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家的感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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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是笑話,而是我親身體驗的,怎麼能説不是真實的呢?”徐永晉很是委屈看着徐倩。

這些當然都不是徐永晉親身體驗的,除了剛到美索不達米亞時,他曾經受了輕傷外,其他那麼多戰役,身邊戰友倒下無數,徐永晉運氣卻好到除了油皮擦傷幾處,皮膚讓毒辣的太陽曬的快要變成非洲土人了,子彈、炮彈卻對他敬而遠之,躲在一個彈坑裏的戰友讓炮彈炸死,而徐永晉卻不過鋼盔被彈片輕輕敲擊一下,他的運氣真的不是一般好。沒有受必須送到醫院的傷,這兩個笑話自然跟他無關,他可以對徐倩説的好象真事一樣,那不過是一個外號叫大嘴的士兵,見多識廣,又喜歡説笑話,自己按照經歷的戰爭搞出來的小段子,在戰鬥間隙時,逗戰友們一樂而已。

徐倩讓徐永晉説説“真實的戰爭”徐永晉又怎麼可能跟連殺豬都沒見過的女人,講人在戰場上很脆弱,子彈打到腦袋上,就跟擊碎一個玻璃瓶子一樣容易,成片的大活人給炮彈一炸,很容易就變成了泥…要是講這些,除了自己,徐永晉相信屋裏其他人從今天晚上開始,每天夜裏與惡夢算是有緣了。作為過了叛逆年齡的徐永晉,他可不想讓父母為自己更加擔心。

“哎呀,你真的負傷了?傷在哪裏,讓媽看看。”劉舜英開始還以為寶貝兒子在説笑話,可聽徐永晉説的那麼肯定,不由心慌了起來,走到徐永晉面前,就要讓他解開衣服,好讓自己看看傷疤…要是有超過劉舜英想象中的嚴重程度,她一定會大哭的。

“沒什麼,不用看了。”

“怕什麼,我是你媽!難道給媽看看會少了你一塊?”

“真的不用看,不過是擦了一下,當時點血,早就好了…”徐永晉狼狽遮擋着。他的肩膀上什麼傷疤也沒有,現在要是暴出來,豈不是證明自己剛才説的都是假話?那自然是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的完美身軀暴出來的:“媽,你和姐姐都是女人…這個,不好看的。”

“哼,小時候給你把屎把還少了?有什麼好難為情的?”劉舜英認為不用難為情,可她卻強不過當兵的兒子,不管用親情化還是危言恐嚇,反正徐永晉認牢一點,將劉舜英查看傷勢的企圖化為烏有,這讓當孃的十分傷心。

一番爭執讓家中原有的三堂會審格局徹底被打破,從窗户外看去,裏面正雞飛狗跳,像是在表演熱鬧的《羣英會》。徐倩想從弟弟這裏挖掘一些有關前線第一手資料的企圖,自然是隻能黯然宣佈希望破產。

沒有人關心戰爭,將注意力轉到徐永晉這幾年是如何過來的,這對徐永晉來説壓力小了不少。説實話,除了軍訓,對漫長的三年前線生活,徐永晉覺自己簡直是活在夢裏,一切都那麼混混沌沌,讓他覺得十分不真實。那麼烈的戰爭,無數次覺自己遊走在生死線邊緣,好象無法過這場戰鬥,要到地下去跟那些先行者集合了,等戰鬥結束,一摸腦袋,發現自己還活着,這不跟夢一樣嗎?到最後,人也變得麻木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問,只知道服從命令聽指揮。父母和姐姐問他這幾年是如何過的,徐永晉只能詳細介紹國內訓練時的樂趣,歸國運輸艦上看海,看天,數星星消磨時間時,發覺的天地間奧義…説是奧義,自然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父母如何詢問,徐永晉東拉西扯説了半天,到最後他們還是聽的一頭霧水,只能承認自己兒子所想問題實在太深奧了,深奧的就是讓大科學家過來聽,估計也聽不明白。

至於説到前線生活,在徐永晉嘴裏只有乾巴巴的扣動扳機,跑步前進,聽炮彈劃過天空不同的聲音,看兩方飛機不停兜着***,有飯吃,有衣穿,一切都不比報紙上報導的更生動,也沒有離報導主旋律,那麼長時間,除了這些還有什麼?這些徐永晉統統用很簡單,淡淡一句“忘了”或者是“記不清楚了”帶了過去。讓父母覺得這裏面水分很大的,是徐永晉在説到前線時,好象變了一個人…常常莫名其妙口吐髒話,也不管髒話是否該用,反正三句裏面至少夾雜了一句很簡單很直白的,表示某種雄生物與雌生物繁衍下一代所要做的工作,一般還是雌生物不願意,帶有強迫意味的髒話。很簡單,只有一個字,最多三個字,卻意味無窮,讓人不能不嘆古人在創造髒話時,擁有的無窮想象力。

劉舜英與徐建國越聽臉越不大好看,在他們印象中的徐永晉,以前可不是愛説髒話的孩子,作為一名讀書人,兒子謙遜有禮,温文爾雅,可不到四年,他卻完全變了一個人,喝酒、煙、口吐髒話,這些不良習慣他都染上了,只是不知道是否還會動不動用拳頭説話?要是這樣,寶貝兒子不跟那些下坯子的地痞氓一個樣了?看着徐永晉自己沒察覺到自己那樣説話有何不妥,父母倆人更是憂慮。

家庭談話最後在沉默中告終,父母無法理解兒子如此巨大的變化。人變得魁梧了,結實了,虎背熊,走起來虎虎有生氣,坐下來好象一座巋然不動的大山。臉上、眼睛裏透出果敢剛毅,一副敢作敢當的男子漢氣概,這自然是好事情。可喝酒、煙、説髒話,眼神裏偶爾顯出的兇狠,好象不在乎一切生命,這又讓當父母的十分害怕。他們不明白,女婿程明海同樣是軍人,可女婿身上有股子文雅氣息,説話做事都顯得那麼得體,和女婿比起來,怎麼自己兒子當了兵,變化卻如此之大?大到讓老倆口不敢相信在面前坐着的是自己兒子了。

徐永晉也有説不出的苦惱,自己的想法父母本無法體會,他們沒有到前線體驗過戰爭,他們無法理解自己不想去回憶屍山血海,還總是喜歡問戰鬥經過,好象戰鬥是很好玩的事情。或者説,正因為自己還活着,讓父母倆個忽視了戰爭的可怕,忽視了戰爭給予親身體驗過的士兵心中造成永遠無法彌補的瘡疤?或許不是忽視,而是他們想象不出來這些。這讓徐永晉有些意興索然,在部隊時,總希望自己能獲得探親假,回家好好跟父母聚聚,可現在,徐永晉又懷念部隊生活,不管怎麼説,在部隊裏有着一大批擁有共同語言的戰友,大家説起話來沒這麼沉悶。

剛回家一天,徐永晉就開始想念部隊了。他覺得自己這次回家探親,也許本就是一個錯誤。

清晨,漫步在大街上,自由地呼悉的空氣,看着那些工人、職員從身邊匆匆而過,咣噹咣噹搖鈴聲中,有軌電車晃晃悠悠開過來,停靠在車站邊,一羣忙碌的人擁擠着想要衝上去,同樣車上一些想要下車的人大聲喊着,費力地朝下面挪移。河道里,偶爾有條小船冒着黑煙突突突開過,金屬製造的頂棚上,堆砌着雜七雜八的東西…這些是鄉下的那些人進城辦事或者走親訪友,不過城裏人比較勢利,一般來説,還是帶了大量農產品進城販賣的佔多數。

高大的行道樹上,葉子早已凋零,光禿禿的,一派冬天景,不過現在也真的是冬天,行道樹採用的又是落葉喬木,看不到綠很正常。

以前悉的生活又回來了,心情舒暢下,徐永晉很有大喊“我徐永晉又回來了!”的衝動,不過想想自己已經是成年人,而且腦子沒什麼問題,徐永晉將喊這句話的**壓了下去…他可不想讓人家用欣賞動物園裏跑出來的珍稀動物的眼神看自己。…順着街道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覺中,一抬頭,發現自己來到了潯陽中學校門口。

校門輕掩着,裏面沒有傳出朗朗讀書聲,徐永晉尋思片刻,方才想到現在這時間,學校剛剛進行完期末‮試考‬,那些學子們已經放了假,校園裏除了還沒放假的教師,不可能有學生在了。

鐵門沒有上鎖,好方便教師進出校園,看看門房,裏面管大門的門衞大爺也許太清閒了,丟下自己工作溜的不知去向。徐永晉要是學校校長,對門衞這種不負責任的工作心自然要進行嚴厲批評,甚至讓他捲起鋪蓋走人。可徐永晉不是校長,門衞不在,剛好給他提供了方便。輕推鐵門,吱呀一聲,鐵門開了一道足以讓人進去的縫隙,百無聊賴的徐永晉側身走了進去。

一個人走在安靜的校園內,看着自己離開時的樹木,現在比以前更高了一些,可惜是冬天,要是夏天鬱鬱葱葱的樹林,是學子們中午乘涼的好去處。場上很是乾淨,站在主席台上望下去,嬉笑玩耍的場現在空蕩蕩的,沒有一點生氣,遠處籃球場上沒有人在活動,三、四年前,那裏可是迪迪這樣喜愛運動學生的天堂,每當課間休息,或者放學時候,一羣學生要為了某個籃球架屬於誰爭執一番。只要迪迪一出現,所有爭議馬上化為烏有。沒有人敢於跟校籃球隊的那幫壞小子爭場地。先不説這場地原本就屬於他們的,就是打羣架,他們也打不過人高馬大的籃球隊員。

自己曾經在這裏奔跑,和同班同學一起做廣播體,為了爭奪一個球,撞的人仰馬翻過,在樹林邊的雙槓處,自己曾經倒掛在上面,偷看自己暗戀着的正在樹蔭下背功課的任斌斌,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麼好看,深深地引着自己。

現在雙槓還在,暗戀着的伊人卻不知身在何方,至於那個羞澀的小夥子,已經成為了手上沾了無數血跡的士兵,為了勝利,他殺了不少同樣滿懷青憧憬的年輕人。他的心早已變得蒼老,面對生命,冷酷的可以跟石頭相比了。徐永晉暗暗苦笑,世間變化讓他受到光陰飛逝實在太快,如果時間可以倒的話,他願意自己再次重新來過,重新上學,重新跟一羣男生打打鬧鬧,重新暗自喜歡漂亮靦腆的小姑娘…少年時的純真,真是一種幸福啊!

“這位同志,您找什麼人嗎?”徐永晉正回憶着往昔歲月,後面有人很是温柔問了一句。徐永晉剛才看過,偌大的校園內,沒有人活動,這裏這麼空曠,被問之人只能是自己了。學校中除了學生和老師,其他人不得私自闖進來,徐永晉這次進來完全是一時興起,給人一問,就好象漆黑的夜裏小偷正在偷東西,突然被人打着手電,抓個現行。

徐永晉回過身,表示歉意:“對不起,我剛從前線回來,這裏是我母校,這次來看看。我馬上就走…您是周老師?!”

“…你是…徐永晉?真的是你嗎?”

“是我啊,周老師,我在部隊裏一直想着您呢!”

“天哪,都這麼高了,老師從來都沒忘記你們這些孩子。”站在徐永晉身後的那位老師,就是徐永晉在高中時候的班主任。突然的相逢,讓徐永晉和周老師都有些措手不及,他(她)們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見面。

徐永晉猛地直了身子,朝周老師行了個標準軍禮。

“不用行禮,不用行禮…哎呀,想不到我的學生已經這麼高了。”矮胖的周老師長吁口氣,愛憐地看着徐永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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