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海量小说,在【小狐看書

我攥著那隻小手,用力鼻子。半響我才問咋了。這時母親已在右胳膊上擦乾眼淚,順利地穿上了另一隻鞋子。她悶聲不響地站起身來,抓住防曬服就扭身去開大門。我只好死死按在了門鎖上。母親垂著頭,輕輕說:「鬆開。」於是我就鬆了手。一股乾燥的熱風襲來,我貪婪地了口氣。就這一剎那,我才瞥見父親站在身後,就在主臥門口一動不動,像棵生長多年的榆木。的聲音也適時地傳了過來,飢渴地灌進我失聰多年的耳朵。她說:「啥話不能好好說,啊,有啥話不能好好說?」拿腔捏調,抑揚頓挫,真真跟唱戲一樣。而我己顧不得這許多。在樓道里我總算喊住了母親。她邊穿衣服邊往下奔,我吼了聲「到底咋了」,她才停了下來。「到底咋回事兒?」我攥住扶手,輕聲說。

馬尾晃了晃,母親撇過臉來。是時,通過旋轉的樓梯口,伴著小孩的鬼叫,樓上傳來一嗓子空曠雄厚的女聲:「不吃飯是吧?不吃飯是吧?一會兒喊餓我不打死你個崽子!」顯然母親也聽到了,她垂下眼皮,說:「問你爸去。」不可控制,我猛一哆嗦。霎那間,蔣嬸白白胖胖的身子,海飛絲,頂樓門下幹廊枯的死蝙蝠,所有這一切像再也遏制不住的酸水從我胃裡翻湧上來。我不得不了幾口氣。而母親抬腳就走。我緊追兩步,問:「你去哪兒?」她好歹停了下來,頭也沒抬:「辦公室,還能去哪兒?」隔著樓梯拐角,我越過母親腦袋盯著她身後白牆的紅汙跡說:「別跟他一般見識。」是的,我是這麼說的。我也搞不懂為什麼要這麼說,它就這麼恰如其分地蹦了出來,我別無選擇。

母親扭臉瞅了我半晌,最後拎了拎包說:「烏鴉別說豬黑。」在樓道里呆了許久我才哆哆嗦嗦地回了家。父親在客廳裡坐著,依舊是中秋詩會,至於他老有沒有看進去我就說不好了。還在嘮叨,說了些什麼只有老天爺知道。挨沙發坐了好會,父親才問,你媽呢。我說不知道。於是話語權便又讓給了電視裡假模假式的主持人們。就這麼呆坐了好一陣,他問吃啥飯。搞不好為什麼,我突然就心頭火起,嚯地站起身來說:「不吃,還吃個飯!」父親仰起臉吃驚地看了我一眼。雖然目光旋即就垂了下去,肢體卻好半晌才恢復了動作——他雙手一滑,在兩側褲袋徒勞摸了摸。猶豫了一下,我把兜裡那半盒紅梅給他撂了過去。

我揹著吉他,拎著包,就這樣出了門,是的,像個者一樣。老實說,我的心確實在——更確切地說是在放。關於蔣嬸,我實在搞不懂母親是何時發現的。往看別人都是呆,沒想到自已卻活成了一個砣子,玩音樂,組建了個掏糞女孩樂隊,呵呵,也不知道想隱喻什麼。把噁心當做個,從一開始路就走歪了。關心姚麥組合;關心姚明脆弱的大拇趾;關心阿泰說的繞前防守是姚明的阿克琉斯之踵,所以姚明可以生吃火花,姚鯊大戰也能不落下風,卻被靈巧型中鋒布澤爾剋制。對nba如數家珍,關心太平洋彼岸的一場遊戲,更甚於關心自已身邊的人。

我將臉埋在巴掌裡,憋著氣後悔得不想呼,還來得及嗎?還回得去嗎?我的心在顫抖。坐在劇團門口臺階上,我了一支又一支中南海,卻始終沒勇氣去叩開那道鐵門。再後來,我在河神像前停了下來,天空依然很藍,巨大的陰影下,一個傢伙在那裡抱著吉他鬼哭狼嚎。這哥們兒看不出年紀,一頭長髮,鬍子拉碴,甚或還有那麼點兒藝術家風範也說不好。那動靜、噪音,山呼海嘯,震得我耳目失聰頗為難受。其實不光我,不少行人也正駐足。哪怕烈當頭,也沒能阻止圍觀者的丁點雅興,真是令人動。想當初貝多芬他老人家的維也納之旅應也不過如此,偏偏藝術家還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我猶豫了下,把揹包往地上一扔,對著藝術家我就坐了下來。琴套裡扔著三五塊錢,倆人配合倒默契,你一首,我一曲,興之所至,情歌搖滾,古今中外,居然都沒重複,多少有點不可思議。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為再這麼搞下去,我真能在這漫主義響樂章的薰陶中徹底昇華時,電話就突然響起,那哥們兒還特敬業地等了我一會兒,比個手勢,意思是你先接,不著急。剛開始我以為是母親,拿起諾基亞才發現是個陌生號碼。我說喂,對方說喂嚴林嗎。楞了好幾秒,我差點就「」了一聲,竟然是白衣。

「回家了麼?」沈豔茹在電話那頭說。

我沒明白她什麼意思,更懶得搞懂她是如何到我手機號的,於是鼻子,我沒吭聲。

「那麼吵?你在哪兒呢。」

「平海廣場。」我只好說。

「一個人?」

「和一哥們兒飆歌呢!」我甚至衝藝術家擠出個笑容,雖然在他看來這有點傻,但我認為很有必要。

「啊?真的假的?」電話那頭傳來呼呼風聲,當然還有你想象不出地驚叫:「是不是長頭髮?三十多歲樣子?很文藝範?」她這一驚一乍地,又出這麼多個疑問反問句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嗯,」我拿撥片滑了一下琴絃說:「該我唱了,人正等著呢!」

「行!你接著唱!我現在就過去找你!」我剛想說點什麼,沈豔茹已掛了電話。我只好像個美國佬那樣,衝藝術家聳聳肩,咱就接著耍唄。差不多過了大半個時辰,藝術家明顯出頹勢,興許也沒啥可唱了。收起吉他,他走到我邊兒說:「瞅你歲數也不大,不簡單啊!有點水準!」

「也不行,沒你底氣足。」我說。

菸麼?」藝術家遞過一菸,我搖搖頭,他自己點著:「失戀了吧?跑這兒唱歌來?」

「沒有,女朋友呆會兒就過來找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

「得!玩得夠漫的!不跟你白話,先走一步,我嗓子都疼了。」藝術家拍拍我的肩膀站了起來。

「不玩了?」有點遺憾。

「你當玩,我當吃飯,咱倆下回肯定還能見著。」藝術家最後吼了兩嗓子《一無所有》。

藝術家走後,人群散去,我才受到了廣場上的冷清。緊緊衣領,隨手鼓搗了兩段和絃。白衣來的時候,我正物抒懷,揮斥方遒,到底在唱啥我也搞不懂。

「和你飆歌的那哥們兒呢?」沈豔茹看了看周遭。

「走了。」

「啥?」

「真走了,人最後沒扛住。」沈豔茹楞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花枝亂顫,波濤洶湧間兩個子都快抖落了下來,她邊笑邊說:「個瓜娃子,你要知道他是誰,就不這麼講了。」老天在上,很顯然我一點都沒興趣知道他是誰。對於我的不置可否沈豔茹毫不在意,蹩著一口氣她老接著說,打平陽到林城再殺至平海攆了大半個x西省,也沒能逮著人,可把她老人家累個半死。末了,就在我以為她快憋過去的時候,「琴套裡的錢都是你的?」我們的沈老師彎拿起一張紙幣。

「有一部分是,剛才一老外過去還給了五塊,我特意為他唱了首地下絲絨的《songsfordrella》。」

「我也給你錢!我要點歌!」沈豔茹蹲下來,掏出一個一塊錢的鋼鏰兒扔在琴套裡說。

「《femmefatale》?」

「no,就剛才那首,叫什麼名字?」楞了一下,「沒名。」我低下頭撥動琴絃。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