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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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頭自己動手嗎?這個病例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沒有什麼特殊的。”麥克尼爾說著,把一份四頁的解剖分析單夾在紙夾子上。
“一些護校的女學生來看解剖,可能他願意給女學生們留點印象。”
“大主任來表演!”登斯笑道。
“這我可得看看。”
“那你就順便乾點活吧。”麥克尼爾把夾紙板遞給了他。
“填這玩藝兒怎麼樣?”
“當然可以。”登斯接過紙板,開始作屍體狀況記錄。他一邊寫一邊自言自語地念叨著:“
漂亮的一條闌尾手術疤,左臂一個痣。”他把那條手臂擺到了一邊,說:“對不起,老兄。”記下:“輕度肌
僵化。”翻開眼皮,寫:“瞳孔等圓,直徑0。3釐米。”又把已經僵硬的頷骨撬開,說:“看看牙。”外邊甬道有腳步聲。解剖室的門打開了,一個護士探著頭往屋裡看,麥克尼爾認識這是護校的一位老師,她說:“早安,麥克尼爾大夫。”她身後邊有一群年輕的護校學生。
“早安,”住院醫生招呼道。
“你們都進來吧。”女學生在門口站成一排,一共六個人。在她們走進屋裡的時候,都緊張地看了臺子上的屍體一眼。
邁克·登斯笑著說:“快著點,姑娘們。你們要佔最好的座兒,我們這裡有的是。”
登斯挨個地欣賞了一下這些姑娘們。有兩個新學員沒見過,其中之一,那褐
頭髮的女郎,他又看了一眼。是的。雖然在樸素的學員服的遮掩下,這位姑娘也是與眾不同的。他假裝隨隨便便地踱到解剖室的那頭,又踱回到這邊來,站在他注意的這個姑娘和其他學員之間,衝這位姑娘咧嘴一笑,悄悄地說:“我不記得看見過你。”
“我和別的姑娘一塊來的,”她以坦率和好奇的目光看著他。然後又調皮地加一句:“人家告訴我說,大夫們是從來不注意護校一年級學生的。”他假裝想了想,說:“嗯,這是一般規律。可是我們也有例外,要看是什麼樣的學生,當然羅。”他的眼神分明在欣賞著這個姑娘,緊接著又加上一句:“我叫邁克·登斯。”
“我叫費雯·洛布頓,”她說,笑了一下,又忽然看見了護校老師不高興的目光,趕緊抿住了嘴。費雯看見這位紅頭髮的年青醫生的樣子,喜歡他的,可是這裡好象不是談笑的地方。臺子上的那個人總是死了。她在樓上聽說是剛剛死去的,所以叫她們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把她們帶下來看屍體解剖。一想到“屍體解剖”這個詞,她就明白過來,來這兒是看什麼的。費雯很擔心自己會有什麼反應。現在她已經覺得心裡有些異樣了。她想,作為一個護士,會習慣於看見死人,但是,目前對她來說,屍體解剖還是新的、可怕的經歷。
甬道里又有腳步聲。登斯碰了她胳臂一下,小聲說:“找機會咱們再談談。”這時,門打開,護校學生們尊敬地讓開一條路,皮爾遜大夫走了進來。他匆匆地對她們說了一聲:“早,”沒等聽見她們小聲回答,就徑直走向更衣間,脫了白大衣,從架子上拿下一件外套,把胳臂伸進袖子,衝
登斯招招手。
登斯從後邊把外套的帶子繫好。然後,這兩個人,象排練好了似的,一前一後走到洗手盆前,洗完手後,
登斯拿起一筒滑石粉灑到皮爾遜手上,又撐起一副膠手套,老大夫把手指伸了進去,這些都不用說一句話。
現在,皮爾遜把嘴上的雪茄稍微移動了一下,咕噥了一聲:“謝謝。”皮爾遜走到解剖臺前,從麥克尼爾手裡接過紙板,集中思想看著。到現在皮爾遜一眼都沒看臺子上的屍體。登斯也走了過來,他暗自觀察著這位老大夫的動作,突然
覺這場面很象是一個
響樂團的名指揮上臺時的情景,只是缺少了觀眾的鼓掌。
現在,皮爾遜已經把病歷完全記住了。他又把屍體狀況對照登斯的筆記查看一下。然後把紙板放下,拿下嘴裡銜著的雪茄,隔著解剖臺對那些小護士們說:“這是你們第一次看屍體解剖,對吧?”姑娘們紛紛小聲回答:“是的,大夫。”
“是的,老師。”皮爾遜點點頭。
“那麼,我先介紹一下。我是皮爾遜大夫,這個醫院的病理醫師。這兩位是:病理科住院醫師麥克尼爾大夫,外科住院醫師登斯大夫,這是他第三年…”他轉向
登斯問:“對吧?”
登斯笑著答:“對的,皮爾遜大夫。”皮爾遜繼續說道:“現在是他當住院醫師的第三年,臨時到病理科幫忙。”他看了看
登斯。
“登斯大夫不久就可以作為正式的合格外科醫生給病人做手術了。病人是不會對他的外科手術有任何懷疑的。”有兩個姑娘咯咯笑出了聲,其他姑娘也都笑了。
登斯咧了一下嘴,他聽了覺得受用。皮爾遜一有機會就要挖苦一下外科大夫和外科手術,可能有他的道理。因為憑老頭兒皮爾遜四十年的病理醫師工作經驗,大概他發現過不少手術上的過失。
登斯看了看麥克尼爾,那位病理科住院醫師皺了皺眉。
登斯心想:麥克尼爾不喜歡擠兌別人,他心裡不大同意這樣講。現在,皮爾遜又在說了:“病理醫師時常被認為是病人很少看到的醫生,但是很少有其他部門,象病理科對病人的影響這麼重大。”
登斯想:這回該給病理科做廣告了。果然,皮爾遜下面說的話證明了他的想法。
“病理科給病人驗血,驗大小便,尋找病源,判斷病人的腫瘤是良還是惡
。病理科向病人的醫生提出治療意見。當一切治療無效時,”——皮爾遜停了一下,意味深長地把目光移向喬治·安德魯·鄧
的屍體,護士們的目光也跟著落在屍體上——“是病理醫生給他作最後的診斷。”皮爾遜說到這裡又停住了。
登斯暗想:這老頭子真是個好演員,一個天生的會裝腔作勢的戲子啊!
皮爾遜用手裡的雪茄往牆上一指,對小護士們說:“我請你們注意解剖室裡常掛的幾個字,”姑娘們的目光隨著他的手落到牆上用鏡框框著的一句格言上。那是一家科技用品商店細心地為各醫院解剖室準備的標語——mortuivivosdo-cent。皮爾遜大聲朗讀了這句拉丁文,然後翻譯成英語說:“死者教育生者。”他又把目光收回落到屍體上。
“這就是目前這種情況。這個人顯然…”他強調了“顯然”這兩個字——“死於冠狀動脈栓症。我們將從屍體解剖上分析這個診斷是否正確。”說完這句話,皮爾遜深
了一口雪茄。
登斯知道下邊該怎麼著了,連忙靠近了一步。他本人在這齣戲裡可能演的只是一個配角,但他也不願讓主角遞過來的這個暗示落空。皮爾遜從嘴裡噴出一口青煙後,就把雪茄遞給了
登斯,他把那沒
完的雪茄接過來,放在離開解剖臺的一個地方。現在,皮爾遜檢查了一下襬在他面前的一套解剖器械,選了一把解剖刀。他用眼睛掃了一下下刀的部位,然後,乾淨利落地把鋒利的刀子深深地扎進了屍體。
麥克尼爾暗自觀察那些護校學生。他知道心太軟的人是看不了屍體解剖的。即使是有點經驗的人也不大願意看這切開的第一刀。到此時為止,臺子上的屍體模樣還有點象活人。但是開了第一刀,就不容你再有任何幻想了。
你已不可能再管它叫男人、女人、小孩子,這不過是一堆骨頭和。這些骨頭和
與生命相似,但已失去了生命。這是最後的真理,一切一切的歸宿。
正是《舊約》上這麼一句話的體現:“你本是塵土,仍要歸於塵土。”①皮爾遜以長期經驗鍛煉出來的練的刀法,從容而
捷地開始瞭解剖。
①見《舊約·創世記》第三章第十九節。
他從屍體的雙肩向下,用刀劃了兩刀,刀口會合於腔的底部,然後從這裡一刀割至生殖器,打開腹腔。三刀端端正正地形成一個“y”字。在下刀的時候,只聽到“撲哧”的一聲,皮開
綻,
出一層黃澄澄的脂肪。
麥克尼爾還在看著女學生們的表情。有兩個面已經刷白,另外一個嘔了一下,轉過身去;其餘三個在堅持著,沒有動。這個年青的住院醫師用眼睛盯著看那面
蒼白的兩個;第一次看屍體解剖過不了關的護士是有的。可是這六個還不象是過不了關的樣子;他注意的那兩個面
逐漸恢復正常了,另外一個也轉過身來,但是用一條手帕捂著嘴。麥克尼爾小聲地告訴她們:“如果誰想出去幾分鐘是可以的。第一次看總會覺得不好受的。”她們以
謝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過沒有人動彈。麥克尼爾知道有些病理醫生在打開
腔之前不讓護士進來看。但是皮爾遜卻沒有什麼顧忌,他認為應該讓她們從頭看起。麥克尼爾是同意這一點的。幹護士這一行免不了要看什麼瘡呀、血
模糊的肢體呀、腐爛的皮
呀、外科手術呀;這些場面、這些味道,她們愈早適應,對大家、對她們自己愈好。
現在麥克尼爾戴上自己的手套和皮爾遜一道工作了。這時候那位老大夫用大一點的解剖刀把皮膚剔離肋骨,迅速剝開。然後再用一把鋒利的肋骨剪剪斷肋骨,出心包和肺葉。手套、解剖刀和臺子上滿是血。
登斯也戴上了手套,在臺子另一邊把下面的一扇肌
割開,敞開腹腔,走到屋子那頭提過一個桶,摘除胃和腸,檢查一下然後放在桶裡。這時臭味開始散佈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