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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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婁紅在她曾經體躺過的那片草地前停止了。突然間,她覺得時間在眼前變得具體了。他們在這兒開始了一切,也許今天又該在這兒結束了。
耿林猜到了婁紅的情緒變化,立刻把婁紅摟進懷裡。他用力擁抱她,再用力。每次他這樣擁抱她,她都能從中獲得力量,堅信他們的愛情能活很久很久。可是今天婁紅在他的強有力的擁抱中平靜地提了一個問題:"你能現在在這兒跟我睡覺嗎?"另一對相互依偎著的情侶,由他們前邊不遠處經過,耿林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依舊擁抱著婁紅。
"你想說我現在提的要求太過分了吧?"婁紅掙開耿林的擁抱。
"我們回家去,回家去,你脫光了,讓我好好抱著你。"耿林又試圖接近婁紅。
"你放心,我只是逗你玩兒,我不會再要求你對我盡義務的,一天兩次,對誰都太多了點兒,不是嗎?"婁紅的話傷害了耿林。
"你怎麼說這麼難聽的話?"耿林責問。
"那麼難看的事你都做出來了,還不允許我說說嗎?"
"我做什麼了?"耿林大聲問,好像婁紅剛剛進行了無據斥責。
"去問你老婆,別問我!我們兩清了,從此,你是你,我是我,別再來煩我。"婁紅說完轉身就跑,耿林剛想說什麼,來不及開口,就追婁紅去了。
耿林完全沒有想到婁紅跑得這麼快。他開始認真追趕她。婁紅撒開長腿,姿勢優美地跑著,在月光下穿過林陰迴廊,穿過草坪,穿過盤繞的古樹。耿林在快追上婁紅時又故意放慢速度,他想多看看婁紅奔跑,她再次抬手開低矮樹枝的動作,都能讓他
動起來。他覺得婁紅有取之不盡的女
美,他永遠也不想失去她。在奔跑還沒有停止時,他已經在心裡決定:無論如何想辦法把婁紅
回小屋兒,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承認下來,無條件地道歉。
今晚,耿林想一整夜都跟婁紅在一起。
在耿林像土匪搶劫壓寨夫人那樣追上婁紅,並把她進出租車後,他和婁紅呆一整夜的願望實現了。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婁紅給她母親打電話說她住在女朋友家,為什麼她母親毫不懷疑地就相信了。於是他問婁紅:"為什麼你先說要離開我,然後又為我做這麼多?"耿林為婁紅脫下外衣。
"因為你像個強盜。"
"女人都喜歡暴的男人嗎?"
"別胡說八道了,我不喜歡暴的男人,但喜歡盡心盡力愛我的男人。"婁紅把雙腳搭在
頭,"還沒有一個男人能跟我後面跑這麼遠吶。"
"我過去在大學跑中長跑。"耿林說。
"什麼?"婁紅跳起來摟著耿林的脖子,"我也是哎,我們真是天設的一對,地配的一雙。"耿林順勢抱住婁紅,語氣誠懇地說:"那我們就別吵了,好好把眼前的難關過去,以後永遠生活在一起,也給我生個女兒。"婁紅放開耿林,坐回到邊,她看著耿林,像看著一個受尊重的老領導:"你能為我做幾件事嗎?"她問。
耿林微笑著點頭,心裡幻想今晚美妙的房子,以及這美妙之後的長夜,他們可以徹夜相擁,一起睡去,睡到遙遠的夢鄉,再一起醒來。
"把頂燈關了,把地燈打開,把頭燈打開,把蠟燭點上,把那盤豎琴的輕音樂放上。"耿林一一照做了,一邊做一邊湧起不規律的心悸。劉雲也是一個會營造氣氛的女人,但她從沒有婁紅這樣的高高在上的態度。這蠻橫但果斷大膽的指使,讓耿林
到新鮮和陶醉。當耿林做完了這一切時,婁紅把他按在沙發上坐下,她坐在旁邊的
上。她認真地說:"現在我們敞開談吧。"婁紅的話彷彿給了耿林當頭一
,他知道遲早躲不過去的時刻來了。他想,難道世界上就沒有一個優秀的女人是寬容的嗎?他沮喪極了,但一點辦法也沒有,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變得這麼軟弱,這一刻裡他沒有想到是愛情。
"必須得談嗎?"他試探了一下。
"也可以不,"婁紅說,"但,那就分開。"
"那還是談吧。"耿林低頭想點一支菸,怕婁紅反,所以忍住了。
"你跟劉雲睡覺了?"婁紅不愧是婁紅,一下就戳到了你膩歪的地方。
"你讓我說什麼?你提這麼個愚蠢的問題。"耿林咕噥著。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婁紅此時變成了一個法官,頭腦思維既捷又有力,說話帶出的刺兒彷彿都浸了毒汁,"我還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耿林沒有回答,他腦子裡閃過一個把這個女人攆出去的念頭,但他的念頭來自頭腦,而不是心田,所以蒼白無力。
"你願意?"婁紅咄咄人。
"我想是這樣,婁紅,"耿林儘量把語氣放平,"你畢竟太年輕,婚姻中的事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向你說清楚,它的確不像戀愛那麼簡單。那麼多年,已經糾結成很複雜的東西,你能理解我嗎?"
"能。"婁紅回答。耿林眼睛一亮,剛想往下說,婁紅打斷了他。"但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要跟我這麼個完全不懂婚姻的丫頭再建立一個那麼複雜的婚姻。"婁紅自己都有點吃驚,她居然在吵嘴時,說出這麼繞口的複雜語言。她想,也許她天生就有把簡單的想法複雜表達出來的本領。
"因為我愛你。"耿林無路可退。
"所以你跟我睡覺?"
"當然。"耿林想都沒想就說。
"所以你也愛她。"婁紅小聲說,好像說話之前已經估出了這句話的殺傷力。
"夠了。"耿林站了起來,像一頭困獸一樣在房子裡亂轉,因為房間太小,他本沒辦法像書裡常寫的那樣踱步。
"這也正是我想說的。"婁紅說完也站了起來,穿上外衣要往外走,耿林沖過去,扯住婁紅,一邊搖晃她,一邊說:"她也是一個女人,你懂嗎?那情形太突然也太具體,我做不到那麼狠心。你即使不理解我,也該理解劉雲一下,因為你也是一個女人。"
"我當然理解她,也不覺得她這麼要求有什麼錯,關鍵是你!"婁紅又把耿林扯著她雙臂的手甩開,她想不出,她這輩子要這樣甩開他多少次。
"我又能做什麼?"
"在你說要娶我之前,你可以跟她睡覺,因為我沒有權利這樣要求你,但在這之後,在你清清楚楚跟我說,要跟我結婚之後,你還這麼做,你不覺得你太壞了嗎?!你想兩邊都討好,這怎麼可能吶!我跟你說善良如果是虛偽的,就比狠毒更可憎。"耿林就勢坐在地上,他覺得婁紅說得有道理。可是他不是時時能從道理中得到行動指示,他多麼恨生活中的某些時刻,在這些時刻中什麼道理都能左右你,你又能怎麼樣。他到自己突然那麼虛弱,他甚至發現了一個他需要婁紅、不能沒有她的新理由:她比他堅強。
耿林的投降態度軟化了婁紅,她也坐到耿林的對面。
"你說得對。"耿林說,"我保證再也不回去了。或者不必須就不回去了。"
"我不讓你保證,你當然可以回去,你甚至可以站在你們家地中央理直氣壯地給我打電話說,我在我家裡。"
"我給你糊塗了,你到底要我怎樣?"耿林抱怨地說,"再說,去見劉雲也是你的主意,是你讓我回去阻止她做蠢事。"
"你阻止她了嗎?"
"我跟她說了,她不會那麼做的。"
"那當然,如果你天天回去跟她睡覺,她一輩子也不會那麼做。"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我要你尊重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在做的事。"耿林無語。
"你要是還願意給她希望,那就別來跟我說愛我,跟我結婚的話。在你尊重她作為一個女人時,請你不要忘記,我也是一個女人。年輕的女人也需要被同情,被負責任。"婁紅說到這兒,淚水湧上了眼眶。
耿林站起來,關掉音樂,然後走近婁紅。
"過來,"他扯她到自己懷裡,"你知道我的為人,不至於那麼糟糕。你剛才說的話都對,我也全部接受。但你應該相信我對你是一片真心。既然我已經離開劉雲了,就沒再想回頭的路。我知道,這並不容易,但是我選擇的。我愛你,我現在也覺得這麼做值得。所以,請你也別忘記,我是一個能對你這個女人負責的男人。相信我。"婁紅聽完離開他的懷抱。婁紅懷疑地看著耿林的雙眼,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線連接了他們的四目,他們的目光都沒有躲閃。然後,婁紅像一個高傲的女皇,但卻是極盡溫柔地再一次投入耿林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