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藍衣主僕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凌君毅傲然笑道:“只怕未必。”話出口,人已輕輕一側,向旁避了開去,就在他身形閃出之際,突覺一股拳風暗勁,襲在前之上。

凌君毅早已運氣護身,這一記拳風,雖然來得突然,但為護身真氣擋得一擋,幸未受傷,心頭卻是大驚訝,道:“這股拳風,不知何時發出來的,竟有如此快速?”舉目瞧去,只見黃衫少年右手握拳,停在前,並未擊出。這一瞧,心中更是駿然,暗暗叫了聲:“無形拳。”黃衫少年眼看自己隨指暗發的一記“無形拳”明明擊中對方前,而對方竟似若無其事一般,站立不動,不微變,忖道:“原來他練有護身真氣。”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兩人雖然各自心生震驚,但卻並未因此停手。

黃衫少年冷笑一聲,右拳化掌,疾拍凌君毅左肩,左腕一沉,食中指,閃電般朝“氣海”點到。凌君毅身形微側,右手一招“怒龍推雲”反向黃衫少年右手擊過去。左手似格非格,五指一攏,使的是“倒扳龍角”輕而易舉一把抓住蠱衫少年食中二指。這兩招迅如閃電,先是“啪”的一聲,凌君毅右掌和黃衫少年右掌擊實。

黃衫少年但覺凌君毅掌心含蘊著一股極強的震力,身不由己被震得往右退出半步,同時又覺左手食中二指一緊,被凌君毅往後扳起。至此,本來對面的兩人,黃衫少年左手被反到背後,身子也跟著轉了過去,變成背向凌君毅。凌君毅右膝一抬,朝他股上輕輕一頂,左手一鬆,黃衫少年一個人朝前直衝出去四五步之多。

凌君毅也不追擊,冷冷笑道:“抱歉,罰酒讓閣下自己喝了。”黃衫少年倏地回過身來,一張俊臉,如鐵青,鏘的一聲,出一柄耀目銀虹,厲聲迫:“你亮兵刃。”凌君毅微曬道:“在下已經手下留情,閣下還不肯知難而退麼?”黃杉少年怒喝道:“今有你無我,咱們在兵刃上分個生死強弱。”凌君毅劍眉一攏,問道:“有此必要麼?”黃衫少年臉上殺氣直透眉字,冷冷道:“不用羅嗦,你再不亮兵刃,我一樣要取你命。”凌君毅朗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閣下就不用虛情假意,只管放手施為好了。”黃衫少年沉哼一聲道:“好,你小心了。”喝聲出口,劍點了過去。

凌君毅看他出手一劍,嗡然有聲,抖起碗口大三朵劍花,口中不覺讚道:“好劍法。”微一氣,陡然向後退出三尺。

黃衫少年見他只是後退了三步避開劍勢,依然末亮兵刃,更是氣怒。冷冷一笑,欺身直上,長劍揮動,接連攻出三劍他雖只攻出三劍,卻已灑出漫天劍影,像洶湧,疾卷而來。凌君毅長笑一聲,疾然雙手齊舉,競向一片劍影中抓去。一柄斬金削玉的寶劍,凌君毅竟然敢以一雙手去抓他的劍鋒。這下連一向狂傲自大的黃衫少年,也不大吃一驚。要知他平雖然目空四海,但究是武林世家弟子,見多識廣,心中迅快一動,忖道:“這小子如無獨特手法,決不敢輕纓鋒。”他在不明對方手法之前,哪肯讓凌君毅抓住長劍?身形疾退半步,手腕一振,從劍尖飛出千百縷銀絲,參差不齊,朝凌君毅當頭罩落。他這一招“萬柳飄絲”幾乎籠罩住對手正面所有道,若是練到最高境界,可以一劍刺中敵三十六處大,這乃是“南湘蕭家”馳譽武林的七大絕招之一。

黃衫少年劍勢甫發,凌君毅大喝一聲,右手一豎,劈出一掌,左手閃電般向前抓出,奪取對方長劍。這一掌一抓,幾乎是同時發出。一掌出手,掌風排空,發如迅雷,把黃衫少年千百縷銀絲,當真像風吹柳條,悉數斜揭而起,摒出門外,左手五指,也恰在此時,快要搭上劍柄。黃衫少年做夢也沒想到對方功力會這般深厚,心頭猛然一震,急急氣後躍,暴退數尺。他哪裡知道凌君毅使出來的這一掌一抓,乃是大有來歷,掌是“牟尼印”脫胎於佛門奇學“易筋經”抓是“赤手搏龍”乃是“十二擒龍手”中的招數,只不過他是以左手使出,和少林招術相反。

就在黃衫少年往後躍退之際,林前忽然多出一個人來,這人來得悄無聲息,沒待兩人再出手,急急喝道:“你們快快住手。”凌君毅轉臉瞧去,來人身穿古銅長衫,繫絲絛,正是那個紅臉老者,文婉君的叔叔。

黃衫少年面上飛過一絲喜,慌忙躬身道:“老叔來了。”紅臉老者一雙炯炯目光,打量著凌君毅,問道:“這位老弟是誰?你們怎會打起來的?”黃衫少年道:“小侄也不知道他是誰,只看到他手中把玩的絲囊,是婉妹佩在身邊之物,就上前問他從哪裡來的?他竟然支吾以對,不肯拿出來。”凌君毅道:“胡說,那是在下表妹所贈,與你何干?”他這話沒錯,天下女孩子,都會佩戴絲囊,表妹送給他的東西,豈能給外人觀。

紅臉老者一手摸著花白鬍子,微微一笑,道:“你們兩人,都是年輕氣盛,這是誤會,說清楚了也就算了,又不是深仇大怨,何用以命相搏?”黃衫少年道:“但他手中絲囊,明明是婉妹之物,小侄絕不會看錯。”凌君毅冷笑道:“閣下簡直欺人太甚,天下只有你家有絲囊麼?”紅臉老老呵呵笑道:“你們爭執的也就在此,一句話,就是少年氣盛,誰也不肯讓步,自然越說越僵。來,來,不打不成相識,二位都是少年俊彥,大家把話說開了就好,老朽替你們作個調人如何?”說到這裡,回頭朝凌君毅含笑道:“老朽溫一峽。”接著向黃衫少年一指道:“這是南湘蕭家的老六,人稱“金環六郎”的蕭其清蕭老侄。”他在說話之時,暗暗朝依然臉鐵青的黃衫少年使了個眼,然後目注凌君毅,問道:“老弟呢?仙鄉何處?高姓大名?”凌君毅道:“在下穎州凌君毅。”溫一峽道:“凌老弟身手非凡,不知和昔年名滿武林的第一奇僧“反手如來”如何稱呼?”敢情他已看出端倪來了。

凌君毅心頭暗暗到駭然,忖道:“此人不但武功極高,而且見識也很淵博,一下就看出我的來歷來了。但你雖看出我師承,又怎知這是師傅有意叫我炫的。師傅說,炫師承,也正是掩蔽真正來歷的法門,而他真正的來歷,連他自己也一無所知。”凌君毅遲疑了一下,才抬目道:“溫前輩說的正是家師。”溫一峽臉上閃過一絲驚異之,呵呵笑道:“老弟果然是奇僧門下,幸會幸會。”接著目光一注,道:“這麼說來,令師還健在了,不知如今他人在何處?”凌君毅道:“家師行蹤無定,在下也不清楚。”溫一峽連連點頭道:“昔年令師行道江湖,也是雲裡神龍,見首不見尾,老朽只是隨便問問。”凌君毅拱拱手道:“在下另有要事在身,不能耽延,請恕先走一步了。”溫一峽含笑道:“凌老弟有事,只管請便。”凌君毅向兩人一點首,舉步朝前行去。

溫一峽目送凌君毅去遠,臉上閃過一絲陰沈冷笑,轉對蕭其清道:“咱們跟他下去。”蕭其清道:“老叔也懷疑這小子…”他心中對凌君毅把玩的那個絲囊,依然未能釋懷。

溫一峽微微點頭,口中“唔”了一聲,才道:“老夫覺得這小子在此地出現必有緣故。”話聲一落,未待蕭其清追問,急急追了下去。

凌君毅一路疾行,奔走了一段路,腳下忽然一停,目光迅快四下一掠,身形閃動,隱入路旁一片樹林中。他一路追蹤眇目人,由於方才在龍曲面館了一手,生怕已引起藍衣人的注意,對他今後行動,多少有些妨礙。因此他出了鎮南,就想找一處隱僻的地方,易容改裝,不想卻無意中邂逅了溫婉君主婢。小燕為了掩飾行藏,雖然偽稱姓文,但凌君毅現在已知她們是嶺南溫家的人了。

凌君毅是反手如來的唯一傳人,反手如來昔年來曾在少林寺出家之前,是江湖上有名的俠盜,於易容之術,凌君毅對易容一道自然也師承有道。他閃身入林找了一處隱僻所在,立時動手化起裝來。沒有多久,他已改扮成一個兩鬢花白,頦下留了一把山羊鬍子的鄉下老頭,打好包裹,把長劍貼身臧好,正待出林,忽聽林外正有兩人邊說邊走,一路行來。

凌君毅不由腳下一停,只聽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道:“這小子倒滑溜得很,明明從這條路來的,怎會一下不見了。”接著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冷冷一笑道:“其實也不一定非跟蹤他不可,老夫只是覺得…”只是覺得什麼,聲音漸漸遠去,聽不真切。不用說,這一老一少,正是溫一峽和金環六郎蕭其清了。

凌君毅聽得一怔,暗道:“原來他們竟然綴著自己下來了,這倒真是合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句話了。”繼而又微微一笑得意地道:“我若會被你們綴上,那就不是反手如來的傳人了”趕到太康已是上燈時,太康城地當南北要衝,但只有兩條街,還算熱鬧,城中一共只有三家客棧,規模都不大。凌君毅在大街上轉了一圈,很快就發現藍衣人主僕正在街上一家酒樓上吃喝,他沒進去驚動。接著花了些碎銀子,跟三家客店的夥計打了道,果然又很快就找到了眇目人落腳之處。那是在橫街上一家又髒又小的客店裡。於是凌君毅也就在這家客店住了下來。而且在店夥安排之下,他就住在眇目人對面房間裡。

一晚無話,第二天一早,眇目人還沒起,凌君毅便已經走了,他出得城外,到了偏僻無人之處,又改換裝束,扮成一箇中年商人。這回他從店舖裡買了一柄油紙雨傘,把長劍藏在雨傘裡面,套上布囊,只出一個傘柄,使人再也不會疑心他布囊裡是隨身兵刃,然後挑著包囊一路朝淮陽行來。

從太康到淮陽,不過六六十里路程,凌君毅扮作了中年商人,自然不能走得大快,一方面也是為了等候眇目人。中午時分,在老家集打尖,才看到眇目人急匆勿地打店前經過。凌君毅跟著他,腳下加緊,一路綴了下去,太陽還末落山,就已趕到了淮陽。凌君毅因眇目人已經到了地頭,自然不肯放鬆,入城之後,依然遠遠尾隨在眇目人身後而行。眇目人到得城中,立時腳步放緩,大搖大擺地在幾條大街上走了一轉,然後向一家叫做“五福居”的酒樓走了進去。

凌君毅也很快地跟了進去,目光一轉,看到眇目人獨坐在靠窗一張桌上,當下也就在相距不遠的桌上坐了下來。這時天已黑,華燈初上,上樓來的食客漸多,眇目人一隻獨目,不住地在人群中打量。凌君毅自然知道,他方才在幾條大街打轉,和此刻上了酒樓,故意坐在最顯著的位子,主要目的在引人注意。因為他趕到了淮陽,已經到了地頭,不知把東西給誰,那就只有讓人家找他了。

眇目人要了一壺酒,慢慢吃喝。凌君毅也要了一壺酒,慢慢吃喝。眇目人不時注意每一個上樓的食客,凌君毅也在不時地注意每一個上樓來的食客。但直到酒客們酒醉飯飽,紛紛會帳下樓,始終沒有一個人跟眇目人打招呼。如今酒樓上的食客,已是疏疏落落,沒有幾個人,眇目人敢情等得不耐,忽又起身下樓而去。

凌君毅跟著站起,會過酒帳,揚長出門,遠遠跟了下去。眇目人腳下忽然一緊,穿過兩條橫街,一直往南行去,走了兩裡來路,地帶已極冷僻。一會工夫,來到一座祠堂前,只見他回頭望望身後,忽然雙足一點,縱身上牆,逾垣而入。

凌君毅跟到祠堂右側,微一提氣,悄然躍登圍牆,舉目望去,眇目人躍落天井,略為遲疑了一下,就舉步朝正廳走去。凌君毅哪還怠慢,足尖在牆頭上輕輕一點,一個人化作一道輕影,疾如星,搶在眇目人前面,入大廳,目光迅快一轉,飛身躲入高懸正樑間的一塊橫匾之後,這一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這一座大廳,足有七間開闊,凌君毅從右側掠入,眇目人武功平平,自然連風聲也不會聽到一點。他敢情酒喝多了,顯得有些氣,進入大廳,就在中間一張祭桌上四平八穩地躺了下來。

就在他躺下沒有多久,突聽祠外接連響起兩聲悶哼,黑夜之間,萬籟俱寂,聽來自然十分清楚,那兩聲悶哼,就在祠外不遠處傳來,似是有人中了暗算發出的聲息。眇目人悚然一驚,慌忙翻身坐起,但見一個瘦高人影就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在廳前走廊上出現,緩緩朝廳上走來。

眇目人驚慌失措,顫聲說道:“誰…”凌君毅凝目瞧去,已認出這瘦高人影正是那左手裝著鐵手的青衣人,只見他走進大廳,便自停步,口中冷冷地道:“我是給你送信來的,你就叫右眇子?”眇目人聽說送信來的,慌忙上一步,陪笑道:“不,不,小的眇左不眇右。”瘦高人影哼了一聲,探懷取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說道:“拿去。”眇目人手接過,瘦高人一語不發,轉身往外就走。

凌君毅心頭暗暗納罕,忖道:“青衣人送信給這眇目人,這情形和前晚自己送信給藍衣人頗相近似,信中定是指示眇目人把東西送何處?莫非還沒到地頭麼?”眇目人接過信封,神恭敬地送走瘦高人影,向信封上仔細看了一陣,回身走到祭桌前面。

“嚓”的一聲,打亮火摺子,燃起一支蠟燭,伸手從香爐旁取出半支線香,湊在燭火上點燃,入香爐之中,然後把那封信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凌君毅躲在匾後,看他舉動甚是古怪,心中暗暗納悶,忍不住凝足自己的目力,低頭朝供在桌上的信封看去。他內功純,相距雖遠,但凝聚了目力,信封上的字跡,仍能清晰看到,那是:“燃起案上香燭,香盡始可開拆。”凌君毅不知這寫信的人的什麼玄虛,但愈是如此,愈覺他們一路護送的那個小紙包,有著無比神秘。線香燒得很快,整個大廳,都被淡淡的香菸繚繞,也很快漸漸散去,剩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看來那半支線香,倒是上好的印度奇楠香。

眇目人一看線香燒盡,立即取過信封,拆了開來。凌君毅低頭看去,但見眇目人由信封內出一張字條,裡面附有一顆白藥丸,字條上面一行潦草字跡,寫著:“速將此丸下,出南門,限五更前抵達龍王廟。”眇目人手中拿著那顆白藥丸,似是有些猶豫,突然間,他上身搖晃了一下,似乎支援不住,急忙把那顆藥丸送人口中,隨手拿起字條,在燭火上燒了。就在此時,忽聽“叮”的一聲,一團人影,從神龕內一個筋斗,翻滾出來,跌倒地上。

眇目人大吃一驚,唰地橫閃數尺,睜大獨自,朝那人看去,道:“難怪上面要我燃完線香,才能拆開,原來果然有人綴著我來。上面早有逾令,發現有人跟蹤,殺無赦,你這個小妞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手隨話聲,霍地從身邊出一柄牛耳尖刀,緩步了過去。

突地有人大喝一聲:“站住。”微風一颯,眇目人面前又多了一個神情嚴肅的中年人,目注眇目人,冷喝道:“你還不快滾?”光是那兩道眼神,就冷得如同兩柄利劍,眇目人和他目光一對,止不住心頭髮,連聲應“是”轉身撥腳就跑。這中年人正是凌君毅,他沒理眇目人,走上一步,俯身下去。綠衣少女雙目緊閉,長長的睫,一張吹彈得破的臉,有如透了的蘋果,紅馥馥的,明豔動人。配著白玉如意般的直鼻樑,一張水紅菱似的小嘴。這小妞最多不過十七八歲,臉上稚氣未脫,嬌婉可愛。

凌君毅心中明白眇目人點燃的那支線香,可能就是香,不然,信內不會附有解藥,綠衣少女也不會聞到香菸,從神龕中翻出來了。既是香,自己也聞到了,怎會沒事呢?他心念轉動,登時想起溫婉君送給自己的絲囊,曾說可解藥,當下伸手入懷。取出絲囊,打開上方活節,登時清香撲鼻。原來玉瓶蓋上,有梅花形五個細孔,香氣就是從細孔中發出來的。仔細一瞧,瓶肚上刻著“清神丹”三字,下首另有一行小字:“嶺南溫家制”凌君致很快旋開瓶蓋,才發現這小小玉瓶之內,竟有上下兩層,上層裝的是黃粉末,香氣正好從瓶蓋細孔中透出。取起裝粉末的一層,下面裝半瓶只有芝麻大小的黑藥丸。凌君毅暗暗“哦”了一聲,心中立時明白,這玉瓶共分兩層,上層裝的粉末,瓶蓋上還鑿了五個細孔,那是專解香的藥。所以要用絲囊盛著,就是要你掛在前,只要聞到了從瓶蓋細孔中透出來的香氣,香自解,就不足為害。玉瓶下層裝的藥丸,是專解藥之用,那麼綠衣少女中了香,只須把玉瓶湊上鼻子,讓她聞聞就好,不用給她喂服藥丸了。當下就把玉瓶蓋好,然後俯下身去,把玉瓶細孔湊在綠衣少女鼻端,讓她在呼之時,把藥氣入。

這樣約摸過了盞茶工夫,綠衣少女果然倏地睜開眼來。當她一眼瞧到自己躺臥地上,身邊蹲有一個陌生男子,心頭不由猛地一驚,急急翻身坐起,尖聲叫道:“你是什麼人?你這是做…什麼…”她嚇得臉煞白,但這一坐起,發現凌君毅手中拿一個玉瓶,不像有什麼惡意。凌君毅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害怕,你方才中了香,昏過去,在下給你聞的是解藥。”綠衣少女脹紅雙頰,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美目,朝凌君毅福了福道:“是大叔救了我,我不知該如何謝你才好?”這聲“大叔”聽得凌君毅一呆,突然想起自己改扮了中年人,這才啞然一笑,一手摸摸額下短鬚,含笑道:“姑娘不用客氣,在下路過此地,遇上眇目人正要殺害姑娘,豈能袖手不管?”綠衣少女臉上飛過驚詫之,問道:“大叔說那眇目人要殺我?我和他無怨無仇,他為什麼要殺我呢?”凌君毅道:“那是因為他怕洩漏機密,殺害姑娘,只是為了滅口。”綠衣少女眨動著眸子,好奇地道:“他有什麼機密呢?這人壞死了。”凌君毅目注綠衣少女,只覺她生得秀麗活潑,嬌憨動人,尤其吐語清脆,宛如百囀嬌鶯,不由看得怔怔出神。綠衣少女發現凌君毅望著她沒有說話,不覺微顯羞澀,雙頰飛紅,低下頭去,叫了聲:“大叔。”她這一叫,凌君毅霍地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有些失態,登時耳一熱,勉強笑了笑,問道:“姑娘怎會一個人躲在這裡呢?”綠衣少女臉上嬌紅末褪,說道:“我常聽舅說,客店不是好地方,女孩子家單身投店,會被人欺侮,所以我就找到這祠堂裡來…”凌君毅笑道:“後來看到眇目人越牆而入,你就躲到神龕裡去?”綠衣少女口中嗯了一聲,忽然眼珠一轉,說渲:“是了,我想起來了,在眇目人前面,明明有一條人影,搶先飛掠入廳,但一閃就不見了,我只當眼花,原來就是大叔,你是跟蹤眇目人來的,對不對?”凌君毅暗讚道:“此女心思捷,剔透玲瓏。”當下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也只是一時好奇。”綠衣少女聽說凌君毅果然是追蹤眇目人來的,被她猜中了,臉上頓時出喜悅之,急急問道:“是了,大叔方才說那眇目人為了怕洩漏機密,才要殺我,他有什麼機密?大叔一時好奇,才跟蹤他到祠堂來的,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奇事?”小姑娘好奇之心更切。

凌君毅道:“他是替人送一件東西的,在下看他行動詭異,才跟了下來。”綠衣少女哪肯放鬆,追問道:“他送的是什麼東西?”凌君毅道:“在下要是知道,也不跟蹤他了。

綠衣少女目光一抬,問道:“大叔知道他要把東西送到哪裡去麼?”凌君毅道:“好像是送到南門外龍王廟…”說到這裡,陡地想到自己不該告訴她,江湖險惡,萬一她在好奇之下,偷偷跟了去,被藍衣人主僕發現,豈是玩的?一念及此,就倏然住口,借話掩飾,問道:“在下還沒請教姑娘貴姓?”綠衣少女道:“我姓方…”她心裡依然念念不忘眇目人送的東西,急著道:“南門外龍王廟,大叔,我們這時候追下去還來得及。”果然不出所料,這小妞兒人小鬼大,動了好奇心了。

凌君毅忙道:“在下方才只因眇目人行動鬼祟,一時好奇,才進來瞧瞧。江湖上各幫各派,都有他們自己的隱密,不容外人覷伺,何況從這裡去龍王廟,少說有六七十里路程,在下也不想去了,姑娘又何必冒這個險呢?”綠衣少女紅菱似的角一撇,哼道:“我才不怕他呢,大叔不去,我自己也會去的。哼,他用香把我倒,我非找他算帳不可,不然還當我好欺侮的呢。”糟糕,她使起子來了。

凌君毅暗暗皺了皺眉,勸道:“他點燃香,只是為了怕人偷覷秘密,並非存心對姑娘不利,姑娘何必和這種江湖歹人計較。姑娘一個人出門,自然有自己的事,還是在這裡休息一晚,辦自己的事去吧。”綠衣少女道:“我是出來玩的,我沒有事,大叔不去,我要走啦。”說完,轉身走,忽又好像想起了什麼,腳下一停,回過頭來,望望凌君毅,問道:“對不起,我忘了請教大叔姓名了?”凌君毅道:“在下穎州凌君毅。”綠衣少女道:“我記下了,凌大叔再見。”凌君毅看她說走就走,心中大為難,自己不該告訴她眇目人去龍王廟的話,她一個女兒家,萬一出了差錯,豈不是自己害了她麼?想到這裡,連忙叫道:“姑娘,請留步。”綠衣少女已經走到門口,聞言停步,回頭問道:“凌大叔,你有什麼事嗎?”凌君毅道:“姑娘一定要去,那就和在下一起去吧。”綠衣少女聽說凌君毅肯陪自己同去,不覺咭的笑道:“凌大叔,你真好。”她這一笑,有如百合乍放,蘋果般的臉頰上,登時浮起兩個小小酒渦,笑得好甜。凌君毅不敢朝她多看,掉過頭去,說道:“要去就快些走吧。”綠衣少女點點頭,兩人走出天井,綠衣少女存心賣,雙肩一晃,搶在凌君毅前面,飄然凌空飛起,超過高牆,這一式“紫燕掠波”著實使得輕靈。凌君毅跟著縱起,口中朗笑道:“姑娘好俊的輕功。”綠衣少女不敢抬頭,指指牆角,說道:“那邊有兩個人。”人有什麼可怕的?凌君毅暗暗笑道:“姑娘也只有這點膽子。”一面安她道:“姑娘別怕,讓在下去瞧瞧。”回頭一看,果見牆角暗處俯伏著兩個人。

他眼光何等銳,一眼使看出其中一個,正是中午在龍曲面館中見過的灰衣漢子,另一個不用說是他同伴了。凌君毅突然想起方才青衣人出現之前,曾聽到兩聲悶哼,莫非,他們已經遇害?心念動處,人已掠了過去,俯身一瞧,但見兩人身子弓屈如蝦,頭臉呈青綠,果然是中了暗算,毒發身死,那灰衣漢子氈帽跌落,頂門上赫然出戒疤,原來竟是和尚。

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動,暗道:“少林和尚,莫非眇目人送的東西,和少林“藥王殿”主持“樂山大師”失蹤有關?”綠衣少女站得老遠,問道:“凌大叔,這兩人怎麼了?”凌君毅緩緩直起來,說道:“已經死了。”綠衣少女機伶一顫,道:“他們是眇目人殺死的麼?”凌君毅微微搖頭,道:“不,兇手另有其人。”綠衣少女道:“是不是方才送信的那個人?”凌君毅道:“可能是。”綠衣少女好奇地道:“那也是為了滅口?我看這裡面一定有著極大的秘密。”凌君毅,怕她追問,忙道:“我們走吧。”兩人繞到南門,翻出城牆,一路朝南奔行。六七十里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並不近,好在夜晚無人,一男一女便展開了輕功一縱身法。綠衣少女終究功力較遜,奔行了一陣,就雙頰通紅,嬌吁吁,但她還是咬緊牙關,拚力賓士。凌君毅瞧在眼裡,心中頗覺不忍,只好把自己功力減到七成,這樣一來,綠衣少女才算勉強跟上。

但綠衣少女立即發覺,柳眉一揚,紅著臉道:“凌大叔,看來你一身功力,不在我舅舅之下呢。”她舅舅是誰,凌君毅哪會知道?朝她微微一笑,問道:“令舅武功很高麼?”綠衣少女道:“我舅舅武功自然很高,我和我表姐都是跟舅舅學的,我表姐就比我強,我笨死了。”她天真末鑿,說得甚是稚氣。

凌君毅道:“在下倒覺得姑娘年紀不大,一身武功,能有如此造詣,已經很不容易了。”綠衣少女柳眉一揚,說道:“我表姐只比我大了一歲,不但長得像謫凡仙子,武功也比我強得很多,我是她手下敗將,可是我敗得服服貼貼。凌大叔,你不知道她美得有多叫人心折,有時候就是想勝她,都不忍心勝她了。”她娓娓的說來,聲音固然嬌脆動人,同時,也可看出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純潔得像晶瑩美玉,沒有一絲瑕疵。她竭力捧著她表姐,把她表姐說成“謫凡仙子”其實她自己也又嬌又美,美得醉人,美得不可方物。凌君毅又沒見過她的表姐,自然不好置喙,只得隨口應著她。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