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雲籠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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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蒙面人一呆,竟忘了追趕。
但聽藍衣婦人喃喃道:“真怪,既不是好人,又不像壞人,有這樣的一身武功,最後卻出之拔足而逃,真令人百思莫解…”華雲表飛身出,回頭雖不見有人追出,腳下卻仍不停頓,一路縱躍下峰。他知道不必為那名藍衣婦人擔憂,囚
她的人,如要取她
命,她也不會活到現在。
她仍活著,定有她活下來的原因,所以,只須假以時,他一樣還有重見這藍衣婦人的機會!
如今,華雲表已發覺這藍衣婦人絕不是個瘋子,而可能是故意裝出來的;她看上去似乎只是因為被久,身軀屠弱,心智滯鈍,情
略呈麻木而已!
這時,天已微黑,華雲表又換上另一副人皮面具。換好,引鏡一照,不意竟是一張歪鼻斜,滿面大麻子的醜臉孔。他
到好笑,也甚覺有趣,心想,等會兒找人問話,倒要看看人們面對這麼一副臉孔會有什麼反應。
天大黑後,華雲表到達一座叫陵陽的小鎮。
鎮上家家燈火,華雲表略一顧盼,便決定在此歇上一宵,吃點東西,順便問問去黃山還有多少路;但又估不定這麼一座小鎮是否有客店,正猶豫間,面忽然走來一名挑著水桶的姑娘。
於是他上一步,抱拳打躬道:“請問這位大姑姐…”那挑水姑娘嬌軀一側,正待卸擔答話時,秀眸偶掃,立又狠啐一口,挑起水桶,昂臉逕自快步而去。
華雲表呆了果,他因為一時又忘了自己那張醜面孔,所以上前致問之態度顯得異常自然,直到被人家啐了一口,方始恍然大悟,啞然失笑。
走過正街時,華雲表隨便買了幾樣餅食,繼續向前走去。出鎮半里許,華雲表看到路旁有座土地廟,廟前豎著丈許高一道磚牆,裡面既乾淨,又涼。這種初秋天氣,睡什麼高貴客棧反不及
宿在這種地方來得更愜意!
於是,他吃了餅食,又去不遠處飲了幾口河水,回到牆後磚地上,倒頭就睡。
夜靜天涼,華雲表不一會便即睡去。
也不知隔了多久,華雲表忽為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叱喝聲所驚醒。運神傾聽間,但聽牆外大路上一人正在怪吼著:“喂喂,老子招呼打在前頭,人急造反,狗急跳牆,你們如果再不放手,老子真的要發啦!”一派虛聲恫嚇之詞,結果卻只換來一陣嘻嘻哈哈笑聲。這陣笑聲竟然男女夾雜,不下五六人之多。
最令華雲表心動的,便是先前發話的那人,口音聽來極為耳,可是,究竟曾那裡聽過,一時間卻又偏偏想不起來。
華雲表正待起身設法窺視,忽聽一名青年男人的聲音大聲責問道:“你真的還不服罪?”先前那漢子叫道:“我犯了什麼罪?”年青男人喝道:“你,你?”先前那漢子叫道:“我老子怎麼樣?你們雙雙對對,勾搭背,拿
麻當有趣,老子心急趕路,只不過無心碰了你們一下,你們就硬指老子摸了你們妞兒什麼地方,誰摸了?再說,就算摸了又怎樣?她那
股走起路來一擺一蕩的,雖說這一帶天黑地荒,不礙眼,卻礙人走路,順手推一把算什麼?誰知道她不是有意歪過來給老子摸的呢?”華雲表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廝怎麼這般下
橫蠻,人家有情人成雙結對的月下漫步,你
手
腳地揩了油,不但不服罪,反而出口糟踏人,世上哪有——突然之間,他不覺得可氣了,也不覺得可笑了!
因為,他已猛然發覺了雙方是什麼人!那名無賴之徒,他聽出,正是那名神秘而又滑稽的“黃胖漢子”而男男女女,可能即為那些“幻形教”的男女門徒!
華雲表一躍起身,探首牆頭向外一看,自己猜測的,果然一點不錯。
所不同的,只是那位冒牌病彌陀已不知從哪兒來一件大布褂穿在身上,但是,那件布褂仍只遮掩了雙臂和背心,紐子沒扣,前襟敞著,那
墳似的大肚子,依然高高的向前腆頂著。而那批青年男女,六人中有四人他曾經見過,正是那天在合肥城外演戲而
假成真,結果鬧下人命血案,一鬨而散的四名打手!
這批男女教徒原先似乎只為了黃胖漢子貌不驚人,進逗著好玩,現在見黃胖漢子愈說愈難聽,一個個不由都動了真火。
左邊一名綠衣少年突然揮手道:“上,宰了這龜孫子!”六名男女呼嘯一聲,六支長劍齊揮而上。
黃胖漢子一面閃避,一面怪叫道:“喂喂,且慢。你們還沒清老子是誰,便當真出手,待會誰要吃了虧,可別怪老子事先沒有打招呼…”指揮攻敵的那名綠衣少年猛刺一劍,嘿嘿笑道:“一面打,一面報名也是一樣!”黃胖漢子大叫道:“你們真的不怕麼?老子就是山東‘病彌陀’!一向手狠心辣,殺人不眨眼,你們可不要後悔啊!”這批年輕男女顯然對“病彌陀”三字毫無印象,而且黃胖漢子的一番話,更使他們消除了可能的一點顧忌之心。因為就如那酒醉者永遠嚷著還能再喝一樣,一個真正手狠心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會像他這樣
厲內荏,一再亂放大氣地以求妥協麼?
所以,六支長劍不但沒有稍緩,反而在一片冷笑聲中攻得更急,黃胖漢子突又大喝一聲:“等一等!”綠衣少年笑喝道:“等什麼?”黃胖漢子躍退丈許,探筆入懷,一面正容道:“以一對六,有一對六的戰法,待老子查了拳譜和兵書,再來好好地收拾你們!”華雲表正自暗暗發笑,不意黃胖漢子口裡這樣說著,竟然真的自懷中取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小冊子來。
六名男女幻形教徒見了,先是頗意外地一怔,接著,由那為首身穿青
長衫的教徒揚臂止住另外五人之攻勢。意下大有橫豎不愁這廝會飛上天去,不妨看看這廝於黔驢技窮之餘,究竟還有什麼名堂耍出來。
但見黃胖漢子非常認真地將那本小冊子匆匆翻過數頁,大聲念道:“牛馬羊,雞犬豕,六畜為災,應鎮以‘雪花六出法’。而最有效者,莫過於本法中之‘回眸一笑百媚生,江州司馬青衫溼’!”六名男女教徒,人人為之莫名其妙,心想:這傢伙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就在眾男女教徒,惑然相顧之際,黃胖漢子身軀一轉,突然閃電般向那名青衫教徒一掌劈去。
變生倉促,避無從,青衫教徒應掌就斃!
另外五名教徒既驚且怒,神定之下,一聲吼,齊齊揮劍攻上。黃胖漢子邊逃邊叫道:“且慢,一對五另有一對五的一套,不看書我是打不來的,你們急了,老夫可就不奉陪了。”現在當然不會再有人理他了。可是,說也奇怪,五支劍
錯圍攻,雖然織成一片虹網,黃胖漢子卻不僅在縱橫劍影中進退自如,而且兩眼還一直盯在手中那本小冊子上。
只見他一面窮嚷,一面更忙裡偷閒。手沾口水,掀著書頁,好像真的在找其中某一頁某一段一般。
不多一會,黃胖漢子忽然叫道:“有了,在這裡,刀劍矛戟矢,上火水木金;五行不正,五刀相危,應破以:‘絮已逐東風去,夭桃應隨
水歸’!”叫著,身軀一矮,單足掃出,
面一名紅衫女教徒應足向左踉蹌絆出,正好撞上另一名教徒的劍尖,劍尖貫頸,血雨四濺!
黃胖漢子早竄去一邊,這時揚著那本小冊子大叫道:“今不回頭,明年紙錢飛!底下一招名叫‘四大皆空’。該死的一對已經死了,你們四個斟酌著辦!”餘下的兩對男女教徒本待繼續撲過去,聞言不
朝地上兩具同伴的屍體掃了一眼,慘狀入目,心底寒生,猛打了一個冷噤,紛紛掉身拔腿而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