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步步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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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一張鑲大理石的長凳邊見到了奧林,他正在那兒攪動一個裝滿水銀的坩堝,用的是一個玻璃管,它一端封閉,另一端開口,估計至少有三英尺長,但只有四分之一英寸。
“陛下。”娜綏妲叫道。出於與這位國王平等的身份,她端立不動,法芮卡則行了個屈膝禮。
“你好像已經從上星期的爆炸事件中恢復過來了。”奧林好脾氣地做了個鬼臉。
“我懂得了將磷和水混合在一個封閉空間不是明智之舉。後果非常之暴烈啊。”
“你的聽力都恢復了嗎?”
“還沒全部恢復,不過…”笑得像一個得到第一把匕首的小男孩,他在火盆裡的炭上點燃一紙媒。她搞不懂在這種熱得叫人窒息的天氣裡他怎麼受得了這個火盆。他拿著燃燒的紙媒回到長凳邊,用它點著一個裝滿薊草絲的菸斗。
“我不知道你還菸。”
“我其實不,”他承認道“只是我有了一個發現,自從我的耳膜出現裂縫以後,我能這樣…”他
了一口菸斗,然後鼓起腮幫子,直到一絲煙霧從他的左耳鑽出來,在他的頭邊迂迴繚繞,像一條蛇溜出
。這一幕如此出人意表,娜綏妲猛然放聲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兒,奧林自己也笑了,嘴裡冒出一股煙。
“這個絕技最是驚世駭俗,”他開心地說“煙鑽出來的地方癢得要命。”娜綏妲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問道:“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是你想和我討論的,陛下?”他啪地打了個響指。
“當然。”他將那支細長的玻璃管伸進坩堝,裝滿水銀,然後用手指堵住開口,將它拿給她看“你同意這個管子裡唯一的物體就是水銀嗎?”
“是的。”這就是他想見我的原因?
“現在呢?”他用飛快的動作,將管子倒轉入坩堝,鬆開手。正如娜綏妲估計的那樣,管子裡的水銀沒有全部
出,而是下降了大約一半,然後便靜止不動。奧林指著水銀柱上方空出來的部分,問道:“這個空間裡有什麼?”
“應該是空氣。”娜綏妲斷言。
奧林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如果是這樣,空氣怎麼能穿透水銀或者玻璃呢?這兒沒有空氣可以滲入的任何途徑。”他向法芮卡打個手勢“你怎麼看,侍女?”法芮卡盯著玻璃管,然後聳聳肩說:“裡面不可能什麼都沒有,陛下。”
“哈,但這正是我認為的:什麼都沒有。我相信我已經解決了自然哲學的一個古老謎題,創造並證明了真空的存在!它徹底推翻了瓦切的理論,說明了拉庭實在是一個天才。討厭的靈好像總是對的。”娜綏妲努力維持著大
興趣的樣子。
“那麼,這有什麼用呢?”
“有什麼用?”奧林看著她,帶著真正的驚愕“沒用,當然了。至少我沒想出來。但是,這會幫助我們瞭解自己所在世界的造物者,知道事物是如何以及為什麼產生的。這是一個奇妙的發現。誰知道它會催生一些什麼呢?”他一邊說,一邊清空管子,將之小心地放入一個有天鵝絨襯墊的盒子裡,裡面保存著類似的易碎器具“不過,關於未來的一個想法著實讓我很興奮,那就是用魔法來發掘自然的奧秘。嗯,就在昨天,單憑一個咒語,特里安娜就幫助我發現了兩種未知的氣體。想想吧,如果魔法被系統地運用到自然哲學的各個學科裡,會有什麼樣的發現。我在考慮自己也學習魔法,如果我有這方面的才能,而又能說服一些魔法的使用者透他們的知識的話。真可惜,你的龍騎士,伊拉龍,沒有跟你一起來。我相信他能幫我的忙。”(3)娜綏妲看著法芮卡,說了句“到外面等著我”女人行了屈膝禮走開了。娜綏妲聽著實驗室的門關上,然後說:“奧林,你是不是失去理智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你把自己關在這兒,把時間花在做那些沒人能懂的實驗上——同時還危害你自己的健康——你的國家卻在戰爭的懸崖邊上搖搖墜。無數的事情等著你的裁決,你卻在這裡
雲吐霧、擺
水銀?”他繃緊了臉。
“我很清楚自己的責任,娜綏妲。你也許是沃頓族的首領,但我目前還是達的國王,在你出言不遜之前,最好把這一點好好想一想。是否需要我提醒你,你們得以避難在此,全在我一念好意之間。”她知道這是一個軟弱無力的威脅。沃頓族裡有許多
達人的親戚,反之亦然。他們的聯繫太緊密,誰也離不開誰。不,奧林覺得受到冒犯的真正原因,在於對他的權威的懷疑。長時期地保留一支隨時待命的龐大武裝幾近不可能——從娜綏妲所知看來,養活那麼多不事生產的人是一場後勤供給上的噩夢——因此,沃頓人開始找活幹,務農,或者做其他事,漸漸融入東道主國。最後我會落到什麼地步?一支子虛烏有的軍隊的首領?奧林手下的將軍或謀士?她的地位相當不牢靠。如果她動作太大,或者太主動,奧林會將之視為威脅,並走向她的對立面,尤其現在她還頂著沃頓人垡藤杜爾大捷的光環。但如果她等得太久,他們將失去機會,無法利用加巴多里克斯稍縱即逝的弱點。在這個處處制肘的亂局中,她只有一個優勢:她控制著引發目前這個局面的唯一因素——伊拉龍和藍兒。
她說:“我沒想破壞你的權威,奧林。那永遠不會是我的意圖,我向你道歉,如果我曾讓你有這種覺的話。”他生硬地動了動腦袋,頜首為禮。她將指尖抵在長凳邊上,撐住自己的身子,不知道話該怎麼說下去。
“只是因為…要做的事情太多。我夜以繼地工作——我的
邊有一塊作記錄的寫字板——但怎麼做都做不完。我覺得我們好像永遠在災禍的邊緣徘徊。”奧林拾起一個一頭用得發黑的搗槌,用兩隻手掌夾著它慢慢地、像催眠一般地來回
著。
“在你來這兒以前…不,這樣說不對。在你的龍騎士像摩拉坦西斯出自靈泉似的憑空出現以前,我以為自己會像父親和祖父一樣度過一生。那就是說,在暗地裡與加巴多里克斯作對。如果我要花一點時間才能適應這個新的現實,還請你予以體諒。”這是她所能期望的最大的退讓了。
“我理解。”他掌中的搗槌停了停。
“你新近才獲得首領的權力,而我在這個位置已經有一定的年頭了。如果我自大到斗膽提出什麼忠告的話,我會說,每天為自己的愛好出一些時間,是保持頭腦清醒的必要條件。”
“我做不到,”娜綏妲反對道“我費的每一刻,也許原本都可善加利用,用來做那些為推翻加巴多里克斯所必須做的事。”搗槌又停了下來。
“如果你一直超負荷地工作,將會有害於沃頓族。沒有人在連偶爾的安寧和清靜都得不到的情況下,能正常地履行職責。不需要長時間的休息,五分鐘十分鐘就好。你甚至可以去練練箭,然後接著為目標賣命,但是狀態卻大不一樣…這就是為什麼我首先把實驗室建立起來;這就是為什麼我,按你的話說,要雲吐霧、擺
水銀——這樣我才不會在一天其他的時間裡沮喪得尖叫出來。”雖然她不願意改變視奧林為懶散無用之徒的看法,但還是忍不住承認他的批評自有其道理。
“我會記住你的忠告。”他的笑容又回覆了幾分輕佻。
“這正是我所求。”她走到窗邊,將窗板推得更開些,俯瞰阿布隆城。眼明手快的小販在向容易上當的顧客大聲兜售陶器,一支商隊走近城門,地上揚起的黃土成團地隨風飄散。空氣裡有陶瓦屋頂微微的閃光,還有從大理石寺廟傳來的薊草香和煙火氣。農田散佈在城市周圍,就像是花兒展開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