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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顏!”姜守聽她口無遮攔,差點沒給噎得背過氣去,方要斥責,卻被人搶了先。

便見姜雲蒼臉發黑:“人家要收你做徒弟,你扯上我做什麼!”他深一口氣,作出毫不在意的模樣:“我雖比不上大哥,卻也並非資質低劣不堪,要拜師求道自然能憑自己本事,就算不行,咱們家也不是養不出金丹修士的小門小户,還用你一個黃丫頭替我心?”論理,長幼有序,更有客人在場,這時候本不該由姜雲蒼話,但這種場合下,幾位結丹期修士也不會真和一個晚輩計較,便也一笑而過了。

鶴語真人是個好脾氣的,見他有志氣,還贈給了他一件護身的咒符當作鼓勵。

事情到此,見另外兩個男修沒有要考較徒弟的打算,便也算塵埃落定了,姜家長輩跟着鬆了口氣。

可誰知道姜雲顏偏偏不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在眾人言笑晏晏的時候又不作不會死地了句:“師父啊,雲顏還有一事不明。”一言既出,屋中頓時靜下來。

那女修皺了皺眉:“何事?”姜雲顏笑道:“雲顏自知並非天資出眾之人,卻不知緣何得了師父大人的青眼呢?”邊説,邊笑眯眯地衝着方才姜雲岫站着的方位瞟了一眼,言下之意則是——你也太不講究,怎麼連資質都不曾測試過就要收徒弟,還不若方才那白鬍子老頭認真呢。

她問得太過直白,幾近於無禮。姜守生怕事情再生波折,便沉下臉要攔姜雲顏。

可那女修已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一瞥便收回眼神,面不改地答道:“我喜歡你的子。”姜雲舒躲在後面聽着,臉有點古怪起來。一個冷冰冰的師父偏喜歡情跳的徒弟,怎麼聽起來這麼像是胡説八道呢?

與這女修衣袍款式相近的兩個年輕男修顯然與她出自同一門派,卻好似兩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原地,連張嘴替她解釋的兆頭都沒有。反而又是鶴語老道笑眯眯地説了句:“霜華這丫頭還是和當年一樣,外冷內熱。”霜華真人便面無表情地回道:“鶴語師兄謬讚了。”輕飄飄地把這個話題揭過不提。

遴選過程雖出了這一小小的曲,姜淮依舊很是欣。姜家雖然自有傳承,但如今卻有些一代不如一代了。

比他長的一輩裏,姜安和姜守是兩把老骨頭,修為到了結丹便遲遲沒有進展,年輕些的姜宋一年到頭也沒有十天八天在家,江五先生更不必説,為了個女人自請離開;和他同輩的,幾個兄長爛泥糊不上牆,早已被趕到分家混吃等死,本還有個天資過人的堂弟,加以時便可支撐門户,可誰知造化人,先是在塵世荒廢好些年不説,如今更是被兇獸殘殺,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若在早年,姜家哪裏需要將自家子侄送到別的門派去修行,但眼下的形勢卻由不得人了。便是為了孩子們的前程,他也不能不忍痛把人送走。

姜淮心頭沉重,面上卻毫不失禮,眼看着正事告一段落,便請客人隨意在園中觀賞片刻,又喚侍者於近旁花廳備宴招待貴客。

姜雲舒也鬆了口氣——這種正宴還輪不到她這種孩子入席貽笑大方。她便放下心來,毫不引人注目地溜着邊走了出去。

卻不料剛踏入那條隱蔽的湖邊小徑,被姜雲顏戲稱為寒梅的男修也不知從哪跑出來的,正好堵在了她面前,審視地打量了她一會,皺眉道:“你可願拜我為師?”他直截了當得太過分,讓人連準備的機會都沒有。

姜雲舒心裏一陣猛跳,她前一刻還在暗自慶幸,沒想到轉眼間事情就毫無徵兆地扯到了自己身上,簡直鬱悶得想去撞牆。

而對方的情緒像是被覆在冰層之下,讓人揣測不到分毫。

她腦海裏飛快地閃過種種念頭,本想用自己天資低劣回絕,又想起方才人家回答姜雲顏的理由,一時不免猶豫起來。

正在這時,對方忽而冷冰冰地瞥了她一眼:“不願意就算了。”他自説自話地拋下這一句便走,姜雲舒卻不敢再惹其不快,忙對着他的背影恭謹回道:“承蒙真人看重,只是小女出身俗世,已立誓按俗世規矩在家中為父守孝。如今孝期未滿,只怕要辜負真人的好意了。”

“嗯。”那男修又開始惜字如金了。

姜雲舒發懵地保持着低頭的姿勢,直到那寬大的衣襬與腳步聲全都完全消失之後,才鬆了口氣,慢慢直起身來。

剛走一兩步,卻又被人喚住。

便見姜守緩步走過來,站在姜雲舒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柔聲問道:“舒兒,方才雁行真人與你説什麼了?”——原來那尊不會好好説話的大神道號叫做雁行。

姜雲舒心中微一閃念,便毫不隱瞞地答道:“那位真人問我願不願意跟着他修行呢。”姜守立刻驚訝道:“這可是好事!雁行真人與霜華真人同樣師從清玄宮,在修行道上的年輕一輩裏很有名氣,快、快快,跟祖父一起去花廳把這事定下來!”他説着,便要拉姜雲舒走。

姜雲舒卻彷彿有些尷尬地退了一步,搖了搖頭:“我和他説了,我還在給爹爹守孝,哪都不去…”姜守伸到半空的手僵住,面上漸漸浮起不解之:“咱們本來就不興俗世守孝那一套,何況從你爹出事到現在,正好已過了三年了,舒兒,你這是何苦…”他想了想,疑惑道:“你和祖父説實話,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理由啊?”姜雲舒只是搖頭。

姜守心裏不踏實,又追問了幾次,卻連多餘的一個字也沒問出來,不由沉下臉:“舒兒,這等大事不容你胡鬧,你若沒有説得過去的理由,我這便舍了老臉不要去求雁行真人收你為徒!等你後境界大成,便知道祖父的苦心了!”説完,便作勢轉身要走。

“祖父!別!”姜雲舒見他已邁開步子,面上一急,失聲喊了出來。

姜守便將腳步緩了緩,趁勢又問道:“那你得把話説明白了,你是為何就看不上雁行真人,不願意跟人家走的?”姜雲舒好似有些慌亂,垂着頭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了半天,才一咬牙,説道:“不是我看不上他,是…是他看不上我!”姜守佯怒道:“這話是怎麼説的!”或許因為第一句説出口,之後的便容易多了,姜雲舒眼睛,再抬頭時,那雙好看的杏眼已紅得跟兔子似的了,哽咽道:“祖父,我沒騙您,我是年紀小,可我不是傻!您看鶴語真人是怎麼對伯父和大哥哥的…就是霜華真人,也是光明正大地説喜歡五姐,當着那麼多長輩的面收了她做徒弟的!”她扁了扁嘴,好像馬上就要哭出聲來:“要是那個雁行真人真有心收我為徒,怎麼就不能在正心堂裏説,非要偷偷摸摸地避開人,到這麼個偏僻地方私下問我?我剛一猶豫,還沒説什麼呢,他轉頭就走,連解釋都不願意聽——這是收徒的樣子麼,就是在市集上買個小貓小狗之類的玩意也要更上點心吧!”不待姜守説話,她含了好一會的眼淚就真落下來了,哭道:“我不信那個什麼雁行真人,誰知道他要誆了我去做什麼壞事!我和大哥五姐他們不一樣,我爹孃都不在了,祖父您又一年到頭的閉關不問事,我要這麼一走,就算明天就死了殘了都沒人知道!”她彷彿觸動了傷心處,沒多久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姜守雖然覺得她這番揣測十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仔細想來,一個自幼三災八難的小姑娘心思重點也不是什麼異事,便只能認為她沒有拜入清玄宮門下的緣分,對此雖遺憾卻也無可奈何。

又見剛停不久的雪又落下來了,便虛握拳抵在上乾咳了聲:“罷了罷了,既然你不願意,難道祖父還會着你不成!看看你都哭成什麼樣了,快回去洗洗臉,別讓人看了笑話。”姜雲舒見他已認了晦氣,便見好就收,委委屈屈地應下了。

他走後,一直綴在後面的辛夷和白蔻才急忙過來。

白蔻見姜雲舒哭得眼睛都快腫了,“哎呀”一聲,忙拿帕子給她擦臉,又很是就地取材地團了個雪團包在帕子裏給她冷敷起來。

邊忙活,嘴裏還勸道:“六娘別傷心啊,二郎也是為了你好,那什麼真人的,一看就不是個好人,咱們不和他摻和正好!”她話音方落,姜雲舒卻撲哧一聲笑出來了。

她伸手把包着雪的手帕扯下來,隨意地抹了把臉,淡淡道:“不可詆譭雁行真人。”

“啥?”白蔻愣了,“可剛才是你説…”辛夷打斷了她的話,恨鐵不成鋼地戳了她一指頭,見四下無人,才嘆道:“你也動動腦子!”白蔻一腦門官司地跟上:“哎,我哪不動腦子了?”雪愈發大了,彷彿有哪細枝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發出輕微的斷折聲。

姜雲舒邊的笑僵在一半,表情微凝,又不經意似的擦了擦眼角:“人家是高門大派來的客人,我剛才和祖父説了那些話已經很不應該了,你別跟着胡説!”白蔻這才如夢方醒地“哦”了聲,不説話了。

直到幾個人走遠了,一旁的樹叢後面才慢慢地走出個人來,劍袍過於寬大的下襬垂落至地,已被雪水濕透了,也不知在那裏藏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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