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結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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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於信奉道家的人來說,是中元節,對篤信佛理的人來說,則是盂蘭盆齋會。
瑤江縣人既拜菩薩,也信符水能治病救人,和尚道士在他們看來是一家,乾脆中元節、盂蘭盆法會一起過。白天挎著提籃去山邊燒包袱祭祀祖先鬼神,夜裡划著小船在江上放河燈祈福消災。
都是為懷逝去的親人,也算殊途同歸。
吃過早飯,李綺節和寶珠坐在院子裡的樹蔭下疊金元寶。
把糙的紙錢捲起來,兩頭往中間一
,輕輕一捏,就折出元寶的大致形狀了,這是預備傍晚送出去燒給先人們的。除了紙錢、金元寶,還要剪幾件冥衣,然後把紙錢、金元寶和冥衣封進一個個**的紙袋裡——紙袋是和紙錢冥幣一塊兒出售的——最後在紙袋封面上寫下逝者的名姓。人們認為這樣先人們就能收到子孫的供奉,不用在地底下挨餓受凍。
老百姓們不會念誦懷傷悲的詩句,不能書寫情意悱惻的悼文,他們對亡者的哀思單純而又直接:只盼著他們在另一個世界也有錢花,有衣添,有果腹的祭品食用。
吃好,喝好,穿暖——俗氣至極,但真摯赤誠。
孫天佑頭戴芝麻羅帽,從月門走進來,腳步匆忙,一邊走,一邊命阿滿去套馬備行李,他要出一趟遠門。
李綺節放下小銀剪子和疊了一半的金元寶,“今天還得燒包袱呢,怎麼這麼急?”燒包袱的人必須是各家直系男丁,一是七月陰氣重,男人火力壯,不怕被鬼煞上身。二是人們堅信只有血緣親人燒的包袱,先人們才能順利收到。三是燒包袱必須去野外的山路旁,回來時差不多是黃昏時候,男人去更方便。
孫天佑摟住李綺節,緊緊擁抱一下,鬆開她,歉疚道:“讓進寶替我去吧。北邊一隻船被水寨扣下了,我得親自去和老六談談。”李綺節眉頭皺起,“無緣無故的,老六敢扣咱們的船?”老六是東湖水寨的六當家,往來武昌府和瑤江縣的商隊想要順順利利通過東湖水域,必須先向東湖水寨上繳“買路錢”老六是水寨裡嘴皮子最利索的,水寨一般派他和兩地船隊、商會打道。
東湖水寨剛好處在一個十分偏僻的荒島上,兩地官府來回踢皮球,不想把剿匪的重任攬上身,堅決不承認治下有水匪賊禍,都對東湖水寨的存在視而不見。
東湖水寨還算講道義,只要船家識時務,一般不會堵截商隊,而且只求財,從不傷人命。如果有其他水匪膽敢朝客商下手,他們還會幫客商趕走那些亡命之徒。客商們為求旅途平順,私下裡和東湖水寨達成協議,敢去衙門告狀的,會被踢出行會。
商旅們只求安穩,不論其他,反正管他是官是匪,都要靠銀錢開路。如果寧折不彎,不肯妥協,那乾脆別出門了,老老實實待在家中當個田舍翁。
一來二去的,東湖水寨在夾縫中生存壯大,漸漸成了東湖一霸。
像孫天佑這樣長年南來北往的商人,想要路上走得平穩,免不了要結識一些三教九的人物。他常常和東湖水寨打
道,老六和他也算有幾分
情。
按理說孫家的船應該能在兩地之間暢通無阻,怎麼會忽然被水匪扣下?
孫天佑覺得東湖水寨裡可能出了點變故,因為水寨從來不會做出這種違反江湖道義的事——如果他們不遵守規矩,商旅們也不會心甘情願看他一家獨大。
不知為什麼,李綺節有些心神不寧:“路上小心,別和那些江湖人硬碰硬。”孫天佑朗聲大笑:“你放心,我什麼時候莽撞過?”開敗的木槿花耷拉在枝頭,石階旁鋪落一地枯萎的淡紫花瓣,微風拂過,花叢搖曳,花朵簌簌飄落。
李綺節目送孫天佑出門,孫天佑跨上白馬,回頭朝她揮揮手,“回去吧。”馬蹄踏在乾燥的泥地上,濺起一蓬灰塵。
剛駛出巷口,孫天佑忽然勒緊韁繩,掉轉馬頭往回走。
李綺節站在門檻後面,抬頭看他。
孫天佑眉眼微彎,酒窩若隱若現:“庭和黃山的茶葉送到武昌府了,等我回來時給你帶些好茶葉。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李綺節輕笑一聲,“我想吃洗馬長街老瘸子家的桂花八寶鴨。”洗馬長街,東倚長江,西靠龜山,和對面山
上的黃鶴樓隔江相望,據說當年關羽屯兵於漢陽時,常在江邊洗馬,故而得名洗馬長街。
老瘸子無名無姓,因為天生腿腳不便,小時候被人呼做小瘸子,到老了,就成了老瘸子。他曾在應天府當地最有名的滷鴨店幫工,學成歸來,在洗馬長街開了家滷鴨店,他家的桂花八寶鴨香酥細,肥腴鮮甜,秋冬時
味最佳,吃時佐上一盅桂花酒,更是回味無窮。
“行,我記住了。”孫天佑揚起馬鞭,催馬前行。
嘚嘚的馬蹄聲漸行漸遠,直到主僕一行人的身影轉過巷口,什麼都看不到了,李綺節才轉身回屋。
是夜,華燈初上,孤月高懸。
進寶陪同李綺節和寶珠去河邊放河燈,丫頭婆子隨行,人人垮一隻提籃,裡頭放著供盤、河燈、蠟燭、甜糕,角黍,和各種各樣緻小巧、繡有吉祥紋樣的小荷包。
官府在街巷間開設水陸道場,各寺僧人云集,說法誦經,超度亡靈。
香菸嫋嫋,梵聲繚繞,甚為莊嚴肅穆。
老百姓們圍在一旁觀看,有單純看稀奇的,也有虔心跟著誦經唸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