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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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引:莊子是諸子百家中一個重要的代表人物,人們把孔子稱為“聖人”稱莊子為“神人”如果說孔子是儒家的代表,那麼莊子就是道家的化身。莊子留給我們的是他的美學思想與其獨特的文學藝術彩。他的自由漫讓他具有詩人的氣質,他的無畏物我讓他具有仙人的神化。著名詩人聞一多說,“他的思想的本身就是一首絕妙的詩”他在人們眼中是神秘莫測的。莊子一生窮困潦倒,離群索居,崇尚自然;他能言善辯,用那些充滿了寓言和故事的文章,尖酸刻薄的諷刺和挖苦、嘲諷那些追逐名利的小人。他的文章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脫塵離俗,超然世外,有著“自喻適志與”的物化美,他的所做所為,經常令人瞠目結舌,又令人拍案叫絕,他看破功名,不屑利祿,甚至對於死亡,也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莊子在《齊物論》中“曉夢生蝶”的寓說,就是他文學藝術的真實寫照。我們生活在現世濁之中,渴望像莊子一樣逍遙和淡泊,夢幻他的自然美。悟莊子的哲學理念,讓我們心志合一,淡泊以越然,唯美而自幻。

一、“物我合一”的幻化美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蝴蝶,望帝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讀起李商隱於晚年孤獨之中奏響的《錦瑟》這首傳世之作,就會想起“莊生夢蝶”的寓言,令人心中充滿恬淡自然、物我合一的意境。

“莊周夢蝶”這個典故出自於道家學派莊子的《齊物論》,文中寫到:“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慼慼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莊子《齊物論》的哲學理以及“莊生夢蝶”的潛在內涵,可謂是眾所周知,網絡上大大小小各種體裁的文章也層出不窮。然而,拋除文人撰輯的哲學理論著外,細讀起那些文體不一的文章,真不知“理”在哪裡,內涵有多深。有些作者把這個賦予著“物我合一、自然唯美”的典故,擬成了現代人的愛情故事,也有的作者則把她納入皇室飛歌,把蝴蝶幻化成飛仙玉姝夢繞在帝王之家,還有一個網友竟然在論壇上發表評論說“莊生曉夢蝴蝶,醉生夢死枉人生”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

莊子的“蝴蝶夢”有著其充滿魅力的變幻美,表達了人類思想史上異化最早的夢想,蝴蝶象徵著人無拘無束,天真爛漫的本質。夢之蝶使莊子擺脫了塵世的壓和囚,飄飄然遺世而獨立,逍遙於自由的伊甸園。化蝶又恍如登山,是人的迴歸,是古往今來普天下芸芸眾生熱切的夢想。

莊子喜歡白天酒後睡覺,經常夢見自己變成蝴蝶,飄飄仙、栩栩如生,在園林花草之中飛舞,說不清自己是莊周還是蝴蝶。醒來時,就覺自己的兩隻胳膊好象翅膀一樣可以飛動,覺得奇怪。一天就在老子講《易》的閒暇時,把此夢告訴了老子,老子指出莊子的前生就是一隻白蝴蝶,從此,莊子曠達人生,大智徹悟,把一切世事看作行雲水。

其實從理的角度講,這當然是不大現實的,可是當初莊子僵臥草蓆,夢見自己化為蝴蝶,竟爾對夢與覺的界限提出怪異的疑問:“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的時候,就深深道出了莊子博大深的人生觀。由於他師承老子,道心堅固,所以在認知上和佛門涅盤學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認為,萬事萬物平等齊同,而認知上的“是或非、然或否”都是相對的,是人的私心成見所致,夢就是醒,醒就是夢,萬物始於一,復歸於一。所以莊與蝶、夢與覺相互轉化,彼此滲透,最後成為渾然一體,莊子是借莊、蝶會貫通;物、我消解融合的美經驗,讓人們去領略“物化合一”的境界。

古往今來,“莊生夢蝶”的故事為後人所喜愛,尤其是歷代文人常常藉助這一意象來表達人生如夢、故國與親友之思以及恬淡的閒適之情。佛門之所以說夢是:世事虛幻,浮生若夢。就是教人臨事臨物,不要起貪戀之慾和驚恐之心,從而可以在夢境中自我解脫。

二、消極離的意象美莊子“夢蝶”這個寓言充滿了夢幻離,他的“蝴蝶夢”就像那隻翩翩飛舞的蝴蝶一樣讓人魂牽夢繞,其獨具特的藝術魅力使無數文人墨客為之傾醉,“夢”與“蝶”織在一起,以其離的夢幻彩為世人所唱。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詩人們雖然對蝴蝶有大量的描寫,但把蝶與夢聯繫起來演繹莊周夢蝶的故事,藉此抒懷的,應首推梁簡文帝蕭綱。他在《十空六首·如夢》一詩中首次運用莊周夢蝶的典故來表達一切皆空、人生如夢的思想:“秘駕良難辨,司夢併成虛。未驗周為蝶,安知人作魚。”簡文帝雖貴為帝王,但身為傀儡的他終如履薄冰,此時多麼希望化為莊周夢中之蝶,來消解心中的憂愁。此後文人們往往藉助“莊周夢蝶”的故事抒發他們人生如幻,變化無常,時光易逝,富貴不可求的惆悵與嘆。

讀過李白《古風五十九首》的人都會記得:“莊周夢蝴蝶,蝴蝶為莊周。一體更變易,萬事良悠悠。”的句子,人生本如蝴蝶夢一般,變化莫測,昔的東陵侯,倫為鄉野種瓜人,富貴豈有定,何值去追求?白居易仕途遭受挫折,理想破滅時,整也如在夢中:“鹿疑鄭相終難辨,蝶化莊生詎可知。假使如今不是夢,能長於夢幾多時。”(《疑夢二首》)是蝴蝶化為莊周,還是莊周化為蝴蝶,誰又能分得清楚?縱然現在不是活在夢中,但又與夢有什麼區別?人生真是一場夢。宋人梅堯臣對此也有深切的受:“忽忽枕前蝴蝶夢,悠悠覺後利名塵。無窮今明朝事,有限生來死去人。”人生就如蝴蝶夢,富貴名利作塵埃。因此詩人陸游在晚年告誡人們說:“世言黃帝華胥境,千古榛荒孰再遊。但解消搖化蝴蝶,不須富貴慕蚍蜉。”在詩人們的筆下,莊周的蝴蝶夢充滿了消極與離的彩。

南宋時期,國破家亡,遺民百姓苟且偷生,恍若隔世,因此留下了大量以蝴蝶夢來抒寫自己夢魘般生活的詩歌。如俞德鄰的“夢中知是蝶,還復是蒙莊”(《鄰居》),方鳳的《莊生夢蝶圖》:“素來夢覺兩俱空,開眼還如闔眼同。蝶是莊周周是蝶,百花無口罵風”等等。人世間,哪有比國破家亡更讓人痛苦的事情?忠君愛國的遺老們又無力扭轉乾坤,只好將自己的惘、愁思與希望寄託於蝴蝶夢中。人生如夢、富貴何求的慨嘆更瀰漫在身心備受摧殘的元代文人身上。在異族鐵蹄統治下的漢人政治上沒有了出路,身心也備受摧殘,因此莊周夢蝶的故事成了他們經常藉以抒懷的主題。如盧摯的[雙調·殿前歡]《莊周化蝶》:“酒新,一葫蘆醉海棠洲,一葫蘆未飲香先透,俯仰曹丘,傲人間萬戶侯。重酣後,夢景皆虛謬,莊周化蝶,蝶化莊周。”曾瑞的[中呂·山坡羊]《蝶夢叟》:“虛名休就,眉頭休皺,終身更不遇機轂,抱官囚,為誰愁,功名半紙難能夠,爭如漆園蝶夢叟。”人生如夢,功名何求,那萬種愁思,不得已消在蝴蝶夢中。

此外詩人們還經常借莊周夢蝶的故事來弔古懷今,悲今傷古,詠歎人生。唐詩人李中《經古觀有》中這樣寫道:“漆園化蝶名空在,柱史猶龍去不歸。丹井泉枯苔鎖合,醮壇松折鶴來稀。回頭因嘆浮生事,夢裡光陰疾若飛。”漆園化蝶的故事已過去多少年了,而當年的經古觀如今已是泉枯松折,人生似幻,光箭若飛。蘇軾在清淮樓上登高望遠,面對遠處的淮水也發出了“逝者如斯夫”的慨嘆:“觀魚惠子臺蕪沒,夢蝶莊生冢木秋。惟有清淮供四望,年年依舊背城。”(《題清淮樓》)物是人非,當年夢中化蝶的莊生墓上也已是秋草凋零,此時此情,詩人心中的蒼涼又能與誰訴說。詩人韓元吉更為簡潔明瞭地說:“歲月催人易白頭,只應蝴蝶夢為周。”(《病中放言五首》)蝴蝶夢寄寓了詩人們多少悲哀、無奈與惘,人生如夢的慨嘆成了詩文中“莊周夢蝶”意象的重要內容。

三、情自然的人美“蝴蝶夢”也常寄託著文人才子們對故國、故土、故人的思念之情。有家不能回,有國不能報,身陷異國他鄉的庾信首先借用蝴蝶夢來抒寫了自己對故國的思念,獨在異鄉的哀愁。他在《擬詠懷》詩中這樣寫道:“尋思萬戶侯,中夜忽然愁。琴聲遍屋裡,書卷滿頭,雖言夢蝴蝶,定自非莊周。殘月如初月,新秋似舊秋。泣連珠下,螢飄碎火。樂天乃知命,何時能不憂。”半夜裡詩人不能入睡,愁上心頭,幽咽的琴聲傳遍屋裡,詩人聽了倍淒涼,那夢中的蝴蝶哪裡是莊周,分明就是自己。天上的殘月就像來時的初月,異鄉的秋天多像家鄉的秋天啊。這裡作者把蝴蝶夢與初月、舊秋等一系列意象聯繫在一起,組成了一幅秋月夜懷鄉圖,滲透著作者對故國故土的思念之情,使人黯然淚下。唐人崔塗在《夕旅懷》中通過蝴蝶夢也寄託了自己飄泊他鄉、思念故土之情:“水花謝兩無情,送盡東風過楚城。蝴蝶夢中家萬里,杜鵑枝上月三更。”遠離家鄉的詩人已是兩鬢生白,三更月時枝上杜鵑的悲鳴聲打破了詩人思鄉的蝴蝶夢。另外歐陽修的《玉樓》:“尋思還有舊家心,蝴蝶時時來役夢”和洪邁的《秋漫興》:“倦遊已夢莊生蝶,不飲何憂廣客蛇”等都通過蝴蝶夢寄寓了遊子的鄉關之思。

一部分詩人他們或隱居山林,或身在田園,過著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式的生活,勞作之餘手捧《南華》,與莊蝶共舞,盡情陶醉於大自然中。在他們筆下,莊周夢蝶則脫去了上述憂傷的調子,透著生活的恬淡與愜意。蝴蝶夢抒寫著詩人們閒適恬淡的思想情,表達了他們對自由生活的熱愛。

唐人錢起在《衡門夜》寫道:“不厭晴林下,微風度葛巾。寧唯北窗月,自為上皇人。叢筱輕新署,孤花佔晚。寄言莊叟蝶,與爾得天真。”詩人與清風、明月同在,無憂無慮得就像莊周夢中之蝶,率天真,真得莊子之旨趣。又《題崔逸人山亭》:“藥徑深紅蘚,山窗滿翠微。羨君花下酒,蝴蝶夢中飛。”一條彎彎的小徑長滿了深紅的苔蘚,推開窗戶滿眼翠綠,坐在花下自斟自飲,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隻蝴蝶夢中飛舞,只有這時詩人才真正體悟到莊子夢中周與、蝶與的樂趣。再看梅堯臣的《睡意》:“花時啼鳥不妨喧,清暑北窗聊避燠。葉落夜雨聲滿階,雪下曉寒低壓屋。…且夢莊周化蝴蝶,焉顧仲尼譏朽木。”面對花鳥雨雪的自然風景,詩人身寓其中,樂此不疲,即使被孔子飢為朽木,也要享受莊周夢蝶的樂趣。詩人鄭剛也樂此不疲:“老夫睡美,蝴蝶是莊周。”(《幽趣》)還有的詩人雖然身在仕途,但卻嚮往著田園生活。詩人權德輿說:“抱漢陰甕,或成蝴蝶夢。樹老連雲,竹深疑入。歡言羽觴,列坐儼成行。歌不能去,待此明月光。”(《酬南園新亭宴璩新第慶之作時任賓客》)詩人官做得累了,閒暇之餘與賓客一起來到修竹茂林之間,仰頭望見煙霧濛的中南峰,此時心境就像抱甕灌園的漢陰丈人,一切機心慾望皆消。觥籌錯,放聲歌唱,不知不覺已是月朗星稀,此時此刻,自己儼然像莊周夢中之蝶那樣快樂。莊周通過夢蝶的寓言故事,意在闡述物我兩忘,不以世事攖心,追求逍遙自由的哲學思想。縱觀這些詩文,它們發揮了莊子的神,賦予了夢中之蝶以歡樂的彩,把莊周之蝶看作自由快樂的化身,享受著夢蝶自由飛舞之樂。

“莊周夢蝶”的故事以其深刻的意蘊,為文人們提供了豐富的審美想象空間,因此詩人們的離愁別緒、人生慨嘆、思鄉戀國、恬淡閒適等多種人生悟和體驗很自然地融入其中,借其表達了出來。在歷代文人的共同努力下,這一文學意象不斷充實和完善,其魅力也越來越人。

相比之下,拋開前生後世的因果關係,拋開一些頹廢的“人生如夢”的哀嘆,我最喜歡的還是莊子的“蝴蝶夢”因為它給人一種不怕困難的樂達的人生觀,不管人生遇到什麼樣的坎坷和挫折,不管生活經歷什麼樣的災難和兇險,我們也許會象莊子“鼓盆而歌”那樣,做一個美麗的“蝴蝶夢”化成美麗的蝴蝶徜徉在奼紫嫣紅的花草叢中。

注:拙筆引經據典均來源於網絡資料,無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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