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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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康幸災樂禍地斜睨龍飛:“我早說過你死定了。”龍飛一股坐回凌康身邊。
“兄弟一場,共同進退。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反正餓死之後可以見到我爹媽跟你爹媽,你放心…”他語氣中分明充斥著威脅“見到他們之後。我—定會跟他們說你待我好極了,從小都沒有拿黑焦飯跟糊湯麵待我,最後我先走一步也是我自己一個不小心餓死的,完全與你無關。”凌康不勝睥睨地看他一眼:“我記得你原來不是這麼卑鄙的。”
“看見了,我看見你媽跟我媽正在包餃子,我去了。”龍飛全身癱在沙發上,陷入彌留狀態,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我替你轉告一聲。”
“我只後悔一件事。”凌康站了起來“當年我怎麼沒把你送到北平茶館去講相聲。”龍飛只求他妥協。
“走不走啊!吃一碗麵噎不死你的。連帶晚上不會做惡夢。”沅沅靠在廚房門框上,雙手環抱前:“喂,那個冰
也在耶!”
“是嗎?”依依頭也不抬切著火腿片。
“喂,喂!你跟他做這麼久鄰居還跟陌生人一樣,明明心裡喜歡他居然連話也不主動跟他說—句,那個冰山死不改惜字如金,你柳依依又不是啞巴。”
“我有跟你說過我喜歡他嗎?你想當媒婆想瘋了,找別人去。”依依手下的火腿片有長有短,有圓有扁“我跟他又沒什麼話好講的,難不成無緣無故叫住人家講天氣?”
“你也沒有否認過喜歡他呀!不否認就是承認,承認了就要找機會接近他,甚至…勾引他。”沅沅很盡媒婆之職地出主意:“比如謝謝他上次救了你,請他出去吃一頓;或者早上在大門口站衛兵,等他出門道早安,然後問他到哪裡去,做什麼工作,有什麼愛好?這樣—來必定拉近距離;再不然…乾脆來招狠的,半夜三更把家裡的保險絲燒壞,找他幫忙。你佔盡天時地利,烏漆抹黑的假裝絆到東西,順勢往他懷裡一倒,千萬別倒錯位置,萬萬不可以鬆手。嘿!只要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就不怕他不動心。”這一絕招是她從被龍飛稱為“爛片”的電影中學來的,銀幕效果一級捧,謝大小姐也曾竊想過拿來試試,可惜—直沒逮到機會。可惜哦!有心沒賊膽。
“你瘋了,完全瘋了。當媒婆不成走火入魔,拜託你出了這個門口清醒一點,如果被別人聽見如此有傷風化的事,明天新聞頭一條浸豬籠肯定少不了你一份。”依依放下菜刀,去揭鍋蓋,藉此平靜她加速的心跳。這個謝沅沅,真的不能再讓她去看電影看小說了。實在受不了她的超強摹仿。
兩個男人一到,面剛好端上桌子。
龍飛用筷子挑起一面,百
集。
“面呀面!十幾年沒見長得這麼幹淨整齊的面了。”凌康瞥了他一眼:“面不是用來看的。”
“我知道,面是用來吃的,你說的話我會背了。”龍飛努力保持吃相斯文,否則他吃麵不用看也不會用吃的,而會是用倒的。一碗麵才只夠他一仰脖子。
一直到面吃完,凌康和依依的嘴巴都沒發揮除吃之外的另一大功效。沅沅快吐血了,對一個急於拿紅包的見習媒婆來說,唯一比碰上—個不愛說話的人更難搞的就是碰上兩個不愛說話的人。她搶過依依手中的碗,對龍飛一揚下巴:“我們到廚房洗碗去。”客廳裡,依依與凌康對面而坐。她以為他一會兒就離開,但他竟穩如泰山般的坐著,也像石頭一樣不言不語。依依不敢抬眼,因為她的視線兩次從他臉上經過時都發覺他在注視著她,這雙銳利冷冽的眼睛令她一向淡定的心不安,他似乎想刺破她那層保護的外衣探究她的內心。
凌康暗中皺眉,她怕他嗎?不,他絕不希望她怕他,任何人都可以怕他。但是,她不能。
僵坐半天,依依不願再忍受這種近乎膠著狀的沉寂。如果這是一場比誰先開口,比耐力的比賽,她認輸了!
去倒了兩杯茶,端一杯到凌康面前:“請喝茶。”話才說完,剛沾到桌面的茶杯像有妖魔作祟般傾倒桌沿,茶水肆地四下蔓延,包括她的手。
柳依依暗叫倒黴,就抓些紙巾著歡溢的茶水,順手把那好死不死偏躺在桌沿的半隻蘋果扔回水果盤,都怪謝沅沅,拿個蘋果亂啃亂放,也怪她自己,沒事倒什麼鬼茶。
“對不起,你的衣服…”
“別管它!”凌康惱怒地低喝。如果不是怕嚇到她,他會對準她的耳朵大吼,提醒她首先要照顧的是她自己的手。
他不管她願不願意,霸道地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摘掉附著在她手上的幾片茶葉,用紙巾輕輕搌抹她的手背。白皙的皮膚紅了—大片,被茶葉貼過的地方冒起了小水泡。疼惜的同時是相等程度的生氣。
“葯油呢?”他的怒氣連躲在廚房看戲的兩位影都能
覺得到。
沅沅的第一個念頭是…凌康有救了,而龍飛腦袋裡想的則是…你才死定了,絕對!
依依拎來葯箱,找出葯油準備自救。被燙的地方火辣辣的,真不是滋味。凌康奪過她右手的葯油,又將她的左手擱到他膝上,小心地替她上葯然後仔細包紮起來。他的手乾燥而穩定,這一雙拿慣槍的手一點也沒有痛她。
凌康下著指示,不如說命令更貼切些,完全不容反駁抗辯:“三天之內,不準碰水。”反正今天是他贏了,依依點點頭。哼!聽他的口氣,好像他才是學醫的。
她的頭點得低下不再抬起。凌康伸出食指托起她的下巴,以使能使兩人視線平行。、“為什麼不敢看著我,我的樣子像是要吃人嗎?”除了第—次的“意外”她從沒正視過他的眼睛。
依依微側過頭,把自己的下巴從他的指端移開。瞧瞧!這是標淮的黑道氓舉動。
“回答我。”他又追問一句,聲音沒那麼冷。
不敢?依依問自己…為什麼不敢看他?是真的,她不敢看他。她保護自己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讓自己所想被別人看懂看透;只有她看得懂別人而別人看不懂她,那麼無論她是否有足夠的保護自己的能力,在這亂世之中孤身生存都會安全容易得多了。只是,這一次她又是怕對面這個男人看穿她什麼呢?她又有什麼要隱藏的呢?連她自己都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