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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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要消逝了。死神知道,一天,憐憫再温柔專注,也補償不了臨死的人的不甘心。幸福只在死前一刻掠過來過,生命究竟有何意義?
死神,被人唾罵、懼怕、逃避、鄙夷。他們不知道,死神,是最悲慈的。
死神垂憐蒼生。
rem輕輕呢喃;“死神垂憐蒼生。”接下來,她的心就熱暖了。
她代入了死神的心情中。
多少個子,她的心已不被打動,她只為了自己的愛慾而動情,世上萬物,她都沒反應。何曾憐惜過其他生命?rem是殘酷的獸,rem殺盡天下蒼生,為了一己私慾。直至今天,她也是為了libre不能成為她的真命天子而悲慟,從來從來她只有她自己。
其實,她可以為幸福多做一點,她有能力。她能為一個少女犧牲耳朵、手掌、皮相,她就能為幸福多做一些。
rem在被打動了的心情中站起來,忽然,她真真正正應到她的心是存在的。每人皆有心,她從不知她的身體內,真是有一個活着的心。
站起來是痛苦而不輕易的事,乾枯了的肌失去了動力,支撐不了她的全身,只站了一秒,她就倒下來。倒下,很痛,心想,不如就此倒下去什麼也不理會,留待死神來善後。但當一伏到地上,少女那被蛆蟲咬蝕的屍首就在眼前,難道就此像少女那樣被蛆蟲分享?是的,但覺有事未做。
rem説服自己,目的不為特別做些什麼,只不過,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還是動不上惻隱,就回來等死吧。於是,她撐起身,爬出去,一寸一寸的移,枯乾的身體與沙石混和一起,倒是和諧,她已經與一株將死的樹木無異。臨死前,就盡一點綿力。
終於,爬出了山。山
外有柔和的陽光,陽光帶來美好的
受。還以為世間仍有生機,卻在垂眼一望之際,忍不住就張大口了,啊呀,滿山滿地都是屍首,
本是一個巨型的墳場。只是,屍體沒被埋葬,如落葉般四散,賤如爛土。
天,那樣明媚,天,還想對人好。就這樣,rem的心慢慢地打開來,如同一個寶藏般被打開,心容納了陽光,容納了悲慈,容納了惻隱,心讓她受到他們的苦,心令她知道,這一切,皆不值得。
這真是悲壯的一個景象,萬里,都是人疊人的屍駭,偶爾,有垂死的人跨過屍首,悲悽地問天。
心開了,rem被打動了。她驚愕她傷,而最後湧上心頭的
受是:“這一切,都可以被改變。”她是有能力的,那能力超越了衰老敗壞的
身。
rem沒有哭,她一直在微笑,忽然,她受到幸福。
死神並沒白來一趟。
rem一直盤坐山之中,那微笑沒有終止,掛在她如干屍的臉上,直到第七個月
。
她已看不見任何一個生物,已沒有垂死的人,他們都死掉了。過了這個月,這片天地就會被毀滅,而幸福,隨天地而消逝,無生命體再能享有幸福。
幸福消逝在這許願地之上,於是,世上任何一個角落也無可能幸福。巴黎無幸福,東京無幸福,紐約無幸福:母親的懷內無幸福,戀人的吻中無幸福,成功中無幸福,美食中無幸福,良辰美景無幸福…世界,成了愁苦的惟我獨尊。
明瞭是一個意識,rem得到了。
這意識重要得,彷彿一生的離與變異,都為了這個意識而出現。一生,為了一刻而準備。
在第七個月,rem看不見一個生物。那掛在臉上的微笑隱退。不是有意識的隱退,而是逐漸的,無可選擇的隱退。她靜待着,笑容自然隱退的一刻。
在這一個月,sundari前來看她,sundari來臨的時候,是晚上。
她帶着她的美麗走到山前,展示給rem觀看。sundari閃耀那著名的七
眼珠,神態驕傲。她對rem説:“你看到吧!世上最美的臉就在你跟前!”rem卻説:“我看到的仍然是那大小不一的眼,以及如鴨嘴獸的嘴巴。”sundari表情驚愕,連忙摩撫自己的五官,自顧自呢喃:“不是畸…我不是很漂亮的嗎…”直至確定了五官的美麗後,sundari就怒氣衝衝“明明這是最美麗的五官!”rem説:“但無人看得到。”
“怎可能!”sundari抗辯“每一個夜裏,都有人為我的美麗而着,他們為我的美麗許下至死的願望。”rem便問:“世上,還有一人存在嗎?”sundari怔住了。對,這才是核心之處。世上,已無存活的人,她再美,也無人能看見。
sundari張大了口,是在此刻,她才意識到這回事。然後,不深深的沮喪。
rem説:“恕我是看不到。”sundari眯起眼來,還沒失去挑戰rem的鬥志“你瞎了眼嗎?連眼也沒用嗎?你怎會看不到?”rem説:“我用我的心來看。”sundari一聽,就狂笑:“哈!炳!炳!炳!炳!”笑完便説:“像個乾屍般的人,那個心仍然可用嗎?”rem淡然怡靜地告訴她:“美麗在心坎間。”sundari噤聲。她從來無聽聞過。
rem説:“你無心,因而你從來無美麗過。”sundari便動了,她雙手拍打地上泥灰,叫道:“我每晚都美麗動人!他們都
倒在我的美麗之下。”rem説:“但你
不到我。”sundari問:“你究竟是誰?”rem説:“我是保護幸福的人。”sundari不屑地望向她“你自己都不幸福,還去保護些什麼幸福?”rem説:“就算我不幸福,我也有能力去令其他人幸福。這就是真正的幸福。”説過後,空氣間透出一句歌,歌的語言聽不清,但歌的音韻,如夢中叮嚀一樣的醉人。
sundari在這一驚而逝的歌聲中有那瞬間的怔住,繼而到渾身的輕軟,這輕軟甚至鬆弛了神緒,把她從憤怒、不滿、充滿爭辯的情緒中釋放出來,這輕軟,張開了一個讓她靜下來的空間。
“這就是真正的幸福。”在音韻的餘韻中,是這麼一句,掠過耳畔,如戀人的絮語般閃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