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德&mi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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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主人到舞廳去了,艾妮肯在湖畔花園裏一邊散步一邊尋思:“這天大的荒唐事,終於幹出來了!要是被人認出來,我會落得什麼結果?德-利夫人會怎麼説呢?她還認為我在哥尼斯堡呢?”以前,米娜採取行動時從不缺乏勇氣,可現在她開始喪失勇氣。她心情動,呼急促,她怕丟臉,到後悔,變得十分不幸。一輪皓月從奧特孔伯山背後升起來,映現在被北風吹皺的湖水裏;大團大團的白雲形狀怪異,匆匆地在月亮前面飄過。米娜覺得它們像一個個無比高大的巨人。

“它們是從家鄉來的。”米娜暗想“它們來看我,給我帶來了勇氣,讓我把剛開始的荒庸角扮演下去。”她雙眼充滿深情,出神地望着匆匆飄過的白雲。

“先祖的亡靈啊,認認你們的後代吧,我和你們一樣勇敢。你們看見我穿着這身怪異的衣服別擔心,我不會辱沒榮譽的。你們把榮譽和英勇的神秘火焰傳給了我,可在我命中註定生活的這個平凡時代,找不到任何東西值得它燃燒。我給自己安排了一種命運,它與勵我的這股火焰正相匹配。難道你們會因此而看不起我嗎?”米娜不再覺得不幸。

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歌聲,優美動聽,顯然是來自對岸。米娜側耳細聽。她的思想一下又變了,開始憐憫起自己的命運來了。

“我賢盡心機又有什麼用呢?”她尋思“最多也就是確信世上確有我過去夢寐以求的高尚純樸的人。可對我來説,他仍是見不到的。從前當着侍女的面我會什麼都説嗎?這倒楣的喬裝改扮只有一個結果,就是使我與僕人們為伍,他是不屑與我談話的。”她哭了起來。忽然,又恢復了勇氣“至少我可以每天看見他,我也無緣享受更大的福氣,可憐的母親説得對:‘哪一天你愛上誰了,什麼荒唐事都做得出來!’”歌聲又從湖上傳過來,但這一次近多了。於是米娜明白了,唱歌的人是在一條小船上。小船在鍍着銀白月光的水波上滑行。她聽出這是一首温柔動聽的歌,只有莫扎特才寫得出來。一刻鐘以後,她忘掉了對自己的責備,只想着每天能見到阿爾弗雷德的幸福。

“難道每個人不能去實現自己的命運嗎?”她最後自忖道“我碰巧出身高貴,又有餞,但我命中註定,不能在宮中或舞會上出人頭地。我在那裏引人注意,受到讚賞。但在那些人中間我無聊透頂,極其優悶。大家竟相找我説話,可我厭倦得很。父母過世後,我唯一的幸福時刻就是躲開討厭傢伙,獨自去聽莫扎特的音樂。追求幸福是人人部有的本,它促使我作出這種不尋常的舉動,這難道是我的錯?它很可能使我身敗名裂,到那時我就去天主教修道院尋求庇護。”從湖對岸一個村莊的鐘樓上,傳來了‮夜午‬的鐘聲。這莊嚴的時候使米娜不住打了個哆嗦。月亮已經隱落,她回到屋裏,倚在朝小花園和湖水的走廊欄杆上,等候“主人”歸來。音樂使她恢復了勇氣。她思忖:“昔先祖離開哥尼斯堡雄偉壯麗的城堡,到聖地去,幾年以後又不我一樣,喬裝改扮,歷經千難萬險孤身回來。當年鼓舞他們的勇氣,如今又使我投身於危險。在這個幼稚平庸的時代,我們女人能冒一冒的,也只有這種危險了。但願我能體面地成功。對我乾的傻事,那些高尚的人會到驚愕,但他們心裏會原諒我。”子一天天飛快地過去,米娜很快地適應了自己的處境。她要做許多針線恬。對新身份帶給她的工作.她高高興興地去做。她常常覺得自己是在演戲。有時候她無意諷地做出與她的身份不相稱的動作,她自己也覺得好笑。一天吃過晚飯,主人出去兜風,男僕打開馬車門,放下踏板,她款款地走過去,想登上馬車。

“這姑娘瘋了!”德-拉爾賽夫人説。阿爾弗雷德盯着她看了很久,覺得她風度很是優雅。米娜其實本沒有考慮什麼恪守本份,也不怕被人笑話。她本沒有常人那種謹慎的想法,僅僅出於擔心引起德-拉爾賽夫人的懷疑,她才提醒自己小心行事。因為就在一個半月前,她扮演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角,跟德-拉爾賽大人相處了一整天。

每天,米娜清晨即起,花上兩鐘頭來化妝改容,使自己變醜。她本來長着一頭秀美的金髮,過去常有人説它令人難以忘懷;現在她喀嚓幾下就把它剪短了,再用一種化學藥水把它染成近乎深褐的斑剝難看的顏。她還用枸骨冬青樹葉煎出淡汁,塗在嬌的手上,使皮膚顯得糙。她還在鮮潤的臉上塗一層難看的顏,使她很像從殖民地來的那些沾有黑人血統的白人。對這副醜陋的模樣,米娜到十分滿意。她便注意不出引人注意的想法。她沉湎在幸福之中,絲毫也不想開口説話。她坐在德-拉爾賽夫人房間的窗前,給夫人整理晚上穿的裙服,每天有二十次聽見阿爾弗雷德説話,並且有新的機會來欣賞他的品。我們敢説嗎?

為什麼不敢呢?既然我們是在描寫一顆德國人的心?在一些幸福和興奮的時刻,她甚至把他想象成一個超乎自然的生靈。米娜勤勤懇懇地幹她的新工作,充滿熱情,在凡庸的德-拉爾賽夫人看來,卻是應該的事情。她高傲地對待米娜,把她看作窮姑娘。這種女孩子,你僱用她,她就到萬分幸福了。

“難道在這些人中間,真誠與熱情永遠都不合適嗎?”米娜尋思。於是她有意造成想重獲柯拉梅夫人歡心的假象,幾乎每天都要請假去看她。

米娜原來擔心她的舉止會使德-拉爾賽夫人生疑。現在她高興地確信,她的新主人只不過把她看成一個女傭,做針細活兒還不及她留在巴黎的侍女靈巧。倒是阿爾弗雷德的男僕杜阿較難對付。這是個四十歲的巴黎漢子,儀表不錯,他認為向這位新夥伴獻殷勤是自己的義務。米娜引他説話,套出他唯一的願望是積一小筆錢,將來在巴黎開一家咖啡館。於是她毫不猶豫地送他一些禮物。很快,杜阿就像對德-拉爾賽夫人那樣,恭敬地為她效勞。

阿爾弗雷德注意到,這個德國姑娘有時是那麼笨拙,那麼靦腆,但她的言談舉止變化很大。她有些見解正確細微,值得一聽。米娜從他的眼神看出他在聽自己講話,便大着膽子發表一些鋭而又正確的想法,特別是在她相信德-拉爾賽夫人聽不見或者聽不懂的時候。

在德-旺格爾小姐來埃克斯的頭兩個月裏,假若有一位哲學家問她,她的目的是什麼?那麼她那幼稚的回答,準會叫他大吃一驚。這位哲學家甚至會懷疑她有點虛偽。時刻看到她瘋狂地私戀的人,聽見他説話,這就是她生活的唯一目標。除此之外別無他求。她到自己太幸福了,以致本不考慮將來的事。倘若哲學家對她説,這種愛情可能會變得沒有這麼純潔。她聽了一定會到驚訝,同時更到憤怒。米娜樂滋滋地觀察她所熱愛的人的品。阿爾弗雷德的父親是上院議員,他依靠父親的財產地位成了上社會的一員。但他生文靜,與上社會的人截然相反。如果生活在中產階級當中,他的純樸,他厭惡裝腔作勢和擺闊氣的態度,一定會使那些人把他看作平庸之輩。阿爾弗雷德從不挖空心思説俏皮話。第一天見面時,主要是這一點,使米娜對他極為注意。以德國人的偏見來看法國人,她便覺得他們的談話好像是滑稽戲裏唱完歌后的對白。阿爾弗雷德見過不少名人,完全可以憑記憶來説些趣話,但是,純粹逗樂的玩笑,如果不是即興想出來的,或者聽者中間也可能有人開得出來,他都認為低級,不願去開。

每天晚上,阿爾弗雷德把子送到舞廳,然後回家來鑽研植物學。這種愛好是由於鄰近盧梭(編者注:盧梭青少年時期亦曾一度上植物學)青少年時期生活的地方,他剛上的,他把標本夾和植物都放在客廳裏,艾妮肯就在那裏幹活。每天晚上他們倆在一起,要度過好幾個小時,彼此都不説一句話。他們倆都到拘束,但也到幸福。艾妮肯只一個辦法來體貼阿爾弗雷德,就是事先用水溶好樹膠,以便讓他把晾乾的花草貼進標本集裏。而她允許自己這樣做,也只是因為這會被認為是她的份內事,阿爾弗雷德到布爾熱湖畔風光優美的山間遊玩,帶回來許多好看的植物。他不在的當口,米娜就欣賞這些標本,漸漸地她也上了植物學。阿爾弗雷德起初覺得這很方便,很快他就覺得這是美事了。

“他愛上我了。”米娜自忖“可我這樣勤奮幹活,在德-拉爾賽夫人那裏,卻沒討到什麼好處。”柯拉梅夫人佯裝病倒了。經請求,米娜獲准晚上去陪伴她原來的主人。阿爾弗雷德忽然發覺自己對植物學的興趣降低了,幾乎消失了,不免到奇怪。晚上他泡在舞廳,子拿他打趣,説他是一個人待在家裏到無聊。阿爾弗雷德心裏承認他對那個姑娘有了好,他因為自己在她面前膽怯而惱火。有時候氣來了,便強充好漢,自問道:“我為什麼不像任何一位朋友那麼辦呢?她終究只是一個侍女。”一天晚上,下着雨,米娜留在家裏。阿爾弗雷德在舞廳面,便回了家。看見米娜在客廳裏,他好像到意外。米娜覺察到他的虛假表情。他原指望這天晚上享受的幸福,被這個小小的動作剝奪得乾乾淨淨。或許,正是由於這種心情,她才憤怒地拒絕了阿爾弗雷德的引誘,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哭着説:“我錯了,這些法國佬都是一個樣。”整整一夜,她都打算立刻回巴黎去。

,米娜看阿爾弗雷德對目光輕蔑,那種神情可不是裝出來的。阿爾弗雷德生氣了,從此不再注意米娜,每晚都泡在舞廳裏。他沒意識到自己採取的竟是最好的辦法。這種冷淡使米娜放棄了回巴黎的打算。

“這個男人對我沒有任何危險。”她尋思道。不到一星期,她就覺得自己已經原宥他那次法國人天的小回了。至於阿爾弗雷德,他從舞廳那些貴婦給他帶來的無聊裏,發覺自己墮入情網比原來認為的還要深。不過,他剋制着自己。其實,他已把眼光愉悦地停在米娜身上,並找她搭訕,但晚上仍不回來。米娜到很不幸,不知不覺中,她對化妝也不再那樣心,因此不像以前那樣醜了。

“這難道是一場夢?”阿爾弗雷德思忖“艾妮肯變成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最美的姑娘。”一夭晚上,他偶然回到家裏,在愛情的驅使下,他請求艾妮肯原諒他的輕浮。

“我發覺,”他對她説“你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從不曾這樣注意過別人,我害怕,我想醫好自己,要不就與你鬧翻。從那以來,我成了最不幸的男人。”

“阿爾弗雷德,你讓我多麼快樂啊!”米娜喊起來,她到幸福至極。

這天晚上和接下來的幾個晚上,他們彼此承認,他們瘋狂地愛上了對方。他們互相保證永遠忠於對方。

阿爾弗雷德生明智,不會產生幻想。他知道情男情女往往在自己所愛的人身上發現一些特別的優點。他發現米娜聰穎、温柔,這使他相信自己確實墮入了情網。

“這不會只是一個幻覺吧?”他每天都這麼提醒自己。他把米娜頭一天説的話跟他在舞廳遇到的那些貴婦説的話作比較。至於米娜,她明白自己差點兒失去了阿爾弗雷德。如果他仍舊每天晚上都泡在舞廳,那她會怎麼樣呢?她遠沒有努力去繼續扮演一個普通姑娘,而是一心想着怎麼討人喜歡,這種情形,她一生中還沒有過。

“該不該告訴他我是誰?”米娜尋思“他是個很理智的人,即使是為他乾的荒唐事,他也會指責我的。再説,”米娜繼續想到“我的命運也必須在這裏定下來。如果我説出我是德-旺格爾小姐。我的莊園離他的莊園只有幾十里路,那他會確信可以在巴黎再見到我。應該反過來,讓他擔心永遠見不到我,這樣就會促使他下決心採取不同一般的,於我們的幸福必不可少的措施。這個如此理智的人怎麼會下決心改變信仰,跟子離婚,作我的丈夫,到我東普魯士的領地上去生活呢?”在她的新計劃前面,並沒有聳起由不合法這幾個字構成的障礙。她認為自己並不違反道德,因為只要對阿爾弗雷德有利,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生命犧牲一千次。

漸漸地,德-拉爾賽夫人對艾妮肯產生了嫉妒。這個姑娘臉上的奇特變化,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認為這是過分地賣風情,她若要把這姑娘辭退,很可能得費一番功夫。她那些女友都勸她,不要把丈夫的一時興致看得太嚴重。不過她們叮囑她,千萬不要讓丈夫把艾妮肯帶到巴黎去。

“謹慎一點。”她們説“等温泉沐浴的季節一過,你就不會擔心了。”德-拉爾賽夫人派人去摸柯拉梅夫人的底細。她還努力讓丈夫相信,艾妮肯只是個喜歡冒險的女人,犯過在司法部門看來應受懲罰的事兒,在維也納或者柏林受追捕,便潛逃到埃克斯温泉來避一避,也可能是在這裏等他的同夥。這番話聽起來很像是那麼回事,真要去搞清楚又不值得,卻在阿爾弗雷德堅強的心裏引起了混亂。對他來説,艾妮肯不是一個侍女,這是明顯的事情。但是,她充當這樣一個辛苦勞碌的角,究竟是出於什麼重大的厲害關係呢?這隻可能是因為畏懼。

米娜從阿爾弗雷德的眼睛裏看出他心緒煩亂,輕而易舉就猜出了其中的緣由。一天晚上她貿然相問,他便把情況都説了出來,米娜聽了大吃一驚,阿爾弗雷德講的事離真相那麼近,以致她開始難以為自己辯解。那位假裝的柯拉梅夫人沒有忠實地扮好自己的角,讓人覺察到她艾妮肯毫不看重金錢利益。看見柯拉梅夫人的話在阿爾弗雷德心裏起了作用,米娜深絕望,差一點要説出她究竟是誰。顯然,阿爾弗雷德愛艾妮肯愛得發狂,自然也會愛德-旺格爾小姐,只是這樣一來,他就會確信在巴黎可以再見到她,也就不會作出為她的愛情所必須的犧牲了。

米娜惴惴不安地度過了白天,晚上一定更難打發。跟阿爾弗雷德單獨相處,她有勇氣來抵擋從他眼裏透的憂愁嗎?看着他的愛情被一種十分自然的猜疑削弱甚至毀掉,她有勇氣忍受嗎?到了晚上,阿爾弗雷德送子去舞廳,沒有回來。這一晚舉行化裝舞會,賓客如雲,喧聲鼎沸。從省會尚貝里,甚至從內瓦趕來了好些看熱鬧的人,他們的馬車把埃克斯的街道得滿滿的。公眾的這種歡樂氣氛使米娜的心情更為憂煩。她在客廳裏徒然等了好幾個小時,那可愛的人沒有回來。她再也待不下去了,便跑到柯拉梅夫人那兒。誰知在那兒也遇到了令人不快的事情。那個僱來的女人苦着臉求米娜允許她離去,她説她人雖窮,可也不願長久地扮演人家安排給她的這麼一個不光彩的角。米娜遠不是一個能夠慎重作出決定的人。情況緊急時,只消一句話就可以便她改變對整個處境的看法。現在伴婦的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尋思:“確實,我的喬裝打扮已經騙不了什麼人了,我的名譽完了,我大概被他們當作愛冒險的女人了。既然我為阿爾弗雷德犧牲了一切,那麼除非我瘋了,才會止自己享受看見他的幸福。至少在舞會上,我可以隨意打量他,研究他的心靈。”她來化裝舞會用的面具和披風,還戴上從巴黎帶來的鑽石首飾。或許這是為了更好地喬裝改扮,使阿爾弗雷德認不出她,或許是使自己在假面舞客中引人注目,惹得他來攀談。米娜挽着假柯拉梅夫人的手出現在舞場上。她一聲不響,使所有人都到奇怪。最後她看到了阿爾弗雷德,他顯得悶悶不樂,她的目光緊隨着他,她到幸福。冷不防一個聲音悄悄地對她説:“愛情認出了德-旺格爾小姐的裝扮。”她不渾身一顫,回過頭去,原來是德-呂佩爾伯爵。對她來説,再沒有比這更倒楣的相遇了。

“我認出了你在柏林打的鑽石首飾。”他對她説“我從特普利策、斯帕和巴登(編者注:歐洲三個温泉城市,分屬捷克斯洛代克、比利時和德國。)來,為找你我跑遍了歐洲所有的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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