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赫見牆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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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節打發眾人下去,只領着何君盼、杜平川等親信回來。瓊飛見弦子跟在母親身後,不覺有氣,怒道:“你是跟蟲麼?怎不找點別的事做?”弦子面無表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瓊飛還生事,漱玉節華容丕變,素手一揚“啪!”狠狠甩了她一記耳光。

瓊飛被打得天旋地轉,踉蹌倒退了幾步,勁力直貫足底,當場站立不住,向後癱倒,被楚嘯舟及時扶住。漱玉節出手極重,這一巴掌不但打得瓊飛嘴角破碎,面頰高高腫起,連浮腫的表面都瘀脹青紫,滲出些許血絲。

自瓊飛有生以來,還未遭母親這般責打,撫着火辣辣的面頰睜大眼,一時竟忘了言語。漱玉節猶不解恨,反掌舉起,何君盼忙攔在瓊飛身前,輕聲説道:“宗主息怒!這樣…會打壞臉蛋的。”杜平川也拱手勸解道:“宗主,事已至此,應別作良圖。那嶽宸風老謀深算,縱無少宗主,料想也還要尋別的事端。”瓊飛錯愕之餘,陡被頰上劇痛喚回神,淚水湧出眼眶,惡狠狠地回瞪母親,小手亂撥何君盼的柳,叫道:“何君盼你讓開!來呀,打死我好了,我也不怕!你…你們都欺侮我!”既憤怒又委屈,小嘴一扁,淚水撲簌簌地滑下腫脹的面頰,又被鹽刺得顫抖起來。漱玉節氣得全身發抖,只是見她可憐兮兮的倔強模樣,第二掌便再也打不下手,半晌才嘆道:“都為你這小畜生,害了你外公命!”瓊飛這時也隱約明白自己中了嶽宸風之計,但嘴上卻不肯輕饒,一指弦子:“都怪這小賤人!她若把小和尚還我,哪有這些事來?”漱玉節怒道:“你還敢説!你知不知道,為了培養嘯舟,大夥兒花了多少心血?為了不讓嶽宸風發現他的武藝,水神島又冒了多麼大的風險?再過得幾年,待他練成帝字絕學中的頂尖刀法,咱們手裏便多了一名奇兵,必要時殺嶽宸風個措手不及,重奪至寶,不但救眾人離苦海,更能延續本門宗苗!

“而你今天,卻讓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費了,嘯舟不僅被嶽宸風盯上,還給種了雷丹,用掉了要拿來救你外公的最後一枚闢神丹!娘打你,你覺得委屈。你外公若有個萬一,還有嘯舟替你受的雷勁貫體之苦,你又覺得怎樣?”瓊飛啞口無言,手撫面頰瞪着弦子,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碎屍萬段。杜平川勸道:“宗主,丹藥沒了,須先將老神君救出石室,再圖治療。”漱玉節嘆道:“你説得對。嘯舟“食塵”給我。”楚嘯舟解下蛇刀,雙手捧過。

眾人來到內堂,漱玉節握刀在手,勁貫蛇刃“鏗!”一聲往密室前的青石磚牆削落,砸出一片耀眼刺目的亮紅火星。

“食塵”乃削鐵如泥的道宗聖器,刀刃過處,牆上滑落一片巴掌大小、厚約半寸的青石片來,切口平滑齊整,竟如銼刀研磨一般。

杜平川拾起狹長的斷片檢視,又小心察看了牆上的缺損,不搖頭。

“怎麼?”漱玉節也覺不對:“到底還是太勉強了麼?”杜平川搖頭。

“是形狀不對。以“食塵”之鋒鋭,砍破磚牆只是時間問題,但這牆造得異常結實,無法使之自行崩塌,得硬生生砍出一個能伸手拉人、容肩膀通過的來。輪為之,起碼也要兩個時辰。只可惜“食塵”不是一柄錐鑿。”漱玉節持有的掌門信物“玄母”亦是神兵,可惜劍刃過於細長,砍斬石牆委實冒險。她嘆了口氣,持刀道:“我先來好了。少時若有不支,再請杜總管接手。”杜平川道:“黃島還有數名堪稱一的刀客,使刀的功夫是極好的,可喚來相助。”漱玉節搖頭:“老神君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今天受的教訓還不夠麼?”吩咐弦子:“送少宗主、楚刀使回屋裏歇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踏出房門一步。誰敢違抗,你直接打折她兩條腿,毋須請示。若還不從,格殺勿論。”瓊飛極不情願,但知道母親雖然温婉,卻是令出必行、毫無轉圜的子,不敢違抗,悻悻然地走出大堂,楚嘯舟與弦子隨後而去。漱玉節運使內功,出刀如雨,接連削落石片,半個時辰後才由杜平川接手。

杜平川內力遠遠不及,也只支持了一刻,又換何君盼。何君盼內功深湛,她自幼修習“過山刀”的內家刀氣,把練武當作讀書、寫字一般的案頭工夫來看待,心志之專、用功之勤,居然被她練出了一身綿密柔韌的深湛內力,連黃島土神島的一干家臣俱都瞠乎其後,遠遠不及。

她雖內向文靜,卻善解人意,十分懂事,有主若此,誰不憐惜?與其説黃島之人將這位雙親早逝的聰慧少主當成了天仙化人,倒不如説是全島所共同撫養的小女兒。

在讚歎她天資過人,又有毅力肯下功夫之餘,誰都不忍心再督促她舞刀槍,鍛鍊生死搏命的技藝。久而久之,居然養出了這麼一個內力極高、卻偏偏滿腹詩書,一點也不能打的女狀元神君來。

何君盼雖有長力,卻連刀也拿不好,雙手握着亂砍一陣,削落滿地石屑粉灰。漱玉節勉強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何君盼香汗淋漓,卻絲毫不顯疲累,仍是一般的手忙腳亂,心想:“食塵雖是神兵,由不通刀法的人來使,難保不損刀刃。”片刻再也按捺不住,柔聲道:“君盼,你先歇會兒罷!我來。”上前接過蛇刀,撫着她纖薄細滑的美背以示嘉勉。何君盼如何不知自己狼狽?紅着小臉一抹額汗,細聲道:“是…是我沒用。”漱玉節笑道:“怎麼會?以你的內力修為,我在你這年紀時拍馬也趕不上哩!”撫着刀痕錯落的石牆,屈指輕叩幾下,眯眼道:“快了,厚度只剩一半不到。再砍薄一寸,便能以掌力震開。”聽到能以蠻力處理,何君盼紅着臉小聲道:“那…少時讓我試試好了。”漱玉節微笑不語,運勁砍出“鏗!”一聲火星四濺,刀刃竟沒入牆中。

正自欣喜,忽聽石牆之內傳出一聲驚天狂吼,震得梁頂粉塵簌落,似連地面都在動搖。漱玉節猝不及防,幾乎被音波震傷,拔刀點足飛退,運勁護住心脈,駭然想:“這…這是怎麼回事?誰有這等功力?”杜平川被震得單膝跪地,抱頭捂耳,息道:“這不…不像是老神君的聲音,難道…是小和尚?”還未起身,又是轟隆一響,被砍至寸餘厚薄的石牆爆碎開來,一條人影飛躍而出,光頭蘭衣,神情痛苦,正是那名被弦子安置在密室裏的小和尚!

變生肘腋,漱玉節一時難分敵我,卻不能任他揚長而去,刀收臂後“呼”的一掌擊出,攻向小和尚的背心。

他卻悶着頭痛苦嚎叫,往何君盼身上撞去。何君盼驚叫一聲,不假思索“過山刀”的無形勁氣應手而出--兩人一前一後,雙掌齊至,幾乎在同一時間擊中小和尚,誰知卻像打中了一隻鼓氣已極、卻仍不斷充灌的堅韌皮囊。

兩股力量擊之下,再加上由內向外急遽膨脹的渾厚氣勁,三方猛然一撞,漱、何雙姝各被震退了兩步,那小和尚卻一飛沖天“嘩啦!”穿出房頂,嚎叫着狂奔而去。所經處屋瓦橫樑俱都斷碎,他卻連腳底板兒也不曾陷穿,痛苦的叫聲眨眼飄出裏許,遠遠迴盪在漆黑的山道間,宛若鬼神。

別院裏的帝窟眾人紛紛搶出觀視,卻無一來得及看清其身影。漱玉節舉袖揮開滿室的石灰卷塵,赫見牆之中,薛百螣正盤膝而坐,神情雖極是委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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