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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分別多年,二人依舊知彼此情,是以他又豈不知妹妹心思,正因知道,他才愧疚更甚……猶記幼妹當初去時,曾有一言寬於他:“哥哥,人之生死,自有定時,無須為緗兒痛心,也不必年年都來祭我,望哥哥能擇一合心意的落腳之處,種上一樹白梅,一從素馨,在緗兒生辰之時,對著那素骨冰魂,若往常一般,談莊論諧,說說近來趣事,這便是全了你我兄妹深情,至於濟世救民,是緗兒四歲生辰時,哥哥同緗兒一起發下的宏願,從此以後,還要哥哥一力擔承了,緗兒還要多謝哥哥,肯帶我來此處,與冰雪長眠,才是最乾淨的……”自此他將整座冰室封閉,也再未踏足崑崙一步,不僅是聽了妹妹臨終之託,更因著心中大愧,是以他才將一番心跡刻在棺上,以作久別祭言:“惜垂髫夭歿,兄悲之慾絕,恨不得以身相代,神醫竟無回天之力,俠士豈非得虛名,實則愧疚難安,自忖悔對娣面,無復相見。”初始,他當真痛斷肝腸,但要忍痛先為父母寬解,其後漸漸靜了下來,也時時想去望她一望,卻又滿心不忍,更想:緗兒既已長眠,又何必為一己私心,再去打擾她呢!正如他那些祭文上所言:“娣已遠去,見又何益,徒增哀慼,兄唯有不負娣之所願”,是以神醫丹士之聲名,較往時益勝,直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僅時常有人來尋醫問藥,江湖上的大事小情,樁樁件件皆來向他討教,從而事事脫不開身,師父亦常對他叮囑:天意自有決斷……而後他又因覺生大師之故,亦是念妹之情,便一心一意教導起了小鳳,而他念妹之情,更從來不曾同旁人說過半分,這種種苦痛,要自己好好受著的,亦能在醫道上裹足不前時,用以鞭策自己……若他早肯回去看一看,或許一切將迥然不同。

似與他想到了一處,她低聲憶道:“還是要多謝你,怕我一人孤單,想方設法在棺前種下那幾樹寒梅。”她又不苦笑道:“雖說我也怕你見我難過,才盼你無須來祭我,但我心中,又何嘗不想見你呢?哥哥當真一次都不來望我,在冰棺中又難免寂寞,什麼都聽得到,卻絲毫動彈不得……”她的耳力,便是這樣錘鍊出的:從棺前花發花落,至室外鳥鳴葉動,她漸能知一切,皆因想見而有目不能見,想言而有口不能言,唯剩耳鼻,可久而久之,竟連花香都聞不到了,之後那些前塵往事,也不知何時,遺忘的七七八八......

她恨道:“我若是你,必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更要一心一意護她周全,可我那時在冰棺中,做著真正的活死人,我從不怨天尤人,但若天命如此,上天對你倒何其厚愛,你卻辜負她一番真情,也罷,既天意不肯善待凰兒和我,那我二人就該永永遠遠的不分開呢!”又深深望向他,眸中堅決直刺人心:“你覺得過往種種是你的劫難,可往昔所經,卻實實在在是我的緣法,上天又如何,既然他給凰兒和我各自造了重重磨難,倒讓我二人情投意合,生死相許了,可見他都無法拆散我們,我的親哥哥更休作此想了!”一番真情,就是將他成眼下這般光景,更得了親妹妹的冷眼仇視,這又怎能是上天厚愛?緗兒之種種苦楚,曾由他們一道經受,但他從不言苦痛,怕是鮮有人知,他如今才真正領略到小鳳的本事,竟能讓緗兒為她譫語神昏,這番報復當真狠辣透頂,實實在在拿捏到了他的痛處!

無能為力之心大增,他便強勸道:“緗兒,別再說胡話了,和我回去罷,若你再這樣執不悟,又如何對得起父母?豈不辜負了恩師一番教誨?”她的心當即如受重錘敲擊一般,悲痛絕:“你若當真還敬他們幾位,就不要拿先人說事,你分明知道……”她不忍再戳向舊心傷,反而指責道:“你只顧在血池消極避世,竟連恩師骸骨都不收,又算得什麼弟子呢!”父母正是她生時的心病,也將是她此後一生的心病。

他自覺把妹妹得狠了,更懊惱一時衝動說了錯話,她一向認為,生來帶累雙親,去後也將徒惹二位傷心,她無時不為此苛責於己,孝敬之心,更甚於常人百倍,卻仍對父母常懷愧悔之情,只怕如今,她心中亦常持此念,他當真不該以此為斥,方才竟惡言脫口……

默然之後,他換了語氣道:“人之生來,便不可違背陰陽之道,既行於世間,亦當遵循世俗之禮。”他想,緗兒是識理之人,自當以理說之。

她方才也自悔急躁,總不該以恩師為由,向他發難,如今這樣一句話,倒令她豁然開朗,笑道:“陰陽本從無中化,禮亦成於人言,既為人言,我亦可說之,亦可成之。”他搖頭訓道:“你還是那番孩童之心,天道豈可韙,不可輕言大話!”她撥著腕上彩線,令她心安不已,口中嘲道:“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道,卻是奉有餘而損不足,大俠士拿所謂人道,而妄圖曲解天道,到底是誰愛妄語空談呢?”她又連連怒責道:“大俠士曾自認博愛萬物,又何以對她一人避之若浼?在我心中她從來無錯,既無錯之人,又因何要被你困於哀牢山,那座樊籠之中,更有甚者,施以私刑!”他二人執拗之處,正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可這番指責,當真令他委屈莫名,傷透了心。

“她既無錯,你口中有錯之人便是我了,在你眼裡,我這哥哥,竟是無情無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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