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四章寢殿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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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走太尉府孃家來的人後,我回到內室。皇上問:“你明早去了,晚上會回來吧?”我說:“當然。”皇家體制,皇后怎麼可以在外面過夜?就算李老夫人明天過世了,守靈的自有她的親生女兒,我也用不著一直留在那裡。

轉頭再看看皇上一臉期待的表情,我笑著問:“皇上不會也想跟臣妾一起去吧?”他懶洋洋地靠在我肩上道:“是啊,人家好久沒出去玩了。”我伸手撫摸著他的頭髮說:“是朕,不是人家。”哪有做皇帝的人老是自稱人家的。

“人家在你面前是人家,在別人面前才是朕。”我俯身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嗯嗯嗯,這話我愛聽,那就人家吧。”其實,他要是在我面前也朕來朕去,我肯定又會很失落的。還是人家好啊,多親暱,多曖昧。

想起他還是東宮太子的歲月,那時候他跟我說話也是“人家”來著,聽起來卻很自然。

因為他那時還是稚少年模樣,又沒當權,整天遊手好閒。就算去書房聽太傅授講,也是心不在焉,摸魚打混,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那時候的他,的確跟“人家”這個自我稱謂吻合的。那樣一個整天懶洋洋的美貌少年,可不就是人家?

現在嘛,都是萬乘之君了,尊貴如斯,我的覺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竟覺得人家有點不符合他的身份了。我不由得嘆地說:“想想皇上還是殿下地時候,那些情景還恍如昨,現在一眨眼。都已經當皇上兩年了。”他帶點歉意地看著我說:“我當了兩年皇上,你才被冊封為皇后。我好羞愧,我對不起你。”我忙抱住他道:“別說傻話了,我知道你巴不得登基的那天就冊封我為皇后,只是外界壓力太大,皇上也很難做。畢竟。皇上是這麼善良溫厚的一個人,哪鬥得過那些如狼似虎地權臣們。”一時間,我們都不說話了。,.。

我知道,楊家的那件事一直是他心裡地隱痛。誅滅自己母后的親族,對他來說永遠都是一種遺憾、一種愧疚。

這些子以來,他每次去拜謁先皇和先皇太后合葬的峻陽陵,都會久久地跪伏在陵寢前不肯起身。他背地裡不知道跟母后請罪請了多少回了。

平心而論,剿滅楊家的事,從頭到尾是我策劃設計的。皇上本什麼都沒參與。

最後楊家被圍,如果楊駿稍微有魄力有膽識一點,就很可能會趁機發動政變。擁立廣陵王司馬為帝,同時宣佈廢掉皇上。

楊家不是不想。只是沒那個本事。他們何曾對皇上講過甥舅之情。君臣之義?

楊駿當權地時候,拿皇上當傀儡。毫無尊重敬畏之心。一旦被收,首先想到的也是廢掉皇上。要說不仁,他們才是不仁的那一方。

可是皇上的愧疚不安,我又沒辦法消除,只能讓它在歲月裡慢慢淡去。

半晌,皇上在我肩上磨蹭著說:“既然你明早要回孃家,那我們就早點睡吧。回家要打點的東西,你讓小翠她們去準備就是了。”我點頭道:“嗯。”他又道:“上次西域使節進貢來的那些東西,還有南越進貢來的。總之不管什麼東西,你喜歡的就都帶回去。”我噗哧一笑:“那我把國庫都搬回去了哦。”他在我肩上鄭重地點頭道:“嗯,只要你想搬,儘管搬,本來我的東西都是你地。”我笑道:“別的東西我都不希罕,我只希罕一樣。”他立刻往我懷裡鑽了鑽:“我知道,你希罕我嘛。”我道:“誰說的?我希罕地才不是這個。”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看著我問:“你不希罕我啊?”

“也不是啦,我當然也希罕皇上,但我最希罕的還是…”

“是什麼?”他盯著我緊張地問。

“就是皇后寶座啊。”他先是臉一垮,再看看我一臉戲謔地表情,又懶懶地靠回我肩上,縮了幾下鼻子,裝出哭腔說:“嗚嗚,你欺負我!”我趕緊攬住他說:“臣妾最希罕地當然是皇上啦,皇后不皇后的都無所謂,只要臣妾能一直跟皇上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求了。”我所做地一切,的確是為了能長久地跟他在一起好好地過子。只有我當了皇后,才能確保有我目前所擁有的。

他回身抱住我說:“你放心,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嗯”我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後,我鬆開他,朝門外喊小翠。

小翠和山婉一起進來了,山婉手裡還拿著筆和紙。

我讓她們倆也坐下,我報,她們記。清單開出來後,她們告退出去了,我和皇上才歇下。

睡意朦朧之際,只聽見皇上小小聲地說:“你回來的時候,給我買兩隻蛐蛐好不好?我好久沒聽到蛐蛐叫,也沒看它們打架了,好想哦。”我也不記得我答了什麼,大概是答應了吧。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明光殿,發現殿外已經擺好了儀仗。

果然當了皇后就是不同,儀仗擺得看不到首尾。

去西郊勸桑的時候,我特意代一切從簡。因為那是去鄉下敦促百姓勤於農事,若太過盛設威儀,一來怕百姓懼怕,不敢接近。另外,我也不想在百姓心中留下浮華奢糜的印象。

但這次回家,卻是有多少擺多少,全副儀仗,七寶香車,迤邐綿延了半里路。

想當年,在銅雀大街上追趕齊王的儀仗隊。遠遠地看見旌旗飄揚,大隊人馬簇擁著黃羅傘蓋下的齊王鑾駕,覺得好威風,好仰慕。想不到多年後,我自己的儀仗隊比他的還威風了。

我帶著喵喵和小小坐上香車,前方鳴鑼開道,浩浩蕩蕩地朝太尉府孃家而去。

一路上,街市井然,銅雀大街依舊人如織。我家的明月樓好像重新裝修過了,從車上看去,比其他的任何一家都更引人注目。

大概是我被立為皇后之後,韓壽派人把這裡重新修整了吧。

韓壽做官沒什麼大作為,打理我家的產業卻是一把好手。這些年,賈家在他的打理下,商鋪開遍了全國,農莊也差不多各州都有。家產比我爹在時,估計早就擴張不止一倍了。

這次我能扳倒楊氏,孃家提供的巨大的財力支持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如果我不答應給汝南王的私人軍隊提供一年的糧餉,他哪會那麼乖乖地任我所用?只怕往後,還得繼續提供。因為,我需要他時刻站我這邊,幫我抵禦楚王軍隊帶來的壓力。

也就是說,是我在養著汝南王的軍隊。

當然,現在我當了皇后,一切開銷已經有辦法自己籌措。但在我被冊封之前,那些錢,可是有一大部分都是我孃家拿出的。所以這次回孃家,我除了帶回大量的禮物…各種貴重珠寶珍玩…之外,還有數以萬計的現金現銀。我總不能讓孃家給我貼錢吧。

正坐在車裡想著這些,鑾駕卻半道停住了,我打起車簾問:“怎麼回事?”只見遠遠的一個人跑過來,手裡捧著一包東西跪在車下稟道:“皇后娘娘,老夫人讓奴才給娘娘送孝服來了。”言畢,雙手獻上手裡捧的白孝服。

我問:“李老夫人已經過世了嗎?”他點頭道:“是的,雞叫二遍,快天亮的時候嚥氣的。”既然這樣“那你怎麼現在才趕著送孝服來呢?”他回道:“老夫人說,孝服不能入宮門,怕不吉利。娘娘新封皇后,正是喜慶之際,這種殯喪之物,不入宮門比較好。老夫人叫奴才打聽著娘娘的鳳駕快到門了,再獻上孝服,娘娘只要穿著進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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