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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豔茹歪頭看了我好一陣,也沒說話。

「平河渡,渡白了發,萬里黃沙咫尺若天涯;痴人笑,笑破了秋,百年入畫擦肩一夢難回頭;人不走,為誰留?若從頭抱山,那山可依舊………」剛唱完,她又把那一塊錢又拿了出來,重新扔進去說:「再唱一遍!」我就又唱一遍。沈豔茹反覆投了五次硬幣,當我唱完第六次時,她突然攥著硬幣停住了,我楞楞地看著她,她的臉有些紅,歪著頭說:「我現在有兩個主意。」我還沒來及開口,她又說,「第一,別玩搖滾了,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建議你專攻古風,這詞曲命名《詠劫》比較契合意境裡的古典之美!」

「啊?」

「第二,院裡的錄音室,你們樂隊隨時可以用,前提是你得幫我找到跟你飆歌那人,」沈豔茹頓了頓,說:「咋樣,考慮下吧?」我真的愣住了,白衣看著我,我也看著她,總覺這一切難免過於誇張。

原始森林的事當然泡湯了,我也沒去劇團找母親。第二天晚上幾個呆聚了聚,酩酊大醉,不知怎麼,我們就談起了原始森林。有呆說:「絲綢之路國際旅遊節,牛啊,牛!」

「國際旅遊節?」王偉超哈哈大笑,火鍋裡的湯湯水水都要被顛得飛濺起來,「給你說,那雞巴玩意兒啊,保不齊是拿水槍亂呲出來的!」

「靠,有可能!」有人贊同。

「你又知道?你倒是呲一個看看?」有贊同就有反對。

老實說,王偉超這個觀點稍顯進,但又深刻契合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實際情況,所以飯桌上立馬分成了兩派,一時爭論不休。而這個事除非親自呲一呲、比一比,也難有什麼令人信服的結論。在一眾面紅耳赤中,有人開始轉移話題,問那啥原始森林有誰去過了!

「我去過!」雖然搞不懂自己算不算去過,我還是身而出。

「咋樣?聽說這回省一號都得來。」

「還行,省一號誰啊?」

「靠,新上任的省委書記韓友山啊,你個外星來的吧。」傻扳著腳指頭白我一眼。

「吹牛呢,韓友山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人說。

「這你就不懂了,在省一號面前老重德就是個,建業他們不把人韓友山來,還有個雞巴玩頭?」

「老重德跟人早不到一坑了,媽個,水電站的事還沒過呢。」呆面向王偉超。

後者吐著菸圈兒,笑而不答,倒是另一個呆接了茬:「雞巴平海哪個項目陳家哥幾個沒摻一腳啊,姓韓的又不是傻!」或許他說得對,我晃晃腦袋,覺是時候放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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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季似乎特別短,三十號晚上氣溫下降的厲害,彷彿一下入了冬。笛在北京雕塑公園,門票十塊錢,但我沒去。至於為什麼不去我也說不好。陳瑤、大波和樂隊的幾個都過去了。據說十月四號還行,廢墟、沙子和痛仰輪番登場,可以說高頻頻。可就這個晚上,八寶山派出所接到擾民舉報,接連出了兩次警。

演出暫停倒是其次,最關鍵的後果是接下來兩天的演出大面積縮水,直接下午七點鐘收攤,害得一干人等只好在無名高地打了兩天地鋪。以上信息當然來自我女朋友的現場連線,她甚至情緒低落的數落了我快兩個時辰,說這麼漫的事兒,被我錯過了。一連幾天,母親都沒來電話,有時我也想打過去,卻總也摁不下那油乎乎的撥號鍵。

七號早上,天空陰鬱的可怕,灰濛濛地,不一會就落起了小雨。吃完飯,實在沒忍住,跟老賀打個招呼,我又竄回了平海。

然而剛出站口,沒有任何徵兆地,我就看到了馬路邊的畢加索。母親當然也看到了我。一如以往,她俏生生地站著,撐一把小傘,見我出來便招了招手。她似乎叫了聲林林,也或許沒有,這種事情我可說不好。很小的時候,我十分戀天空中的某些事物,比如風箏,比如浮在半空裡的氣球。以至於大多數時候,我認為自己瞬間能膨脹成一隻氫氣球,時不時地,就會打地面冉冉升起,輕飄飄,熱烘烘。正如此刻。

似乎直到進了小區母親才想起陳瑤,她問我咋一個人回來了。說這話時,她撇過臉來,嘴角總算盪開一抹柔和的弧度。大概是沒怎麼化妝,母親臉有些蒼白,右眼坡甚至略顯浮腫,只有塗了膏的雙亮晶晶的,生動依舊。她暢懷穿了件長款米風衣,難得地紮了個馬尾——潦草,卻一如記憶中那樣一絲不苟,你能看到光潔的額頭上方因緊繃而發白的頭皮。然而說不上為什麼,這種緊繃讓我沒由來地心生警惕,一時竟無言以對。

最新地址發佈頁:www.xiaohuks.comwww.xiaohuks.comwww.xiaohuks.comwww.xiaohuks.com「咋了?」母親找著車位,也不看我:「吵架了?」

「哪能啊。」我下意識地眼,從鼻孔裡響亮地噴出一口氣。

母親嗯了聲,也沒細問。甚至她有沒有「嗯」我都說不好。這讓我頗意外,準備好的長篇說辭瞬間變得荒唐可笑。直到熄了火,她才扭臉衝我笑了笑。已近正午,天終於放晴,蟹黃般黏稠的陽光透過茶玻璃變成了淡寡的魚肚白。在這種皺巴巴的、如同被水浸泡過的光線中,連母親的笑都變得淡寡起來。於是瓣上僅有的那抹亮也透出了幾分暗淡。其實這一路上,我倆的話也不多,直至我脊樑,硬著頭皮,問了聲「咋了」。

「沒咋,」母親攏攏耳畔並不存在的髮絲,甚至又笑了笑:「你說說你,回來就回來,下個雨連傘也不帶。」這麼說著,她剜了我一眼。

我倆到家時,父親正躺在客廳沙發上,電視裡是新聞聯播。母親一聲不吭地換好鞋,繼續一聲不吭地回了臥室,整個過程眼簾低垂、目不斜視。

興許是喝了點酒,好半晌父親才反應過來,他從沙發上彈起,像只大蝦蹦出了油鍋。隨後他看了看悄然閉合的門(倒「福」的短穗尚在兀自抖動),又看了看找。我迅速移開了目光,但剛換完拖鞋,我還是朝倒「福」走去。敲了敲門,沒反應,當然,有聲音——窸窣聲,拉鍊聲,屜閉合,櫃門開啟。略一猶豫,我擰開了門把手。

上堆著些衣物,母親埋首在大衣櫃裡,輕撅著個股,藍牛仔褲包裹著秋的輪廓。我鼻子,輕咳了一聲。母親卻不為所動,像是沒聽見。好半晌,她才把自己從衣櫃裡拿了出來,依舊沒抬眼。疊了兩件衣服,她坐上褪下了牛仔褲,拽褲腿時頗費了一番功夫,乃至間的一抹亮得晃人眼睛。然後是換上打底褲,牛仔褲被撂在搖椅扶手上,褲腳些許泥濘,半條褲腿都是溼的。我一個跨步上前,揪住褲腿,與此同時叫了聲媽。母親總算瞥了我一眼,她提上打底褲說:「拾掇幾件衣服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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