬!"戚繼光哈哈大笑,讚道:"快論,快論,今
一敘,足
平生。"說罷大笑一聲,轉回艙中去了。
一時間,船頭只剩陸谷二人並肩而立,眺望大海。陸漸忽道:"東島…"谷縝擺一擺手,笑道:"別提東島,從今往後,武林中再無這個詞兒。"陸漸漸一驚,問道:"什麼?"谷縝笑笑,說道:"大哥,你還記得我當年在海寧觀海樓說過的話麼?我當時就說了,我跟別人都爭輸贏,唯獨跟你,我便不爭。"陸漸沉默半晌,說道:"東島解散了麼?"谷縝道:"不錯,我用兩年工夫,做的就是這件事。"陸漸動起來,大聲道:"東島是令尊一聲心血所聚,你怎麼能說散就散?"谷縝搖頭道:"一生心血?其實都是他看不開。三百年前,東島就不曾有,後來是有了,卻多出很陡恩怨仇殺。這東島還在一
,東島西城就不斷糾紛,這又是何苦來哉?"陸漸道:"有你我二人,怎會有什麼紛爭?"谷縝笑了笑,淡淡的道:"倘若你我都死了呢?"陸漸一怔,不
默然。谷縝笑道:"葉梵等人想要報復,不過是打著東島的招牌,
我就範,如今我走了,招牌也砸了他們力量小無可小,這報復的心也沒了。"說到這裡,他不覺輕輕嘆口氣,"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一時間,二人目視蒼茫大海,許久也說不出話來。
又過幾,將至塘沽,是夜,谷縝設下豐盛筵席。秦知味親自掌勺,佳餚美味,妙不可言,酒喝了一罈又一罈。姚晴一時歡喜,也喝了不少,竟與谷縝反串著唱起《西廂記》。姚晴扮張生,谷萍兒扮紅娘,崔鶯鶯卻是谷縝,姚晴唱得英姿颯
,不讓鬚眉,著實可圈可點。到了谷縝時,只聽他捏著蘭花指,妖嬈唱道:"懨懨瘦損,早是傷神,那值殘
,羅衣寬褪,能消幾度黃昏,風嫋篆煙不鄭安全帽,雨打梨花深閉門…"谷縝原本俊美,此時刻意扭捏,手揮目送,真個神嬌意媚,更賽女郎。在座眾人無不絕倒。姚晴笑倒在陸漸身上,捂著肚子,直叫"哎喲,陸漸救我,哎喲,陸漸救我。"哪還有力氣再往下唱。
這麼胡鬧一晚,次清晨,海船靠岸。谷縝將眾人送到岸上,笑嘻嘻望著姚晴道:"大美人兒,這大嫂二字麼,我是絕然不叫。但你新婚大喜,我因故未能來賀,實在有點兒抱歉,為表歉意,我送你一樣物事可好?"姚晴將白生生的纖手一攤,笑道:"好啊,拿來。"谷縝將手一伸,從施妙妙手裡接過一個數尺見方的白玉匣子,送到姚晴手裡。姚晴接過,大不客氣,展開一看,忽地失聲叫道:"財神指環…"陸漸亦是變
,定眼一瞧,那玉匣中果然躺著一枚碧玉指環,環上三縷血紋,分明可見。指環之下,放著一疊文書,看起來象是帳簿。陸漸驚道:"谷縝你這是做什麼?"谷縝嘆了口氣"徐徐道:"我一生極少負人"惟獨欠了艾伊斯一條
命,她做夢都想要這枚指環,我逞強好勝,直到她死也沒給她,實在是我生平大憾。大美人,我所見女子,只有你最象她,我將這枚指環連著中土財富
到你手裡,以你的才幹,必然不會叫我失望。"姚晴拿著玉匣,有些怔仲,皺眉道:"臭狐狸,這禮物未免大了些"況且聽陸漸說,東島散了,你又讓了財神,將來豈不是沒了事做?"谷縝哈哈大笑,押運手道:"哪會沒有事做?我在潛龍上不是得了<萬國海圖>麼?我已立下志願,非將圖中大海一一走遍不可。這麼縱橫七海,又豈會沒有事做。"眾人聽得無不動容,戚繼光脫口讚道:"好志向。"姚晴卻叫道:"臭狐狸,你只顧自己逞能,就忍心讓妙妙陪你受苦麼?"谷縝與施妙妙含笑對視,施妙妙半似歡喜,半似無奈,嘆道:"姚家妹子,只要他喜歡,我又怎會覺得苦呢?"姚晴一愣,
悵然之
。谷縝深深望了陸漸一眼,笑道:"我就去啦,大哥,好好保重,也,也好好照顧我媽…"陸漸聽得
中酸楚,澀聲道:"你,什麼時候回來?"谷縝略一沉思,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說到這裡,他舉頭望天,驀地縱聲大笑,攙著施妙妙,且舞且歌,走向海船。歌聲清亮,縈繞海畔:"棄微名去來心快哉,一笑白雲外,知音三五人,痛飲何妨礙,醉袍袖舞嫌天地窄。"錨起,帆張,東方一輪紅
,噴薄出海,那艘船向著太陽昇起處越駛越遠,陸漸驀然間按捺不住,飛奔起來,一直奔入海里,海水齊膝,始才驚覺。可那面白帆去得更快,冉冉沒入紅
深處,就像一片遠去的雲彩。這時候,陸漸身後飛來幾隻鳥兒,啁啾婉轉,盤旋相逐,可是啊,這些早晚覓食的鳥兒,又怎會懂得白雲的無心呢?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