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死也不放開生也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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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芳略停了停,了一下
:“那一霎間的事,真是記不得了,我只記得一下劇烈的震湯,一定有一個極短暫的時間,失去了知覺,然後,就是痛楚,四肢百骸,裡裡外外,沒有一處地方不痛,再然後,我就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我全身懸空,只有一隻手被家健緊握著,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另一隻手來,抓住了家健的手腕。”這些經過,我和陳長青都知道,但這時由“當事人”親口說出來,聽來還是極之驚心動魄。
王玉芳的身子震動了一下:“那時,鮮血自我頭上不知甚麼地方下來,稠膩膩的,令得我視線模糊,但是我頭腦都還十分清醒,我立即看清楚了家健的處境,家健的身上各處,也在不斷冒著血,樣子可怕極了,他的一隻手臂,緊緊勾在樹枝上,他在上,我在下,自他身上湧出來的血,一串一串,滴在我的身上,當時,我只看到他的口
在動,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忽然之間,我的聽覺恢復了。
“我聽得他用嘶啞的聲音在叫:『玉芬,千萬不要鬆手,支持下去,支持下去。』我喉頭一陣陣發甜,無法出聲,只好點著頭。
“這時候,甚麼聲音都聽到,自他身上下來的血,濺在我身上的拍拍聲響,聽起來真是可怕。我也聽到下面的海溝衝擊,公路上有車子疾駛而過。我們開始叫喚,可是我們的聲音不大,在路面上經過的車子,又看不到我們,所以
本無法聽到!
“我知道這樣下去,絕不是辦法,家健用盡了氣力,想把我拉高一點,使我也可以抓住樹枝,可是他真是用盡氣力了,一點也沒能拉動我,我還是懸在空中,我忽然哭了起來,出事之後,我直到這時才哭,淚水…和著血一起湧出來,我哭著:『家健,放開我,讓我跌下去,你可以自己攀上去求救。』我一面說,一面鬆開了抓住他手腕的手。
“可是,我們的另一隻手,卻手指纏著,緊握在一起,他不放手,我無法松得開,而他又是握得這樣緊,這樣緊…”陳長青聽到這裡,長嘆了一聲:“握得真緊,沒有力量可以使你們互握著的手分開來。”王玉芳震動了一下,低下頭去,我們都沒有催她。
過了好一會,她才又緩慢地開始:“奇怪的是,當時我們都知道,生命在漸漸遠離,可是我們的心境,卻十分平靜,連身上那麼多處傷口,也不覺得十分疼痛。開始,我們都認為是可以獲救,但是隨著時間的過去,血不斷湧,我們都知道沒有希望了。
“這一段過程,有好幾次,耳際變得甚麼聲音也聽不到,只聽到血在,我不斷地在講:家健,放開我,你自己爬上去,放開我,你自己爬上去。可是我不能肯定我在實際上,是不是有聲音發出來,那情形,就像是一個十分真實的夢境。可是有幾次,我用盡了氣力在叫,總是發出聲的,因為我突然聽得家健說:不放開,不放開,死也不放開,生也不放開。
“我一聽得他這樣說,想睜大眼,把他看得更清楚一點,可是不論我如何努力,看出去,他總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我們認識了一年多,雖然互相都知道深愛著對方,但是他不是一個熱情奔放的人,從來也沒有那麼強烈地向我表示愛意。
“當時,我只覺得心血沸騰,似乎又多了力量,我立時道:『好,家健,我們來生也要在一起』。家健道:『你去投你的胎,我投我的,我們來生要在一起,一能行動,就要相會。』“我道:『是,不過…來生是甚麼樣的?』家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有來生的,如果沒有,那太悲哀了!』“我知道他還說了一些甚麼,但是聽不清楚,生命已遠離我,我知道自己快死了,死了之後怎麼樣,完全不知道,心裡十分恐慌,但是我卻牢牢記得和家健的來生之約,我相信他也一定記得。我最後聽到有很多人在叫,大約是那群青年人發現我和家健時發出的呼叫聲。”王玉芳講到這裡,又停了下來。
這時,我、白素和陳長青三人,都相當緊張。王玉芬死了,她轉世,變成王玉芳,其間的過程如何?如果王玉芳有全部記憶,那將是研究前生和今生、研究轉世珍貴之極的資料。
王玉芳這時,清秀俏麗的臉上,現出十分惘的神情。
她向我們每人看了一眼,才道:“喪失了最後知覺之後,一直到又恢復了有知覺,這其間,究竟發生了一些甚麼事,我只是一片空白。”我“啊”地一聲,明顯地表示了失望。
王玉芳搖著頭:“我沒有像一些書籍中所寫的那樣,到自己進入了一個光環,聽到了音樂;也沒有
到自己向上升去,看到了自己受傷的身體,甚麼也沒有。就像是倦極了,自然而然入睡,等到一覺醒來,已經是另一個境界,甚至連夢境也沒有。”我嘆了一聲:“身體和靈魂之間的關係最難測。似乎每一個例子都是個別的,沒有一定的規律,每個例子,都有不同的遭遇。”王玉芳沒有表示甚麼意見,白素道:“你父母說你不到一週歲,就會沉思,你
到自己『一覺睡醒』,是甚麼時候?”王玉芳道:“小時候的事情,真是不記得了,只記得一直在想:有一件事很重要,一定要記起它來,可是怎麼也記不起,等到有一天,突然想起了我和家健的約會時,我已經十歲,一想起了這件事,所有的往事,都在極短的時間之中,一起想了起來。
“我又害怕又興奮,雖然親如父母,我也半個字都不敢透。我父母覺得我自出生以來就有點怪,那可能只是我下意識的行動。
“回覆了記億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到圖書館去找當年的資料,知道了我和家健死了之後的一切經過。
“在我們十週年的忌辰,到了家健的家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何以會轉世成為自己的妹妹,或許,在我死的時候,我母親正懷孕,而我的意識是要回家,所以,靈魂進入了當時的胎兒中。”王玉芳說到這裡,用詢問的目光望著我。
我攤了攤手:“或許,沒有人知道在甚麼樣的情形下,靈魂和體相結合。”王玉芳嘆了一聲:“我去的時候,我多麼希望家健已經在了,變成了他自己的弟弟,或是他的鄰居,可是我失望了。由於我知道敵伯伯和敵伯母恨我切骨,我自然絕不敢講自己是甚麼人,我只希望能見到一個和我應該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而且我絕對肯定,只要我們一見面,就可以互相知道對方是甚麼人,不論他的樣子怎麼樣,我們之間的愛情都會延續下去。
“那次從敵伯伯家中回來,我知道家健沒有『回家』,情形和我有所不同,那我就得費功夫去找家健。可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行動沒有太多自由,我已經儘量有時間:我本不上學——這是父母認為我古怪之極的原因之一。
“我也不做其他小女孩做的事,因為在形體上,我雖然只有十歲,但實際上,我的智力超越了年齡,我盡一切可能找家健,越是人多的地方,我越是去,我有信心,就算是幾萬人的場合,只要他在,我一下子就可以認出他來。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我一直沒有找到他。”王玉芳的神情,越來越是黯然,聲音也越來越低沉。陳長青嘆了一聲:“王小姐,你應該考慮到,再生的家健,可能在地球的任何角落,不一定就在本地。”王玉芳道:“我自然想到過,可是…我有甚麼能力…在全世界範圍內找一個人?登了那麼久廣告而沒有迴響,我已經知道他不在本地,所以,我才…才想到了衛先生…想請他幫助,可是…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我還沒有回答,白素已經道:“你放心,我們一定盡一切力量幫助你。”王玉芳神情,眼神之中,充滿了期望。這種情景,本來十分
人,但是我由於想到一個關鍵
的問題,對整件事,
到並不樂觀,所以我只是保持著沉默。
陳長青十分起勁,就他所知,向王玉芳解釋著前生和今生之間,可能出現的種種不可預測的情形,但是他只講了一半,就有點臉紅耳赤地住了口,因為王玉芳雖然聽得很用心,但是在應答之間,很快就令陳長青明白,她在這方面的所知,多過他不知多少。
這很正常,因為王玉芳本身,有著前生的記憶,她自然一直在留意有關方面的書籍、報導和資料,陳長青怎能及得上她這方面知識的豐富?
我想了好久,才道:“其實,你可以向你父母說明這一切,你父母一直在寫信給我們求助。”王玉芳現出了遲疑的神來,嘆了一聲:“我已經儘量使自己正常,可是看起來還是怪得很。我不向他們說明自己的情形,一則,是由於事情本身,太驚世駭俗;二則,敵伯伯他們恨我,我父母也恨透了家健,如果他們知道我在找尋家健,一定會反對和阻撓。”我不
有點駭然:“不會吧,他們知道你再生了,就不會恨家健了。”王玉芳搖著頭:“很難說,我再生了,他們自然喜歡,但是他們一定會想:原來應該有兩個女兒,現在只有一個,還是失去了一個女兒。”王玉芳的這幾句話,不是很容易理解,但卻又是實在的情形。這情形多少有點特別,因為王玉芬轉世,恰好是降生在自己家裡,那就會令她的父母覺得始終是少了一個女兒。
如果王玉芬轉世,生在別人家裡,長大了之後又回家,那麼她的父母自然高興不盡。
白素“嗯”地一聲:“是的,普通人不容易接受你的經歷,暫時不必說,等找到了家健,再說…或者本不說都可以。”陳長青問:“王小姐,你說,就算是幾萬人的場合,只要他在,你就可以指出他來?”王玉芳蹙著眉:“我只能說…我
到我可以做到這一點。”陳長青
了一口氣:“你的
覺,無疑十分強烈,那麼,你是不是
到他已轉世?還是他可能
本沒有轉世?”這個問題十分重要,因為如果敵家健
本沒有轉世,王玉芳自然找不到甚麼。
而靈魂不轉世的例子極多,極有可能。
可是,對於這個嚴重的問題,王玉芳連想也不想,就道:“他一定已經轉世,我的前生記憶恢復,我就有強烈的覺,
到他活著,在不知甚麼地方,活著。”王玉芳說得如此肯定,這令陳長青
到十分興奮,他一直希望事情有一個美滿的結局,看來,他準備傾全力去幫助王玉芳,去尋找轉世後的敵家健。
他滔滔不絕說了許多計畫,包括在全世界各地報章上刊登廣告,而且拍拍口,說這些事,都可以
給他來辦理。
王玉芳自然十分,我們又談了一會。本來,我以為可以在王玉芳的經歷之中,得知一個人轉世的詳細經過情形。但是
據王玉芳的敘述,我自然失望。而且我相信王玉芳所說的是實情,她沒有理由對我們隱瞞甚麼。
生命本身極其複雜,到現在為止,雖然各方面都在盡力研究,可是所得的真實資料極微,尤其在有關前生、今世、轉世這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