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4章隨口應付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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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武登庸一説,耿照終於明白何以霞照刀法不似無雙快斬,反與蠶娘前輩那一式蠶馬刀遙遙呼應,頗有茅頓開之

武登庸又道:“你格擋見三秋的刀氣時,摒除雜念,一心保護旭兒,正合以守為本的刀法極意,身子本能而動,無入而不自得,你的刀若以十分為限,那一陣便是十二分的發揮,引出了見三秋的好奇之心,想探探你的底。若非如此,他要殺你也就是一眨眼間。”耿照面,低聲道:“晚輩理會得。”武登庸微微一怔,不由失笑。

“喂喂,能教‘苦海覺’見三秋放下殺心,好奇到想瞧瞧你還能變出什麼把戲,這能讓你吹噓大半輩子了,快收起那副窩囊的德。昔年他殺翻北關那些個‘刀法名家’,沒誰能讓他停下來多看兩眼的。”耿照也笑起來。

“刀法之中,但凡纏、劈、砍、截,、掛、扎、斬等,皆有攻守兩面,守為體攻為用,守為君攻為臣。進取為標,存容為本,方圓周天,皆在刀後。鑽研到了這個地步,你的刀才能稱作上乘。”老人一挑刀痕破相的灰白眉,又出那種市賈的相,手道:“説好了買一送一,低的説得差不多啦,咱們便來講講高的罷?”耿照還有滿腹的疑問未出,但前輩這麼説了,也吐不出個“不”字,按下飢渴的求知慾望,恭敬道:“請前輩賜教。”武登庸滿以為他會小小抗議一下,揚了揚眉,卻未多説什麼,怡然接口道:“在三宗共治的古紀時代,乃至更早以前,普天之下以刀為尊,料想應是刀途燦爛、絕學甚多的,可惜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多説無益。

當今之世,首推‘天下三刀’,《稽神刀法》失傳既久,西山金刀門的《不周風》也沒聽説有什麼橫空出世的厲害傳人,能為你講一講的,只有我公孫家的《皇圖聖斷刀》了。”公孫氏可是硬生生整出“不敗帝心”和“同命術”這等要命玩意的奇葩家族,耿照忽然覺得,這《皇圖聖斷刀》的名兒聽着如此霸氣,裏頭要沒有幾處坑死自己人的神奇腦,簡直就不是公孫家的家風。

“喂喂喂,你這充滿戒備的眼神是怎麼回事?我就講一講而已,沒説教你啊,聽聽都能有事?”武登庸又氣又好笑,本屈指敲他腦門一個爆慄,想想畢竟不是自家徒兒,咳咳兩聲端肅形容,正道:“刀劍兩道,本以儒門為宗,也只有這些讀書人吃飽了沒事幹,像鑽研學問一樣的鑽研武學。

儒門罷刀尊劍後,對內開枝散葉,除了劍法,掌、指、內功,乃至奇門術數、各式異械等,也都立了科門研究,以顯示有司不是故意罷黜你們這些個使刀的啊,是大夥兒都長進了,你們自己不成,這才完蛋大吉…

差不多就是這種掩耳盜鈴的作派。

“門內容不下刀了,殘存下來的刀法刀客,只好往外逃,免得被大筆一抹,消失在歷史的暗影中。

這些上乘的刀傳散入江湖,為防儒門追迫,只好解裂原本完整緻的結構、龐大微的論述,只保存各自絕不能失的華部分,與底層那些新起的鄙刀派相結合,賭上形神俱失的風險,以求不絕,就這麼倏忽過了幾百年。”即使是滄海儒宗全盛之際,也不能一手遮天。有人知道這場殘酷的奪權鬥爭犧牲了什麼,有人深自惋惜,有人選擇靜默,也有如金貔王朝公孫氏這樣,試圖從餘燼裏掘出寶藏,賦予新生。

“公孫一族的武庫收藏號稱古今第一,而最初蒐集的就是刀譜。”老人笑道:“我祖不分華糟粕,只要是與刀有關的,必定要入手才甘心…抱持着這般執念,在金貔朝肇建之前,公孫氏的列祖列宗已經默默進行了三百多年。

頭一個一百年,武庫便號稱蒐羅了天下刀譜的近八成,以我公孫氏大膽設想、務實求解的優良家風,諒必非是誇誇其談。”耿照本以為武庫的建立,是挾帝皇家的威勢而為,料不到公孫氏以草莽之身,竟能得手全武林近八成刀藏,其中的心計、心血乃至血雨腥風,直是不敢多想。

武登庸説起這段,面上笑意淡蔑,語多諷刺,想來亦無誇耀之意。

“缺德事幹了也就幹了,卻不能白乾。

第二個一百年,我祖除了持續蒐羅刀法之外,更開始整理武庫所藏,分門別類,一一比對拆解、鑽研琢磨,靠的全是真功夫和死功夫。我自問幹不了,不敢腹誹,只有尊敬而已。”分門別類不難想像,但“比對拆解”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就是你想的那樣。”老人淡淡一笑。

“他們把這些刀譜裏的一招一式,無論,全當成小學訓詁般來研究,看看它們有什麼共通處、能不能拆解成更基本的元素,背後有無一以貫之的道理…大抵如是。

“起初,我猜測他們是想從這些刀譜之中,整理、還原出昔儒門那個華美湛然、廣袤微的刀法體系來…

‘既然儒門不要,那就歸咱們罷!’約莫是這般心思,然而,消亡了幾百年的東西,就算殘留着些許痕跡,早被捏混雜成了全然不同的物事,如打破的青瓷花瓶再碾碎摻入土裏重新燒製,要如何令它恢復原形?

就算花上十幾二十年,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自己追求的,連空中樓閣都算不上,不過是夢幻泡影罷了。”夢想破滅的公孫氏先祖,並沒有因此而自暴自棄。

既然儒門刀學的體系難以復現,那我們…就來重新打造一個全新的體系!

“他們拿出修史治學、鑽研術數的那一套,將武庫所納,整理成了一座包羅萬有的刀藏。”老人笑道:“你可按總綱目錄,找到某門某派某部刀法,有經公孫族內的刀法高手重新繕寫的版本,包含通解的心得註釋,以及歷代調閲此卷的高人批註。

當然也可以直接調出原本。這部刀法的源頭脈絡,或其後的變衍生,均可在總綱裏查到,讓你明白它是怎麼來的,而後又變成了什麼樣子。

“要是對東洲刀史不興趣,也可按你所需,於刀藏中尋得解答。如柳葉刀一門,刀藏中錄有柳葉刀之形制、刀路的原理闡釋,以及運使之法的詳解,其後才羅列各派柳葉刀法,讓你按圖索驥。

又或者你想知道‘截’或‘扎’兩種手法,刀藏亦有詳解,並有索引讓你找到各派刀譜裏的截扎之法…“以我半生閲歷,説句‘天下刀法盡在其中’,想來不算是自吹自擂,鼠目寸光。”(有這樣一座府庫,普天下的練刀之人,哪個捨得出來!)耿照聽得瞠目結舌,不悠然神往,心念一動,想起南陵鳳翼山中行氏的《中行九疇》來。中行氏執守“天下刀筆令”其劍不為進取,但求不失,數百年間淬練出一座極盡天下守勢的劍法防禦庫,號稱三尺青鋒之間,堪比雷池難越…在今得知儒門“罷刀尊劍”的秘辛之前,耿照作夢也不曾將中行氏與公孫氏聯想在一塊兒。

有沒有可能,中行氏是為了保住宗脈,才不惜千里迢迢,遠遷南荒,並易刀為劍,以避免新掌二殿、正大舉剷除異己的當權一派銜尾不放?

這樣説來,當年頒下刀筆令予鳳翼山的,正是金貔朝的武皇啊!蓋因昔同源,才放心付刀筆令麼?抑或雙方不約而同走上了建立經藏體系的路子,想瞧瞧是你的劍疇厲害呢,還是我的刀藏技高?但少年始終沒敢問出口。就算問了,估計老人也是科打諢,隨口應付過去,沒必要對一介小輩刨挖底。耿照抑下好奇,接着老人的話頭問:“那座刀藏…便是《皇圖聖斷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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