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篇:紅袖伴耕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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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玉泉山,寧陽候府彭襄妤一聽到曲琬蘿派來伺候她的丫環湘兒說狄雲棲已回府,正在書齋和夫人談話,她就像只雀躍不已的翎雁般,翩然地奔出了涵碧閣,翩然地衝進了書齋,渾然忘了淑女應有的一切儀規風範。
“雲哥,你回來了,事情順利嗎?夢璞怎沒跟你一道回來?”她笑靨如花的疊聲問道,渾然不覺那股迴盪在書齋內的低沉氣氛。
直到她看到了曲琬蘿眼角未乾的淚漬時,她才瞿然一驚,臉上的笑容凍結了。
“怎麼回事?夢璞他…”彭襄妤驚惶不安的瞅著狄雲棲,一雙柔荑已神經質地扭絞著羅裙的裙褶“他被宮清嵐殺死了嗎?”她的聲音隱隱顫抖著,夾雜著許多令人聞之不忍的掙扎與恐懼。
狄雲棲沉痛莫名的搖搖頭,在天人戰的煎熬下,他艱澀而低沉的開了口:“展師兄以師尊所創的‘天山無影神劍’打敗了宮清嵐,廢了他的武功,挑斷了他的腳筋,不過,他卻被宮冰雁的師父辣手仙姬暗算,中了她的獨門暗器‘九幽追魂針’,並被她連發數掌的打落了紫霄崖,我和冷墨趕到時,已經太遲了…”他悽愴而悲涼地眨了一下眼眸,強忍住酸楚的淚意“我們費了整整三天的時間,好不容易才繞到了山崖下,經過大半天的搜尋,方才黯然的發現了展師兄的古劍,和一具殘缺不全的骨骸,想是被山中的野狼給…”他喉音哽咽地咬咬牙,不忍再說下去。
彭襄妤整個人彷彿呆掉了,她面無血的立在那,宛如一尊僵硬而毫無生命力的雕像,直到曲琬蘿淚眼婆娑地伸手拍著她的肩頭,她才像被閃電劈到似地發出了一聲悲絕的啜泣聲:“他…他對我
約,他…不守信用…”跟著腿雙虛軟,她在一陣金星飛舞的暈眩中,跌進了一個無邊無垠,黑暗飄渺的深淵中。
當她清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已躺在涵碧閣的榻上,映入眼簾的是曲琬蘿那張美麗而寫著瞭解、心疼的容顏。
“襄妤姐姐,這是我為你熬的安胎葯,你一定得喝下去!”她端著一碗葯湯,遞到了彭襄妤面前。
安胎葯?彭襄妤震驚地望著她,語音模糊的開口道:“你…你是說我有了身孕?”曲琬蘿溫柔的點點頭“對,你有了將近二個月的身孕了,為了孩子,為了這個你和展大哥共同孕育的骨血,無論如何,你一定得堅持起來,保重自己的身子!”彭襄妤輕柔地摩撫著自己的腹部,蒼白如紙的臉上漾著一絲好溫柔、好悽切的微笑。
在這悲喜織的由刻,她深深
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堅韌。
終曲彭襄妤婉拒了狄雲棲夫婦的美意,執意要搬回江南,搬回展靖白位於丁山的夢璞軒。
狄雲棲拿她的固執沒轍,只好派他的貼身侍衛狄揚護送。
到了夢璞軒,彭襄妤摩撫著屋內的博古櫃,摩撫著一具具手工巧的鐘鼎古玩,想起展靖白為了她,特別在這裡結廬而居,吹簫傳情的種種用心,睹物思情的她,不由悲從中來,幾度淚灑衣襟,
傷莫名。
若非顧念腹中的孩子,心魂碎,淚海沉浮的她,真的找不到生存下去的勇氣和樂趣。
有時,她為了排遣內心的苦楚和悽,會握著展靖白贈予她的
簫,獨坐在幽篁內,悠悠吹奏著,任縷縷簫聲,伴著她忽晴忽雨的情緒,飄到山之崖,地之角,飄到那令她深深思憶,卻再難以相偎相依,執手偕老的郎君身邊,如泣如訴地傳達著她的心曲。
這清晨,她慵懶地下了
榻,神情木然地梳理著一頭青絲,忽然聽到了一陣熱鬧滾滾的鼓樂聲。
除了鎖吶琴簫外,好像還有大鑼小鑼,號角,穘鈸鍾鈴之聲。
聽那歡暢愉快的樂聲,倒像是娶新娘的喜慶時所吹奏的樂曲,只是,這陣喜氣洋洋的鼓樂聲,怎麼愈傳愈近,倒像是到了她的住處附近。
她疑念方起,門外便傳入了一陣清細的叩門聲。
“彭妹妹,我是冷墨,請你開門好嗎?”她輕輕拉開門扉,映入眼簾的居然是穿了一身鮮紅緞袍的冷墨。
“你…你怎麼這副裝扮?莫非…”彭襄妤一臉驚異,跟著又睜大了一對水汪汪的明眸“你今娶親,當上新郎倌了?可是…你怎麼把轎子抬到我這來呢?”
“你不是說過,想娶你的人,得以八人大轎,官家排場來辦?所以…”冷墨不言而喻的打住了話。
彭襄妤馬上沉下了杏臉“你…你在尋我開心嗎?你明知我是夢璞的未亡人,此生此世,不可能變節再嫁,你這般行徑,是何道理?”
“彭妹妹,你別生氣,夢璞曾說,倘若他有了什麼閃失,他要我代他照顧你,我今前來
娶你,完全是為了履行我對好友許下的諾言,絕非有意羞辱你的!”冷墨不慌不忙的笑道。
彭襄妤卻氣得柳眉倒豎,臉由紅轉白,握著門栓便待關門,冷墨趕忙用腳堵住,跟著,忙不迭地從懷袖中
出一紙素雅的花箋,遞給了滿臉冰霜的彭襄妤。
“你看看裡頭寫了什麼,看完之後,你一定會改變主意,乖乖坐上花轎的!”彭襄妤狐疑地掃了他一眼,輕輕攤開來看,上面的字跡是那樣的悉,
悉得讓她芳心顫動,全身血
都加速了
動,她不敢置信地閱讀著上頭的文句:禹陵山道識卿卿,情
深種長相思。
秦淮河畔暗徘徊,多少柔情寄蕭音。
血海深仇如雲牆,未敢直言吐真心。
巧扮老兒上繡閣,金嵐玉終相逢。
皖南遇劫真情,共赴大漠結良緣。
與卿有約焉敢死,夢魂再歸永不分。
彭襄妤淚眼濛,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疑真似幻的狂喜中。
“他為什麼要詐死呢?”她話音模糊地問道。
冷墨眨了一下眼睛“唯有如此,他才能讓宮冰雁徹底死心,永遠擺脫她對他的愛恨痴纏!”彭襄妤笑了,笑得淚霧朦朧,像朵帶雨的梨花,既美麗又溫存,又幸福,她的吹簫郎果真是個信守誓約的多情郎。
於是,她滿懷甜的坐上了花轎,任喜氣洋洋的喜樂,熱熱鬧鬧的車行,載著她離開了丁山;移花接木,偷龍轉鳳地來到了一座隱密的湖畔。
一艘巧的畫舫停靠在湖岸邊,一個頭發灰白,相貌清瘦,鬚髯飄飄的老頭子走了下來,清亮深遂的眼眸,卻像一壺醉人的甜酒,定定的,濃烈的停泊在彭襄妤身上。
彭襄妤嚶嚀了一聲,像只美麗的粉蝶,撲進了易容成“白夢璞”的展靖白懷中,喜極而泣地撒著嬌,嗅聞著他身上那股悉、潔淨的男
氣息。
冷墨既羨慕又有點慨地注視著他們,跟著,又不忘發揮他那不甘寂寞的頑童
格,半真半假地拍著展靖白的肩頭,提醒道:“白老頭,別忘了,你欠我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這筆債,可不是你躲到哪個神仙妙境,便能賴掉的喔!”展靖白捻著鬍鬚,未及反應,彭襄妤已悄悄俯在他的耳畔咕噥著。
“幹啥?小倆口一團聚,就迫不及待的咬起耳朵了?”展靖白卻不發一語地攙扶著彭襄妤,小心冀冀地上了畫舫,那名瘦伶伶的梢公,搖著船槳,便待划行,冷墨已急著揮手嚷道:“喂!白老頭,你欠我的媳婦呢?你想賴帳嗎?”
“我娘子說,你想要媳婦,二十年後,再到王母娘娘的聖地找我們吧!”展靖白一臉促狹的打趣道。
冷墨望著畫舫向湖心飄去,愈飄愈遠,他搔搔腦袋,一臉頑皮地對自己扮了個鬼臉!
二十年後?王母娘娘的聖地?什麼意思啊!
哼哼,他鼻子,展靖白,你別想跟我打啞謎、賣關子,最多一年,哥哥我便上天山找你們要債,非纏得你們夫
倆給我變出個國
天香的大美人不可!
穿著一身新郎紅袍的冷墨,在書舫飄出視線之外時,再三對自己如斯起誓。
而展靖白和彭襄妤這對琴簫和嗚的神仙眷屬,在經過重重波折的情關考驗後,終於圓了他們的情夢,從此,隱居在美麗幽深的天山,過著“紅袖伴耕讀,松風吹解帶”的隱士生活。
武林中的風雨波瀾,與他們再也扯不上任何關係了。
ps:有關秋雲棲、曲琬蘿、莫誨,箏兒的故事,請看希代大眾小說宋思樵的作品集(a)《情歸逍遙侯》。
而唐傲風和承慶公主的故事,請看希代大眾小說宋思樵的作品集(a17)《遊俠搶親》。
注:相傳“廣陵散”在稽康死後即已失傳,成為絕響。據《中國琴壇故事》記載,稽康彈奏“廣陵散”時,有位弟子躲在門後偷聽,並將此曲記錄下來,稍加修改後,收錄於“神奇秘譜”中,留傳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