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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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慈心庵灰的大門這時忽然吱呀一聲開出一道縫來。我注意到凌雨波望向大門的眼中顯出一抹亮麗的光彩。

一個美麗嬌俏的臉龐從縫裡伸了出來，是文若。凌雨波眼中的光彩迅速淡去，那是一種失望，難道她希望從門裡出來的是幸碧思嗎？

文若看了一眼都是全身溼透的凌雨波和我，顯得小心翼翼的跨出門來。撐開一把紙傘快步小跑到我們跟前，望著凌雨波滿含情的喊了一聲“師姐！”凌雨波的目光仍是望著那大門，對文若的呼喊沒有反應。文若將目光移向我，“何大。。。。。何公子！”雨水正不斷的從我的額跡滑到臉上，眼睫、手上也沾滿了水珠，這讓我的視線中多了一大片模糊的水光。隱約看見水光中的文若臉上有著一份悽、痛心與不忍，但望向我的目光裡卻透著一股信賴，她也相信我能照顧好凌雨波吧。

我點了點頭，從她手裡接過紙傘，撐在凌雨波頭頂。文若轉身跑了回去，慈心庵那灰的木質大門一聲吱呀，閉上了開啟的門縫。

凌雨波對撐在頭頂的傘毫無反應，只是盯著前面慈心庵那灰的大門，彷彿天地間除了那兩扇大門，再無外物值得她留戀了。

但那兩扇大門卻再也沒有開啟，直到天漸漸地黑下來也沒見那兩扇大門再發出一絲動靜。不過雨卻有些停了，東邊天甚至出現了點點星光。

我手的傘仍撐在凌雨波頭頂，凌雨波仍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前面在夜中開始顯得模糊的大門。

我也望著前面的大門，望著前方整個慈心庵暗青的古樸建築群，心裡的怒火卻漸漸的升了起來。我不知道我來之前凌雨波已跪了多長時間，但就我到達到現在也有兩個時辰了，她一個已經被師門遺棄的嫡傳弟子頂著風雨在師門前跪這麼長時間能有些什麼要求呢？她不外是想再見自己師傅一面，或者能在師傅的目光與囑託中離開師門。

她只是一個無辜的犧牲者，又不是真的犯了什麼大錯。幸碧思你既然為了門派的面子而決意捨棄你自己的嫡傳弟子，為什麼要吝嗇這最後的一絲溫情，難不成對我的恨意竟蔓延到了對我產生了情素的徒弟身上？再不是因為我在這兒，不願與我打照面？

怒火漸升，彷彿前方在白天看來雅緻寧靜的慈心庵在夜中逐漸變得猙獰起來。我的星陽功在不覺間已經再次運轉起來，身上的雨水被蒸發，既便在暗夜裡也能看見環繞著我身體的水霧。我雙手十指漸漸地，越握越緊，腳亦是緩緩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但我的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冰涼，那是一隻帶著溼漉漉雨水的冰冷柔荑，從那上面傳來的涼意讓我頓時冷靜下來，現在的我怎麼適合去和幸碧思見面呢。

回過頭來，看到凌雨波仰望著我的雙眼，不知何時那雙美眸已經恢復了往那九天仙子般的清澈明亮，只是多了一份無言的悽哀，不復昔仙子不染俗塵的優雅從容，但也不再是方才那般空無神了。

她望著我站起身來，仍帶著雨水的俏臉仍是蒼白如紙，但那有些慘白的雙卻微微翕動起來，“我們走吧！”微弱的聲音只發出這四個字，我聽入我耳內卻不啻於天宮仙音。我動的連連點頭，被凌雨波拉住的那隻手反手握緊了她的冰涼的玉手，俯身手另一手撿起凌雨波放在地上早被雨水打溼的包裹，拉著凌雨波離開慈心庵。

就在我們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林蔭小道時，身後慈心庵的大門又開啟了，一個一身出塵仙氣的道姑手執拂塵緩緩跨出門來，身後跟著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注視著我和凌雨波離開的身影漸漸隱入了夜中，那道姑的眼角滑下此時亦是滑下了兩顆晶瑩的淚珠。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道姑、仙子縱是清冷於面上，仍存情義於心中！可惜此番景象我是看不到了。

“那是我長這麼大唯一一次看見師傅她淚！”這是後來文若在參加我和凌雨波的婚禮時，對我和凌雨波說起當初這段往事的時候所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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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一略顯破敗的小廟中，篝火不時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躍動的的火焰映照著凌雨波蒼白卻又清麗的俏臉，為那上面映出一絲火光的暗紅。此時這張美麗的臉龐已經迴歸寧靜，雖然看不出絲毫情的波動，但在火光照耀中顯出一份恬靜的柔和與美麗。

但我知道凌雨波的心並不平靜，她靜靜地坐在火堆旁的草堆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光潔的下巴枕在胳膊上，眼睛死死的盯著前面跳動的火焰，始終不發一言。火焰也在她兩個漆黑的眼珠裡猶自跳動，但那微小的火苗難掩她眼神中的悽彷徨。

眼前的她早已沒有了昔九天仙子身上那股不染俗世氣息的清冷氣質，現在坐在我對面的只是一個無助的，需要人呵護疼愛的小女子。她生命的軌跡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轉折，這個轉折實在轉的太過劇烈，以至於她必須有一段時間來消化接受。

我手裡在烤從凌雨波包裹裡拿出的一件溼衣，看著靜坐在對面的凌雨波，也沒有說話。我心裡對她懷著一份深深的愧疚。

良久，我將手裡的衣服遞給她，柔聲道：“好了，換上它吧！彆著涼了。”說著轉過了身去。

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著衣聲響，然後我聽見凌雨波很輕的聲音，“好了！”我轉過頭來，看見凌雨波已換好了衣服，眼睛已經從面前的火焰上移開，正凝望著我，“你不換一身幹些的衣服麼？”她的聲音略帶嘶啞，但卻是輕輕的。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用，我身上這已經幹了。”我身上的衣服確實已經被我用星陽功給烤乾了。

但我突然發現凌雨波微微發紫的嘴有些顫抖，不止是嘴，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顫。我面上的微笑了一下子凝住了，起身到她跟前，伸手往她額前一探，一片滾燙！

心裡一痛，嘆道：“你為什麼不運功抵寒呢？”以她的一身功力，寒氣本不可能侵入她身體的，可她從慈心庵的冷雨中到現在這間小廟一直都沒運起絲毫功力來抵寒，以至寒氣入體，發燒了。

凌雨波緩緩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仰起螓首，脈脈含情地凝望著我，臉上竟出了一絲嬌羞的微笑，“我沒事。。。。。。我。。。。我以後不想再使武功了，今後只想做個為心儀郎君素手調羹的普通婦人，我能在你身邊。。。。給我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庇護麼？”她的聲音柔柔的，儘管其中帶著一絲絲的顫抖，卻充滿了平和。想起她昔在江湖上尊貴的地位，想起她昔那一身出塵的仙家氣質，看著眼前她那滿是期待的目光，我的心一下子被柔情浸滿。我微微彎，將凌雨波攬在懷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在她耳邊深情道：“當然能，雨波你放心吧，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的，絕不會再讓你受到絲毫委屈！”凌雨波螓首微微向後靠，枕在我肩上，帶著滿足的笑容閉上了眼眸，那一臉的幸福與安祥讓我恍惚間錯以為她真的已經忘記了心中所有的傷痛，但我的理告訴我她絕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完成從一代仙子向一個小婦人的轉變，她現在這副表情只是她在強迫著麻醉自己。

唉！我多想她能真的就此永遠麻醉，忘記所有的一切，但那是不可能的。

“雨波！”我有些猶豫的喊道。

“嗯！”她仍是閉著眼睛，彷彿在享受我懷裡的溫暖，沒有從自我麻醉醒來的打算。

“你。。。。。。不怪我嗎？”她睜開了美眸，奇怪的望著我，嗔道“怪你什麼？”

“我對你做的一切，我對付你師傅和你的師門害得你現在。。。。。。”凌雨波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讓我不由得止住了話頭，後悔實在不該在這時候向她提起這件事，來再次傷害她。

但那絲痛苦的神只是在她眼裡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她微笑著搖頭，“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記起了，我只是知道你現在是真的愛上我了，我覺得出來，你的心，真真切切的在為我而跳動！”我動的又將她往懷裡抱緊了些，低頭將臉埋在了她的肩窩，醉的嗅著她摻雜著絲絲山雨氣息的清幽體香。誰說她的通靈道心出現了裂痕，它是依舊如此的完美，只不過不在用在武學的道途上罷了。

“你知道嗎？我昨天早上揹著僅有我幾件衣裳的包裹走出庵門，當時我心裡充滿了悽徨無助，只覺天地之大，卻再無我容身之處。回頭看著慈心庵那三個大字，實在捨不得離開那生我養我的地方，於是就在那兒跪下了，我想師傅或許會收回成命讓我回庵，或者她會出來送我一程，告訴我今後我該走向何方。但師傅一直沒有出現，直到今天早上，我心裡突然出現了你匆忙趕路的身影，我有一個直覺你是來接我的，於是我就乾脆讓自己一直跪在那兒，我對自己說，在你和師傅之間我一定要等到一個，否則我就長跪不起。然後你竟真的來了。”凌雨波細聲呢喃說著。

我嘆了一口氣，“傻瓜，你昨天一出庵門就應該想到去找我的。”凌雨波搖搖頭，“我當時。。。。。。在恨你！”我無言，良久才道：“你既然在等我，那你為什麼在我到了以後，還要在雨中跪那麼長時間，致使現在寒氣入體！”我和她說著話，溫和的星陽功正從所有接觸的部位絲絲縷縷的向她體內滲透著，為她驅除體內的寒氣。她既然自己不肯提聚功力來驅寒，我只好自己運功代勞，否則以她身為女子嬌弱的身子，任這病情發展下去，哪怕幾天後回到揚州了，可能凌雨波的身子也還是會落下病，傷了身體。

凌雨波嘆了一口氣，“在你出現前一刻，我覺師傅已經走到門前，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打開門出來呢，可你先來了，這。。。。。。或許就是天意吧！”我聞言一怔，我到的時候幸碧思真的就在門後嗎，風雨中我是一點也沒察覺到，但凌雨波道心通靈，也許真能微微知出周圍發生之事。那樣的話可真是老天將凌雨波送入我懷裡了。

懷裡的凌雨波忽然扭動了一下身子，嫣然一笑道：“別說這個了，你告訴我一個普通的女人是什麼樣的？比如那位謝家小姐，她到底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