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結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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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輕輕拍她的臉，慢兩下，快兩下，週而復始。

拍得李綺節心頭火起，睜開眼睛，怒瞪對方:“誰打我？”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盛滿狂喜的眼眸。

長髮披散，鬍子拉碴，眼圈青黑，額頭上有數道擦痕，血跡斑斑。

李綺節差點認不出他:“天佑？”孫天佑喉頭甜腥，沉聲哽咽，緊緊攬住她，額頭挨著她的額頭，溫柔廝磨:“是我。”兩人還在洪水中漂浮，李綺節靠在孫天佑懷裡，能覺到他冰涼緊繃的肌膚。

舉目四望，洪水氾濫，波起伏，濁白的水花在江面上打著旋兒。

不知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李綺節微微一嘆，伸手摟住孫天佑的胳膊，把蒼白如紙的臉貼在他厚實的膛上，這一刻，雖然還沒脫險，她心裡卻覺得異常的平靜。

水勢仍然沒有減緩，孫天佑幾次試圖遊向淺水處，都被頭重新打回江心。

人在洪中，只能聽天由命。

李綺節知道自己在水中是累贅，輕輕嘆口氣，“你先放開我，游到岸邊去，再回頭想辦法救我。”孫天佑深深地看她一眼，看得她臉頰火燒一樣，“現在放開手，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抓住你，我不想冒險。”一放手，可能就是咫尺天涯，天人永隔。

李綺節當然知道洪水的厲害，所以才更不想拖累孫天佑。

孫天佑看出她的心思，把她攬得更緊。

肆的洪水繼續奔騰。

眨眼間半個白天過去，暮西山，連綿起伏的巒峰披著萬丈霞光，俯視著腳下如猛獸一般怒吼的濁。

命牽一線，生死未卜。

孫天佑忽然低笑一聲，指著天邊淡似一嫋輕煙的山巒:“三娘，你看，這是我當年唱情歌給你聽的地方，你還記得嗎？”李綺節愣了一下，抬起頭，眼前只有起伏的黃濁江水。

記得那時湖光山好，雲樹籠紗，落英繽紛。英姿發的少年郎，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立在船頭，放聲歌唱。

歌聲美，人更俏。

她斜倚船舷，風撲面，看著波光粼粼的江水，聽著清朗繾綣的情歌，心境霍然開朗，於無言的沉默中，向他許下一個心照不宣的允諾。

不久之後，他離開楊家，他們訂下婚約，他給予她最大限度的尊重和自由，直到如今。

彼時山清水秀，風景如畫，草長鶯飛，花木蔥蘢。

現在展目環視，哪裡還能找得到當初的田連阡陌、桃紅柳綠？

唯餘翠微青山，依舊環抱江，無言矗立。

李綺節沒想笑，但笑容不自覺綻放在眼角眉梢，“那時候我想，九表哥怎麼這麼難纏呢？趕又趕不走，嚇又嚇不退，真煩人，我才不要嫁他呢！”孫天佑悶聲笑，“我早就對你說過，你們家的女婿茶，我吃定了。怎麼會被你隨便糊幾下，就輕易放棄？”他低頭親吻李綺節的眉眼，“小時候，那惡婦不許人讓我吃飽，我天天餓肚子。有一次我實在餓壞了，偷偷跑進灶房，胡亂抓了幾塊燒得香噴噴的跑油往嘴裡。管家鬍子都氣歪了，讓人把我按在地上，抄起門閂劈頭就打。我死也不鬆口，想著就算被他打死，也要把燒嚥下肚。”他的語調輕而慢，像水翻騰間揚起的清風，“後來，我被打得鼻青臉腫，晚上不敢翻身，起喝口水都全身疼。”李綺節嗓子發緊，忍不住抱緊他。

孫天佑灑然一笑，“可那又怎麼樣？我終於吃飽了一次！從那時候起，我就明白，想要什麼東西，必須自己想辦法爭取，得到以後，一定要牢牢抓住，哪怕被人亂打死，也不能鬆手。”他看一眼李綺節，目光戲謔，“所以，你那些輕飄飄的勸說警告，本動搖不了我的決心。”心臟彷彿被人握在手裡**，酸甜苦辣，諸般滋味，說不出是動還是其他。

李綺節擁著孫天佑，默然良久。

忽然一揚眉，額頭輕輕撞在孫天佑下巴上:“你竟然把我和幾塊豬相提並論！”孫天佑放聲大笑:“娘子莫要著惱，你比燒好吃多了，又香，又軟，又，又滑…”生死關頭，夫兩人竟然還有閒情打趣調笑。

又往東漂了幾里，水勢仍然洶湧澎湃。

孫天佑嘗試抱住浮木支撐，水勢太急，兩人連著浮木一起，被水捲回中。

一個頭當頭澆下來，耳邊一片喧譁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