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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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琪亦自一驚，轉身望去，蒼茫的夜中，緩步行來的，竟是一個面容木然，身形木然，目光亦木然，望來有如行屍走般的青袍怪人，他僵木的面容上，那一條長而深的刀疤，更使他平添了幾分怪異之氣。

夜之中，驟然見到這樣的人，文琪心頭不覺又是一驚，一陣寒意，倏然滿布全身。

她大聲道:“你是什麼人？”秋波一轉，又自喝道:“程楓到底是誰殺死的？”哪知這青袍怪人卻似本沒有聽到她的說話，僵木地移動著腳步，僵木地走過她身邊，俯下身去，抱起了程楓的屍身…

他無論在神或面容間，都散發著一種“死亡”的妖異魔力，他彷彿是來自地獄的使者，為人間帶來“死”的訊息。

就是這種妖異而神奇的意味，使得文琪眼睜睜地望著他的身形移動，而未出聲阻止。

只見他橫抱起程楓的屍身，僵木地站了起來，又開始僵木地移動著腳步，然而，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他僵木的目光，忽然變得有如閃電般鋒利，不可置信的靈活，向“繆文”打了個眼，然後…

他雙手抱著程楓的屍身，僵木地走過凌龍身側，僵木地走入黑暗…

這彷彿來自地獄的怪客，此刻便彷彿又走回地獄中去。

縱然是“窮神”凌龍這般厲害角，此刻面上也不出明顯的駭異，他詢問地向“繆文”望了一眼，卻發現“繆文”竟也似茫然失措。

文琪眼波四轉，突然道:“凌幫主，我正要找你。”她心裡覺得有些茫然，有些慚愧，因為她竟不敢阻止那青袍怪客的行動，她覺得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是以她便脫口說出這句話來，為的不過只是打開自己心裡的僵局。

“窮神”凌龍微微一愕，哈哈笑道:“姑娘尋我作什？”這風塵異人口中的朗笑之聲，其實也是在掩飾心裡的不安與慚愧。

文琪怔了一怔，道:“我…我…”她找凌龍為的就是要尋找“繆文”但此刻“繆文”卻已立在她身側，她偷偷望了“繆文”一眼，口中的話，便再也說不下去。

她深信“繆文”必定不是自己爹爹懷疑的人，是以此刻心裡反而覺得有些歉意，又不在心中暗自思索，不知該用什麼言語向自己的爹爹解說。

“窮神”凌龍哈哈笑道:“你們年輕人的心事，當真不是我們老頭子能夠明瞭的。”文琪面頰一紅，只見繆文木立當地，心中似在思索著什麼。

她緩緩走到“繆文”身側，輕輕道:“方才我…錯怪了，但是，你…最好還是躲避一下，因為我爹爹…”

“繆文”心中只在思索著方才那青袍怪人“還魂”目光中的含意，本未曾聽到她的話。

她話聲未了，突見“繆文”雙目一張，右手擊額道:“不對！

…

對了…”一衫角，轉身奔去。

文琪微微一愕，道:“喂！你…”她本想立刻追去，但抬目望了凌龍一眼，卻又不羞澀地停下腳步。

“窮神”凌龍哈哈笑道:“無妨無妨，老叫化什麼都看不見的。”文琪面頰又一紅，終於還是躍上馬車，追蹤而去，只見一股車塵，瞬息間便消失在黑暗裡。

夜深。

夜中的星月，像是方被織女的纖手洗過，而風便像是織女的眼波，是那麼溫柔，異樣的溫柔。

清澈的星光，映著硃紅的大門，映著門前那一雙石獅，使得這一雙巨大而猙獰的石獅，看來也溫柔了一些。

星也溫柔，月也溫柔，風更溫柔，溫柔的夜中，一切都是溫柔的。

於是夜中人們的心也溫柔了起來。

杭州府，門外，是永遠不會寂寞的，何況在夜？

此刻，七，八條勁裝大漢，徘徊在門前。他們的職責是賓和通報，巡防和探查，但在這溫柔的夜中，後兩種職責顯然已被他們忽視了，沒有一個人的眼光中，再帶有警備之意！

他們只是懶散地蹀踱著，有的甚至已倚著石獅坐了下來，偶而有人說出一個俗而猥瑣的笑話，便引起一陣鬨笑一笑話越俗而狠瑣，鬨笑之聲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