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請您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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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目沔,忽然閃過一抹狡黠,神情似笑非笑:“至於你,耿照。你跟我來。”想也知道,這一切都是橫疏影的安排。

前朝舉人出身的老管事司徒顯農都六十了,長年為痛風所苦,幾乎不值夜班。昨夜染紅霞等入城時,司徒管事早已返家歇息,從時間上推測,他對水月停軒一事本無從得知。

橫疏影不過隨手寫了封籤條給他,兩人臨場發揮,做了台即興的好戲。耿照跟在她身後約五步之遙,兩人在內城彎曲的廊廡間快步行走着。適才在大廳,橫疏影不經意間顯的調皮不過一瞬,隨即恢復成平那副淡淡然的疏冷模樣,甚至有些刻意為之的生硬。

“我去晉見城主。”朝會結束,她匆匆撂下一句,裙翻如舞、繡鞋細碎,恍若飄梅砌雪,眼看要一路漫出宣德廳去。

“讓屬下陪二總管同去罷?”鍾陽快步跟上。

“不必。”她並未回頭,腳步似有些煩躁:“你自忙去,我帶耿照就好。”耿照猶記得走過他身畔時,那兩道乍現倏隱的凌厲目光,俊朗的眉目一瞬間糾結起來,瞧着竟有些猙獰。

耿照雖無長孫九過目不忘的本領,但猜也猜得到,今天該是輪到鍾陽擔任二總管的班行走。

“小心照看二總管,莫出紕漏。”鍾陽咬牙切齒,五官分明的俊臉上隱有青氣。耿照不確定誰比較需要被“照看”入城十二年來,他從沒晉見過城主,只遠遠看過那一乘眾人簇擁的金頂彩轎,以及周圍始終不絕的笙歌伶舞。事實上“白影城”是朱城山頂這一片廣衾城寨的統稱,兵營、鍛冶作坊,以及城中要人的府邸等,合稱“外城”周圍設有磚牆木柵環護,但隨着建築物的次第增加,也有未設城柵之處。

只有供城主居住的內城是不折不扣的石造城池,昔乃獨孤閥據以俯視東海太平原的要之一,因由獨孤閥的累世家臣閭丘氏督建,又稱為“閭城”長寬各約兩百步的石城,即使以百年前的眼光來看都不算大,此城最特出之處在於“高”--光是城牆就超過七丈,其上另設有女牆、箭垛、望樓等,四方形的長柱城體遠望如塔,尖端入白雲山嵐,黑黝黝的矗立在羣落之間,無論身在白影城的哪一處,回頭都能望見那劍一般的烏黑城塔,壓得人心頭一窒。

耿照隨着橫疏影的腳步,依着閭城遠遠近近地繞了一週,走向城後的富麗莊園。獨孤天威從來不住閭城。説穿了,百年前為軍事用途所建造的石城,住起來又陰又冷,一點也不舒服。

被封到朱城山來的頭三年,據説獨孤天威一直住在大總管閭丘貫的府邸裏,直到閭城后辟建的莊園大略完成,才又搬回內城。這十年來,城主的私人莊園不斷擴大,或做修繕、或蓋新樓、或置花石,一年到頭都沒停過。耿照走在錯綜複雜的廊廡間,只覺這段路似乎走得比外城還久,方向難辨。

忽然眼前一闊,總算擺了舉目盡是低檐鏤窗的幽暗景深,長廊的盡頭通往一處四合院,奇的是院中並無庭石花木等,而是一大片的清淺水面,宛若池塘。仔細一瞧,水底下高高低低地布着無數錯落陰影,似是鋪得不平的方形地磚。

水面上豎起無數木雕偶像,刻成樂工舞伎的模樣,也有划船馳馬的,細到連核桃大小的五指拈花都雕刻分明,衣袂飛天、眉目宛然,刻意地不髹漆彩,顯出的美麗木紋卻更添古趣。

長廊盡頭就停在水池前,廊板伸入水中約四尺,板下似有拱橋般的半拱支柱,做成了碼頭的模樣。水池中央矗着一座飛檐高亭,四面挑空,垂着重重藕紗,風吹紗搖卻未飄起。

紗後的藕人影不住晃動,傳出鶯燕般的銀鈴笑語。偶爾迸出一兩聲清脆的鐘磬響,其聲雖然悦耳動聽,卻是凌亂破碎,不成樂章。

耿照看了兩眼,似乎那磬音一響,池面上水花四濺,其中幾具舞俑小人便開始轉動起來,才發現木俑的膝、肘、肩、等各有活動關節。

只是亭中的磬音斷斷續續,小人稍動即止,無甚出奇。他沒來過這片園,卻也聽執敬司裏的老人説過,城主以千金的代價,向東海覆笥山四極明府之主逄宮求得一紙藍圖,聘請湖陰、湖陽兩城的巧匠百餘人,耗費三年時間,蓋了一幢樂舞自生的奇妙建築,號稱“響屧凌波”逄宮位列東境儒門九通聖之一,通術數,擁有“數聖”的美名。據説他隱居在四極明府中不問世事,專心追求陣法極致,或依遁甲、或排機關,一陣布完又覺不足,便再補一陣使臻完美。

如此反覆多年,覆笥山裏陣法密佈,層層相因,竟成一座巨大的陣圖。好事者傳言:此山不僅飛禽走獸有進無出,就連雲霧山嵐都長年被鎖,絕不散逸,整座山隱於霧中數十年,附近耆老多不識山形。城中諸人衝着“千機陣主”逄宮的威名,將這神秘新屋傳得神而明之,不想藍圖比建材人工都貴的“響屧凌波”竟只是一座靜池小亭而已。

橫疏影在長廊盡處停步佇候,見左右無一名近侍婢女,不覺蹙眉:“人都上哪兒去了?”清了清喉嚨,隔着池塘水面,朗聲説道:“執敬司總管橫氏,求見主上。”喊了幾聲,忽聽嘩啦一陣潑風響,亭子正面的藕重紗掀了開來,一大片温熱的白霧滿而出,亭中笑語頓失遮掩,益發傳得肆無忌憚。橫疏影斂衽垂首,福了半幅,低聲道:“快給城主行禮。”耿照連忙跪到一旁,恭恭敬敬磕頭。偶一抬首,突然傻住。白茫茫的熱風消散,亭中數十名美女,赤條條地擁着一名闊如熊、渾身白的中年男子。他身下非是軟榻椅凳,而是四名十五、六歲的稚齡少女並肩趴跪,將渾圓彈手的緊實股高高翹起,併成一片峯巒起伏的舒適坐墊。

椅背也是由四名女子並排而成,但清一都是二十出頭的成女郎,前異常飽滿,八隻碩大綿軟的雪白瓜連綴成一片,男子閉目倒卧,肩背軟軟地陷入豐腴間,光看就覺得無比舒適。耿照並不知道,這香豔已極的人座椅有個名目叫“雲上烘”意思是説一坐上去舒服至極,飄飄仙像上了雲端一般。

“雲上烘”由十二名女子組成,以特製的器具讓美女或坐、或趴、或躺,不必多費力氣,才能讓坐的人覺舒適愉悦,各部位都有講究,如:股坐墊必須兼具柔與彈,以十四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健美少女為佳。

椅背宜擇沃,大小形狀必須一致,蒂須細小綿軟,之際不能大過一枚黃豆,方能坐得舒適。男子所用的“雲上烘”乃挑細選的極品,這四名美豔女郎不僅脯碩大、形狀劃一。

而且天生首微陷,便是充血時也不明顯,枕之甚美,連一絲刮磨也無。這“雲上烘”還有另一種玩法,可挑選四名哺的美女充作椅背,平多多餵食杏漿、飴、酥脂等,置身其上,側首的、隨手掐的,全都是香滑汁,滋味妙不可言,又叫“香雪酪”能得有這般排場,此人自是白影城之主獨孤天威了。亭中除了“雲上烘”歌姬、舞伎,甚至侍女也一絲不掛,其中説不定還有城主大人的寵妾。

耿照不敢多看,雙手伏地,餘光所及,只有身前的雪紗裙裾之下、那雙小巧緻的鵝黃繡鞋。

獨孤天威一見橫疏影來,似乎大是高興:“你來得正好!我才説呢,這一幫小妮子差勁透啦,逄大師設計的亭子如許巧妙,她們卻都玩不好。”口吻輕浮,一點兒也不像一城之主。橫疏影身子一顫,裙襬微微晃盪,似乎極盡忍耐,連語聲都繃得有些不自在。

“啓稟主上,昨夜城中發生大事,請您屏退左右,再容我細細稟報。”

“那些事你作主便了,我不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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