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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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她想:電話。似乎很久沒有見過那種東西了。人類的情不斷地
錯其中,可電話本身只不過是奇妙的機械,僅能發出單調的鈴聲。無數的各式各樣的憎恨、愛情和慾望從電話的內部通過,電話怎麼絲毫不
到痛苦暱?抑或是那鈴聲不斷地揚起痙攣的、難以忍受的呼喚?
“讓你久等了。車票拿到手了。據説明兒的特快票是很難買到的。這是很大的情面啊。”彌吉説着把兩張綠車票放在她伸出來的手上“是二等票。為了你才下狠心買的。”其實明後三天的三等票全部預售光了。相反,二等車票,即使在售票處也可以買得到。可是彌吉一踏進站長室,為照顧體面,他也説不出口不要二等票。
然後兩人又在百貨店裏買了新牙刷、牙粉、悦子的粉質雪花膏,和供今晚在杉本家所謂“送別會”用的廉價威士忌,就踏上了歸途。
清晨,悦子早已把明外出旅行的行裝準備停當了,所以她把從大阪採購來的僅有物品
在皮包裏,剩下就是為晚上送別會做頓比平
稍豐盛些的菜餚。從那次以來不怎麼同悦子説話的千惠子,還有淺子也參加進來,幫忙做飯菜。
習慣,一般都帶有信保守的
彩。十輔席的客廳平目是不輕易動用的,彌吉建議限於今晚,全家可聚在客廳共進晚餐。這一建議,是無法令人用太明朗的心情去接受的。
“悦子,老爸説出這樣的話,叫人納悶啊!説不定預兆着你會在東京給老爸臨終喂最後一口水哪。偏勞你了。”來廚房偷嘴吃的謙輔説。
悦子去查看了十鋪席的客廳是不是已經打掃乾淨。尚未亮燈的空蕩蕩的十鋪席房間,沐浴在夕照之中的情景,顯得有點荒涼,恍如一個大而空的馬廄。三郎獨自一人面向庭院的方向在打掃房間。
可能是由於房間昏暗,他手中的掃帚以及掃帚穩靜地摩擦着鋪席發出的唰唰聲的緣故,這年輕人那副難以言喻的孤獨的身影,給人留下了強烈的印象。儘管如此,站在門檻邊上凝望着的悦子,卻彷彿第一次看到了他內心的影像。
她的內心被罪惡的意識所折磨,同時也燃燒着同等強烈的戀心。通過痛苦,悦子才第一次真誠地為戀情所苦惱。她從昨起害怕見到他的原因,也許是戀心動輒在作案吧。
然而,他的孤獨是那麼牢固的純潔,甚至使悦子無縫可鑽。戀慕的憧憬,蹂躪着理和記憶,以致使悦子輕易地忘卻了美代的存在——這是構成目前的罪惡意識的原因。她只想向三郎道歉,接受他的責備,甚至承受他的處罰。這種想法是值得欽佩的。這種欽佩表現出明顯的利己主義,表面上看,這個女人只顧自己,事實上是她第一次體味着如此這般的純粹的利己主義。
三郎發現站在昏暗中的悦子,便回過頭來説:“您有事嗎?”
“掃乾淨了吧。”
“掃乾淨了。”悦子走到房間的中央,環顧了一下四周。三郎穿着草綠襯衫。捋起袖子,把掃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直勾勾地凝視着悦子。
他發覺站在昏暗中的這個幽靈般的婦女的心,在洶湧澎湃。
“哦。”悦子痛苦地説“今晚,半夜一點鐘,麻煩你到後面的葡萄園裏等我,好嗎?在外出旅行之前,我有些話無論如何也得跟你説。”三郎默不作聲。
“怎麼樣?能來嗎?”
“是,少。”
“來還是不來?”
“我會去的。”
“一點鐘,在葡萄園,別讓任何人知道呀!”
“是。”三郎不自然地離開了悦子,用掃帚開始打掃另一個方向的地方。
mpanel(1);十鋪席的房間裏,安了一百瓦的電燈,可是點亮一看,連四十瓦的亮度都沒有。由於燃點了這糟透了的昏暗的電燈,令人覺得這房間比薄暮時分的昏暗更幽黑了。
“這樣子哪能壯聲勢啊!”謙輔這麼一説,大家進餐的時候,都關心起電燈來,不時輪地抬頭望望電燈。
而且難得地擺上了待客用的食案,連三郎,全家八人如果以背靠壁龕立梓的彌吉為中心排成工字型席地而坐就好了。不然,人影都聚在一起,好像有田產陶瓷深碗裏盛着的燉一樣,看不太清楚食案,所以
據謙輔的建議,八人坐成工字型,縮小四十瓦的燈光下的範圍,這光景,與其説是宴會,不如説是像聚在一起搞夜班副業的樣子。
大家舉起斟上二級威士忌的玻璃杯乾了杯。
悦子忍受着自己造成的不安的折磨,謙輔的滑稽相,千惠子的“青鞘派”式的饒舌,夏雄快活的高聲大笑,她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她像登山人越來越尋找艱難險阻的山峯攀登一樣,受不安和痛苦的能力所唆使,釀成更多的新的不安和痛苦。
儘管如此,現在悦子的不安中帶有她獨創的不安和某種異樣的平庸的成份。她採取攆走美代行動的時候,這種新的不安就已經開始出苗頭。她這樣漸漸地所犯的錯誤之大,或許會使她甚至喪失她在這人世上被分派的幾項任務,喪失她好不容易在這人世上獲得的一把
椅。對某些人來説是個入口,對她來説也許就是個出口。
這扇門設在猶如消防嘹望樓那樣的高處。許多人打消了爬上那人口的念頭,然而碰巧早就住在那裏的悦子想從沒有窗户的房間走出去,也許一打開出口的門扉。就會踩眥而墜死。也許絕不從這房間走出去的這一前題,就是為了走出去而運用的所有聰明睿智的惟一的基礎。可是…——悦子坐在彌吉的貼鄰。她無須移動視線去看這個上了年紀的旅伴。她的注意力被正對面的三郎手上端着的謙輔勸酒的玻璃杯所引了。他那厚實而純樸的手掌,憐恤似地端着斟滿了琥珀
的
體、在燈下閃爍着美麗光芒的玻璃杯。
悦子心想:不能讓他喝那麼多啊。今晚他喝得過多的話。一切又得重新開始。他喝得酩酊大醉睡過頭的話,一切又將全部落空。
只有今晚了呀!明兒我就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