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凡事聽凋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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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跟你爭。你是有心事的專家,你説了算。”耿照掀蓋有功,分得的羊也特別大塊。他將吃剩的分成兩半,一半安了長孫受創的身心,另一半在那少年阿傻手裏。

誰知耿照才轉身,孫四又將羊搶了去,進嘴裏,嚼得汁油四溢,手指耿照大笑:“阿傻傻,你更傻!執敬司的卵蛋矇眼,白白孝敬了俺!”雜役們有的笑、有的噓,鬧作一團。忽聽鄭師傅一聲大喝,持勺猛敲:“吵什麼!”場面立時安靜下來。

他抬起下巴,遙指着阿傻:“阿傻,你過來!”阿傻似未受過這般注目,嚇得打顫,畏畏縮縮上前。老泉頭面無表情,廚刀一揮,隨手割了塊帶皮羊條,遞給鄭師傅。

鄭師傅把在阿傻手裏,大聲道:“這間廚房裏的功夫,你們要用眼睛學,用心學。最重要的,是要用舌頭學!”指着砧上的醬羊,對眾人説:“這是老泉頭的好意,你們這些王八羔子,一個個都給俺吃!

把味道牢牢吃進嘴裏、吃進肚裏,吃進骨子裏,往死裏記着。將來有一天,就能燒出這樣的味道!”膳房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只餘幾十雙閃閃發亮的眼睛。這些在影城裏被踩在最底層的、終野愚笨的廚工們,在這一瞬間。

突然都變得深沉內斂,憑藉着與生俱來的直覺,像狼一樣貪婪地記憶着口中手中那震撼人心的美味。因為那是在他們之中的極少數,有朝一能出人頭地的重要依憑…少年呆望着手裏汩着油汁的條。

良久,倏地渾身一震,似有所悟,忙張嘴大嚼起來。老泉頭平不輕易炮製名菜“棺材羊”昨晚二總管已差人來代,城裏來了水月停軒的貴客,城主可能會連開午宴、晚宴,讓瓊筵司先行準備。

耿照與長孫在大膳房等了許久,始終不見鮑昶等前來用膳,正自犯疑,忽見一名同寢弟子匆匆趕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快…宣德廳…集合…”遠方依稀有銅鑼聲響,那是執敬司獨有的召集令號。

耿照與長孫換眼,拔腿朝宣德廳的方向奔去。廳內,百餘名弟子各按職級分列,服劃一、拔俊秀,煞是好看。

只有耿照二人最不稱頭,位置恰恰就在門邊,兩人輕手輕腳挨近鏤空的門屏,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所幸前排也無人注意。

橫疏影親點的行走弟子共有十二名,每班四人,一分三班輪值,故稱“三班行走”其中兩名在城中心的善政堂處理文書,兩人則跟在二總管身邊,聽候調遣。

扣除夜班補眠四人,以及善政堂裏的兩位值差,能奉召而來的隨班至多不過六名,此刻卻是十二人齊至,以何煦、鍾陽為首,分站主位兩側。當值的司徒管事點齊人數,轉身走入後進。

不多時,一股幽幽梅香漫出廳堂,垂簾微揭,一雙小巧的淡紫繡鞋跨過低檻,的腳背以及一小段酥膩足踝猶如雪砌,説不出的玉雪可愛,竟是橫疏影親來。

眾人一齊躬身,橫疏影雲袖一揮,當是回了禮,隨意落座。

“諸位辛苦了。”她抿了口茶,美眸環視,清脆動聽的喉音迴盪在廳堂裏。

“眾所皆知,東海三大鑄號的競鋒之期將至。本城忝為東道,執敬司更是城中頷首,須得妥善置辦、務求善美,以免貽笑大方,墜了本城及主上他老人家的威名。”青鋒照、赤煉堂、白影城等三大鑄號,每年均於上巳節(三月初三)前後舉行競鋒大會,各出器械,論斷鑄造優劣,勝者可獨攬朝廷的軍械承造,為平望都的羽林軍、北關道的鋭部隊等鑄造兵器。這“三府競鋒”是經朝廷許可的兵鋒比試,埋皇帝冢、臬台司衙門等甚至派要員參加,三十年來從未間斷,乃東海道的年度盛事,廣邀天下英豪、刀劍名家與會,已非單純的競鋒較技。

昔年天下未定,青鋒照與赤煉堂便支應獨孤閥軍用,一時傳為美談。青鋒照於定製生產,赤煉堂掌握酆江的漕運命脈,原料取得便利,兩家於鑄造量大質優、規格統一的刀劍上,已有百數年經驗。

為朝廷製作軍器一事,實不作第三家想。白影城開基不過半甲子,卻另闢蹊徑,專為武林名家鑄造兵器,一劍須歷時三、五年而成,價抵萬金,成品無不稱手,甚至能輔助發揮本門武學的威力,相得益彰。

另於奇門兵器的鑄造設計之上,影城亦有過人之長。雖未贏過“三府競鋒”大會,近十年來,影城於會上接頭的生意,獲利未必便遜於青、赤兩家。

全因橫疏影眼光獨到,不但避開了承製軍械的烈競爭,更利用競鋒展示所長,逐漸在天下人心目中奠定地位。正所謂:“青鋒照、赤煉堂,白影碧水長。”時至今,江湖名俠若無一柄由影城量身打造的碧水名劍,不免大失身份,恐為識者笑。

“三府競鋒”至關重要。

尤其三年一度、輪迴朱城山做東道時,更是白影城的大子,然而依橫疏影的個,絕不會為了這種不言自明的事召集弟子訓話,無端費時間。

耿照正覺奇怪,忽聽她話鋒一轉:“…眼下距鋒期不過月餘,諸事繁忙,千頭萬緒,我書齋裏的工作已應付不來。

因此,與司徒管事等商量之後,決定再擢用兩名新的隨班行走,一在善政堂、一在挽香齋,毋須輪值,便宜行事。明確的職務區分,待鋒會之後再做調整。”行伍裏掀起一陣小小騷動。開以來,關於擢升的言傳了再傳,都聽得不新鮮了,眼下終於是揭曉的時刻。

鮑昶膛,左右投來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五味雜陳,不一而足。橫疏影接過司徒管事遞來的一封籤條,低聲問:“是這兩個沒錯罷?”司徒管事微微一怔,見機極快,不慌不忙道:“小人們研究文檔,考核能力,的確是這兩人最為合適。還請二總管先過目,再行定奪。”橫疏影搖搖頭:“不用,你辦事我一向放心。”打開籤條,清了清喉嚨,朗聲念道:“庚寅房長孫旭,窮山國博父城氏族庶出,通算數、文書嫺,入城六載,言行忠謹,堪付重任,於茲薦用。”螓首微抬,遙遙投來一瞥,似是打量片刻,淡然説道:“準。”

“多謝二總管。”司徒管事團手作揖。眾人一陣茫然。

“長孫旭…那是誰啊?”半晌才有人省覺,失聲口:“是九!”

“啊,怎能是他?”

九?哪…哪個九?”

“全執敬司只一個九!”説的人氣急敗壞,也不知慌什麼:“沒聽管事説麼?是老鮑房裏的九!”被點名的人只怕錯愕更甚。長孫九瞠目結舌,口水差點沒淌下。偶一抬頭,才見前排轉過一張灰敗面孔,鮑昶咬牙切齒,投來一雙恨火熊熊的目光,彷彿瞪着什麼骯髒物事,恨不得將九一身的白給絞出油來。

橫疏影接着念:“庚寅房耿照,王化鎮庶民,中興軍之後,入城十二載。此子臂助義盟,奮不顧身,嘉其忠勇,於茲薦用。”喃喃低問:“便是昨夜救回染二掌院的那一位麼?”語聲雖輕,前排卻清晰可聞。司徒管事眼珠滴溜溜一轉,心下雪亮。無論二總管問什麼,便只有一個答案。

“是這個孩子。”老管事雙手團抱,微微彎,模樣不卑不亢。橫疏影滿意點頭。

“就這麼辦。眾人便散了罷,各自忙去,切莫費晨光。”滿廳轟應,弟子們秩序井然,魚貫走出廳堂。她翩然起身,順手將籤條折了三折,收進帶褶裏,悠然道:“長孫旭速往善政堂,即刻起歸嚴管事所轄,凡事聽他調遣,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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