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頭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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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惜送了金釧兒回來,正巧晴雯看到,便問道:“金釧兒姐姐來做什麼?”花惜説道:“她因擔心我,又過來看看,説了會兒閒話。”晴雯就瞥花惜,説道:“她倒是有心,比我們卻強多了,我們都是薄情寡義的…沒個理你的。”花惜聞言一笑,望着她,説道:“若説沒個理會我的,今早上的那碗棗兒熬得梗米粥,倘若不是那有心的特去廚房吩咐了,我又怎能夠吃到?”晴雯聽她説破,卻不笑,只白了花惜一眼,説道:“你既知道有人是用心的,就好好地受了這份心,趕緊把自己養好起來,——又不肯請大夫來,我倒是怕你再病了,沒人替我們受罪呢。”花惜就喜歡她這份刀子嘴豆腐心的樣兒,又看她似笑非笑的,着實可愛,當下便撲過去,探頭在晴雯臉上親了一口,説道:“好妹子,我知道你是疼惜我的,放心,我已經好了。你那碗粥,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好。”晴雯被她的舉動得懵了懵,繼而紅了臉,説道:“呸,説的甜言
語的,這又是從哪裏學來的規矩,抱着人家就親,你當我是你主子不成!”憤憤説着,臉上卻羞紅帶笑,本想要撓花惜癢癢,看了她一會,怕她病體初愈,不好大鬧,就忍了,只一甩手,不理會花惜,自去外面看貓兒玩耍去了。
花惜高高興興回到房內,從箱子裏翻出方才金釧兒送的人蔘養榮丸,數了數,一共有八顆。握在手裏,總有些忐忑,雖然金釧兒是一片好心,但這畢竟是私底下傳遞,何況這些又是那些夫人小姐們吃的…她隱約記得黛玉是吃這個的,果然應該是好東西,花惜舉了一顆藥丸在眼前看了會兒,到底捨不得吃,而且她覺得自己沒什麼事了,萬一補起來,反而得體虛鼻血就不好。
花惜將這參丸包好了,重新藏到自己箱子的衣裳底下去,本想要趁着這安靜時候睡個覺,卻忽地聽到外面嘀嘀咕咕的,似乎有人吵擾,一個説“我明明放在箱子裏的”另一個説“誰知道,你自管問那箱子要去”隱隱地不停。
花惜被吵得耳不寧,她心頭詫異,便起身走到門口一掀簾子,卻看見小丫頭佳惠跟
燕兩個,面對面站着,似在拌嘴,不遠處晴雯抱着一隻貓,冷眼兒看着兩個,也沒有出聲管她們。
花惜便走出來,問説道:“這是做什麼,怎麼就吵起來?留神叫老太太聽見了,攆你們出去!”佳惠聽問,便轉過頭來,説道:“襲人姐姐,你給評評這個理,我有一瓶子花油,好不容易得了的,放在櫃子裏沒捨得用,今兒想洗頭,卻找不到了,前幾天我看
燕在我那箱子邊上轉來轉去,定然是她拿了去了!”花惜見她披散着頭髮,又挽着袖子,果然是要洗頭的,就看
燕,説道:“她説的可是真的?”
燕見問,就説道:“襲人姐姐,我怎麼敢?我向來是不願意用別人東西的,且我又不知道她有那東西,又怎麼會想到去偷拿呢,再説了,我拿了又放到哪裏去?”佳惠説道:“誰知道,你藏在你箱子裏也未可説…另外,你可以
給你孃老子去呢!”
燕氣道:“縱然我沒有那勞什子,也犯不着這麼手賤,你若不信,只管去翻,倘若是翻到了,任憑你怎麼處置。”佳惠便説道:“我也説過,或許你不敢留着,只傳給你娘去了呢。”花惜見
燕氣的滿臉發紅,眼淚汪汪的,便説道:“別急,無非是一瓶子花
油,哪裏得不了,至於吵的這樣翻天覆地的,傳出去,還叫人家以為我們有多小氣呢!”説着就喚秋紋,片刻秋紋來了,花惜説道:“你去拿我那花
油出來,給佳惠用。”秋紋瞪了佳惠同
燕一眼,答應着去了。
佳惠兀自氣鼓鼓的,看着燕,説道:“不是你,難道有別人?我卻只看見你去近過我的箱子。”
燕説道:“倘若是我拿了,就叫我的手爛掉。”花惜只好分開兩個,打發佳惠洗頭去了。佳惠也不敢再説什麼,便自去洗頭。
燕望着花惜,説道:“襲人姐姐,我真的沒拿她的。”花惜只好安
了她一番,
燕自去了。那邊晴雯冷眼看了這場戲散了,才抱着貓慢慢走過來,説道:“你管這些做什麼,只叫他們鬧去,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的,橫豎老太太還沒聽見,若聽見了,都趕出去,這裏才幹淨呢。”花惜説道:“好端端地,怎麼會丟了一瓶子?”晴雯説道:“誰知道,又或者是她本就沒有,故意扯謊,好賺你那一瓶子,也未可知,又或者真如她所説,被
燕偷出去孝敬她孃老子了,也是有的,誰不知道,她那孃老子是有名的刻薄眼淺的呢。我也不管她們誰是誰非的,橫豎這樣鬧不是了局,索
都趕了才好。”花惜説道:“你就是嘴厲害,她們之中必定有一個是沒錯兒的,難道就也跟着遭殃?又或者兩個都沒錯,也是有的。我們要分明白才是。”晴雯冷笑一聲,手撫摸着那貓的背,説道:“我也沒你那樣菩薩心腸,你是好人…這會子我是隻看熱鬧,總之惹得我惱了,再説。”説着,便抱着貓走了。
一會兒秋紋過來,花惜問道:“難道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秋紋便説道:“姐姐不記得了?前些子晴雯還掉了一支釵,不過她這人向來是
躁躁的,倘若是掉在了別處,也是有的,偏那一支是她喜愛的,所以她只發了一會怒,也沒了局,都不在意。”花惜聽了,點頭皺眉,嘆了口氣,説道:“這裏的水很深啊…”秋紋奇怪,便説道:“姐姐説什麼?哪裏的水很深?”花惜掩嘴一笑,説道:“沒什麼,我是説井水水很深。”秋紋説道:“姐姐要用水麼?”花惜見她動了真,咳咳兩聲,急忙搖頭,説道:“不要不要,我想着回去歇一會兒,被她們兩個吵得我心頭不安寧。”秋紋急忙説道:“既然如此,姐姐快回去歇着罷。”花惜點點頭,才轉身回去。
敢情當這大丫鬟,卻好似生活委員一樣,還要負責調停工作…花惜慢慢地將身子歪在牀上,心頭想:“佳惠看來十分理直氣壯,那頭油必定是有的,燕看來又十分委屈,不似做作,但那頭油卻怎地不翼而飛了呢?”花惜想了許久,不得其法,朦朦朧朧間睡了,睡得卻不安穩,竟然夢見自己在現代時候,自己過生
那
,哥哥買了蛋糕,爸爸媽媽準備好了生
禮物,都是自己喜歡的,哥哥工作了,手筆也大,竟送了她一台全新的小本,爸爸也送了塊她垂涎良久的手機,樂得她晚上都睡不着,擺
了半晌電子儀器。
懵懂間,忽地想到這些東西以後都不能用了,頓時十分痛苦,再一想,連爸爸媽媽跟哥哥都不能再見面了,於是越發痛不生,眼淚嘩啦啦地
出來,一瞬間整個人似乎縮小成一個小孩兒,抱着大人的腿,叫道:“我不要…”
“襲人姐姐…”
“襲人!”幾個聲音連這叫。花惜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睛,淚水朦朧裏,望見跟前圍着三個人,分別是秋紋,晴雯跟賈寶玉。
她急忙翻身起來,有些心驚,便説道:“怎麼了,都在這兒?”晴雯擔憂説道:“醒了就好了,你被夢魘住了麼?剛才只是低低的哭。”賈寶玉上前,説道:“去吩咐廚房,做一碗定神湯來。”秋紋即刻去了,晴雯看了看這模樣,也便去了。
這邊上,屋裏頭就只剩下了賈寶玉跟花惜,花惜怔了怔,掏出帕子擦了擦淚,説道:“我一時做了夢,沒別的事,無須驚慌。”寶玉望着她,説道:“好姐姐,你跟我説實話…你是不是仍舊記着我昨要做的混賬事?”花惜沒想到他會説這個,頓時怔住了。
花惜不語。寶玉嘆了一聲,説道:“我説過不會如此了,莫非你不信我?方才做夢裏叫的那些話…”花惜情知他誤會了,急忙説道:“不是這個,你別多想…我怎會不信二爺,二爺雖説是受了點魔怔,如今已經沒事了,我只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裏還會小氣的只記着?”賈寶玉聽她如此説,才略微心寬,眼睛卻圓圓地看着花惜,問道:“既然不是為了這回事,又是為了什麼哭?”花惜便説道:“只因我…夢見我做錯了事,二爺衝我發了怒…”説着就看了寶玉一眼。
寶玉聽了這個,才出笑臉兒來,説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好姐姐,你放寬一百二十個心,我對誰動怒也不會對你,你也知道,我是時時刻刻離不了你的。”花惜本來也是故意這麼説,一來是顯得自己心頭也有他,免得他因為昨
之事而對自己有些記懷,二來是轉移話題。
寶玉便不走,只守着花惜,閒話今的趣聞,又説道:“那蓉大***兄弟,果然是個極好的,長相模樣,我竟是給比了下去了。”花惜笑道:“這話我卻是不信的,他再怎麼好,也比不過二爺。”寶玉繪聲繪
説道:“當真是你沒見到,你若見到,就不會理我了。”説完便又嘆。
花惜只是搖頭,寶玉又説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明兒就要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