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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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似乎完全忘了世間的紛爭,把自身融入到了這片清靜的原野之中,顯得那樣的超脫與安詳。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啊”林朝虎走近漁翁面前,用這句古語表示問候。

那人還是一動不動地坐著,似乎本就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

年紹昆覺得這個人可能就是陳獻金,但沒有看到他的臉,便故意道:“你好啊,老陳!”那人停了一會兒,終於把臉轉了過來。嘿,還真是陳獻金!

陳獻金長得黑黑胖胖地,臉上長滿了胳腮胡,由於好多天沒刮,看起來顯得更老相了。在銅山灣招待所裡,他的反映遲鈍的,不管紀委的同志怎麼問他,他都木乎乎地,過一會兒顧自嘟噥一句,或者就搖頭嘆息。

易鋒及時召集辦案人員開了一個案情分析會議。陳獻金這人與其他涉案人員不同,由於他主管的上塘金融服務社搞得不景氣,幾筆大的款子貸出去後收不回來,造成嚴重的信譽問題。他本人在政治前途和個人利益上,都受到了很大的損害。現在,唯一比較可靠的關係是駱財生,而駱財生又出了問題。他一直為這事擔驚受怕,不想現在還是被規了起來。如果駱財生倒下去,他的命運也將是不堪設想的。他知道,這個世上有的人是越活越瀟灑,他可能就是越活越沒勁了。

“一定要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易鋒道:“要從政策方針,黨紀條規和法律法規方面做他的工作,還要抓住他擔驚受怕的心理,從他個人前途方面做他的工作,努力爭取得到他的主動配合,待出他與駱財生之間的經濟問題。”

“沒有沒有沒有”不論辦案人員怎麼做工作,陳獻金都痴痴呆呆地念道:“沒有什麼問題,沒有。”過了四五天,易鋒到辦案點來察看,還是毫無進展。

易鋒問林朝虎:“陳獻金這個人有什麼嗜好沒有?”林朝虎說不知道,封強想了想道:“這個人不菸,不過,好象很愛喝酒。有一次,他吃飯時問起過有沒有酒買。”易鋒道:“很好,就放幾瓶酒到房間裡去吧,讓他說完了再喝。”林朝虎便從招待所的餐廳裡拿了一瓶茅臺,一瓶啤酒。封強跟在後面,想想又拿了一瓶紅酒。兩人走到房間裡,將三瓶酒放在桌子上,也不理會陳獻金,就顧自議論起酒量來。

林朝虎推了推眼鏡片,眨著眼睛道:“我當年在鄉鎮工作的時候,一餐可以喝一瓶白酒。可惜那個時候條件差,都是農村裡自家釀造的,要是有茅臺的話,恐怕一瓶還不止哩。”封強道:“我酒量沒你好,不過,我最愛喝茅臺了。茅臺酒香裡,含著一種醇厚的糧味,讓人回味無窮。”

“是啊,茅臺是國酒哩!”陳獻金竟然了一句道。

林朝虎問道:“喲,陳主任,你也喜歡喝兩杯?”陳獻金道:“是啊,我不菸不打牌,就愛喝兩杯。”林朝虎故意對封強道:“要不,我們中午和陳主任在房間裡偷偷喝兩杯?”封強咂了咂嘴,裝出一副貪婪相,道:“好是好,可是易書記已經批評過我們好幾次了,說好多天了,陳主任還是什麼都不肯說。現在喝酒,萬一讓易書記知道了,只怕後有小鞋穿呀。”林朝虎眨了眨眼睛道:“說得也是,陳主任也不夠朋友,來了幾天,就是什麼也不說。”他對封強道:“不過,這也說明陳主任講義氣,他這個不想做對不起朋友的事嘛。”封強道:“對得起對不起,那也得看是什麼時候呀。現在駱財生什麼都說了,他自己都說了,陳主任還想保得住他麼?”林朝虎道:“對,那件事也說了,財爺現在什麼都肯說,他連南州市裡的領導都待出來了,還不是保全自己,立功贖罪嗎?”封強道:“是啊,人到了關鍵時刻,一個個都只顧保全自己,有誰像陳主任一樣死板的。只怕啊,你保全不了人家,也保全不了你自己。那才是兩頭落空哩。”陳獻金還是呆呆的,不停地搖頭,道:“唉!”林朝虎見陳獻金還不肯說,便打開了酒瓶,喝了一口,房間裡頓時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茅臺味。封強道:“來,林局長,我也來一口。”封強也喝了一口,誇張地道:“我這個人啊,酒量不大,酒癮大,要是讓我一個月不喝酒,比砍了我的頭還難受。這個時候啊,誰給我一口酒喝,我就叫誰爹!”陳獻金兩眼直溜溜地盯著封強手裡的酒瓶,咂了咂嘴,又不好開口。

林朝虎見陳獻金對白酒有興趣,就把啤酒和紅酒拿了出去。

陳獻金見封強一個人守著一瓶白酒,便吱吱唔唔地道:“這瓶酒,多少錢,我買下行不行?”封強道:“這酒不賣,我們紀檢幹部又不做生意,怎麼能到你這裡來賣酒呢?我看,咱們就個朋友,你也快點,把該講的早點講得了,完事了以後,咱們再好好地幹幾杯。你省事,我也省事。你知道,你在這裡呆的時間不長可能還有點興趣,我在這鬼地方早就呆厭了,早就想回去和老婆孩子會會面了。你早就把事說了,也算幫我一個忙,行不行?”封強見旁邊沒人,想淘氣地玩一把,便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小瓢梗,倒了幾滴酒,然後喂到陳獻金的嘴裡。陳獻金知道他是開玩笑的意思,便也索張開嘴巴,咪了幾口,道:“好酒,好酒。我平時在家裡啊,飯前都愛喝兩杯。”封強問:“你酒量大不大?”陳獻金道:“如果不陪客人,我自己也不多喝,每餐就喝半斤。”封強道:“嗬!還不多喝啊,每餐半斤,你的酒量也不小啊!”陳獻金見封強調皮,便大膽地道:“乾脆,你也別吊我胃口了,把那瓶酒都給我喝算了吧。”封強道:“你準備說了?”陳獻金想了想,道:“說就說吧,這麼半死不活地活著,還不如死了算呢。我乾脆就說了,把酒喝個痛快。”封強就把酒瓶遞了過去,陳獻金仰起脖子喝了兩口,然後道:“我說吧,財爺這個人呢,其實講義氣的。我說了就對不起他了。今天,也只好對不起他了。”然後,陳獻金就轉過頭來,嘆道:“唉,要是有二兩花生米就好了。”封強道:“你先開個頭,花生米我會去取的。”陳獻金道:“我們服務社出現困難以後,資金週轉不起來了,我便找到財爺,求他幫忙。財爺快地,他答應幫忙,但要我別忘了他的好處。於是,有一次,我就給了他五萬塊錢。”這時,林朝虎走進來了,道:“好好,繼續說下去。”陳獻金道:“我就給了他五萬塊錢。”然後,對封強道:“要是有二兩花生米就好了。”封強就對林朝虎道:“林局長,我去搞點花生米來。”林朝虎點了點頭。

封強很快就端了一盤花生米來,這時,陳獻金還在說那句說:“我就給了他五萬塊錢。”吃了幾顆花生米,又喝了兩口酒,然後道:“就是去年的那天晚上,大約是中秋節吧,我們服務社到市裡來給有關部門拜年,順便也到了市三電辦。那天財爺在三電辦有事,我在他辦公室裡坐了坐,給他送上兩盒月餅和兩張購物券。財爺問起我們服務社的情況,我說最近資金還是困難,想請他再打點資金過來。財爺說他儘量想辦法。他說完這話時,我就拿出一個大信封來,裡面是五萬塊錢現金。財爺問這是什麼,我說是點小意思。財爺當時沒有打開看,我就走了。”林朝虎道:“其他呢,另外還送過錢沒有?”陳獻金喝了幾口酒,道:“其他也送過一些小東西,我得好好想一想。”他用手抓著花生米,道:“真是好酒啊!”28盧北夫和姜一冰在梅鎮廣電培訓樓呆了一段時間,每天陪駱財生吃快餐,就漸漸吃膩了。一個星期天,盧北夫回到市裡和老婆團聚。經過市委門口時,有一位檢察院的同志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曾經在駱財生的辦公室裡見過他幾次面,但叫不出名字。只聽對方問道:“聽說你們紀委這個案子鋪得很大啊,好幾個地方都在關人。”盧北夫說沒有這回事。但那個人輕聲道:“據可靠消息,林利國、朱剛和陳獻金他們,都已經進了銅山灣了。”盧北夫驚愕地道:“這本就不可能呀,我怎麼不知道呢?”那人不悅道:“咱們都是財爺的朋友,我騙你幹嘛?我在偷偷地關注這件事情,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你啊,可不要矇在鼓裡啊!”

“難怪梅鎮這頭一直風平靜的”盧北夫在回家的路上心想:“易鋒這小子究竟玩的什麼把戲,一方面讓我去辦財爺的案子,一方面又把重要證人關起來卻不讓我知道!”在家裡和老婆睡了一個晚上,盧北夫就匆匆趕往梅鎮。

駱財生得知這一情況後,也緊張得不得了,他要盧北夫趕緊想想辦法,可不能讓這幫小子在外面亂說。要是把什麼都說了,大傢伙這回可就玩完了。

盧北夫在屋子裡轉了三圈,他預到這個房間裡的情況有些不妙。抬頭看了看,在鋪中間的那排燈管中間,像是有一個小小的探頭。

“像是探頭!”駱財生和姜一冰聽了這話,都跟著重複了一句,再也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盧北夫把姜一冰叫到門外,道:“你想辦法到銅山灣去一趟,要想辦法讓林利國、朱剛和陳獻金這些人別待問題,能夠讓他們逃走則更好!”姜一冰找了個藉口,就回到了青雲城。晚上,他躺在上和老婆過完夫生活,就再也不開口,滿腦子都在想著怎樣完成盧北夫辦的任務。

要說銅山灣這個地方,姜一冰實在是太悉了。他曾經在那裡搞過信訪調查,也參與過一些案件。在銅山灣招待所吃住過不知道多少天了,住膩了就出來轉轉,所以對招待所周圍的地理環境也非常地悉。

第二天,姜一冰帶著寫好的紙條和買來的小鋼鋸,偷偷進了銅山灣。

其實,銅山灣招待所的房間並不多,可以用來兩規的房間就更少了。站在銅山灣招待所後面的小山坡上,幾乎可以看清這幢三層樓的每個房間,看清房間窗戶旁走動的人影。

姜一冰的視力不錯,經過一番偵查,他發現林利國被關在三樓,朱剛關在二樓,陳獻金被關在一樓。要和二樓和三樓的人打招呼,顯然是困難的。但要和二樓的人說點什麼,還是比較容易辦到的。

他找到這坐小山坡的一塊岩石旁,這裡與陳獻金的房間非常近。而且,陳獻金這個人和樓上幾個人不一樣,他像是有些不耐煩,經常在窗戶旁走來走去。

於是,姜一冰就乘機揮了揮手,開始陳獻金還不注意。後來,姜一冰就用子挑起一塊白手帕,在他窗外揮舞。這下,陳獻金就站著不動了。這時,姜一冰就出腦瓜子來,用手指了指窗戶旁邊的那隻空調風機。

陳獻金點了點頭。這時,姜一冰就把小鋼鋸和紙條進一隻小塑料袋裡綁好,然後用一子把小塑料袋推到了風機上。

這天晚上,陳獻金乘看管人員不注意,伸出他又長又肥的手來,拿到了那個小袋子。然後,跑到廁所裡打開看。只見紙條上寫著:“財爺平安無事,請你保重身體。能出來就早點出來。”看來,駱財生什麼事都沒待,也就是說,很可能他像前幾次一樣,會平安無事地官復原位。陳獻金想:自己待的問題不對,不能害了駱財生。一定要想辦法把說過的話推掉去,或者,或者乾脆早點出去。對了,陳獻金髮現旁邊還有一條長長的東西,就是鋼鋸了。他眼前的窗戶離地面不高,跳下去不會有什麼事,只是窗戶外面圍著鐵柵欄,要是鋸開其中的兩,憑他力氣,就可以推開一個大口子了。

也是合該出事。由於陳獻金在這批涉案人員中,態度是比較好的。而且,他待的問題比較詳實,筆錄也已經做好了。辦案人員向易鋒作了彙報,給他相對寬鬆的氣氛。有時讓他看看電視,有時陪他打打牌。而且,看管人員也從原來的兩人減少到了一個人。

這天晚上,負責看管的小田肚子餓了,想出去買包快餐面。於是,就待了整個樓層的看管人員,只要不讓陳獻金走出房間就可以了。陳獻金則讓他大膽去,說:“我這個人老實,不會跑掉的!”小田出去好一會兒,由於小店的售貨員走開了,他便跑到銅山灣信用社旁邊的那個小店去買了。這下可幫了陳獻金的大忙,他拿起藏在底下的鋼鋸,咬著牙齒,很快就鋸斷了其中的一。正在鋸第二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肯定是小田回來了。陳獻金已把門反鎖,也不去管他,就伸出手來把鐵柵欄用力往外推。原來這柵欄已經生鏽了,經他一推,果然推出了一個大口子。

當小田和其他幾名辦案人員把門打開時,只聽得樓下一聲慘叫。

林朝虎、年紹昆等人一起趕到樓下,發現陳獻金的腦袋正好撞在一塊尖尖的石頭上,鮮血正從他的腦瓜子裡源源不斷地往外淌。

陳獻金立即被送往青雲市第一人民醫院,但由於失血過多,加上腦部受到嚴重創傷,經搶救無效死亡。

易鋒曾在電話裡反覆要求醫院派出醫術最好的醫務人員,盡力搶救陳獻金。但是,當他趕到醫院時,陳獻金已經停止了呼。他看了看身邊的林朝虎、年紹昆,以及剛剛趕到的藍屏山,很想把這些人狠狠地批一頓,但他實在是太失望、太傷心了,結果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據紀委的內部規定,青雲市紀委將這一情況馬上向南州市紀委和省紀委彙報,省紀委又馬上報告了中紀委。

等電話一個個打完、情況報告一個個傳真完以後,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鐘了。易鋒熬紅了眼睛,說不出有多少疲憊。他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想睡一會兒,可怎麼也睡不著。他想到南州市紀委書記方孚白對他的臨行待,想到他到青雲來以後的辦案情況,頓時百集。他原想在這個腐敗叢生的地方好好幹一番事業出來的,沒想到,幹紀委書記時間不長,就翻了一麼大一個跟斗。在紀委幹了這麼多年,他當然清楚,紀委對兩規期間出事可是絕對不允許的。要知道,中紀委和省紀委的領導已經是無數次地強調過文明辦案,強調過兩規期間要注意安全工作,尤其是必須“分分妙妙盯住”的。現在倒好,恰恰是因為看管人員小田沒有“分分妙妙盯住”所以就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是死了人。

要想幹點事還真不容易,幹個紀委書記更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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