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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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2月編者按語《視差》第84期(1974年冬季號),第5頁親愛的讀者:五年前,本季刊開始發表專訪,介紹一批鮮為人知的詩人,當時未曾料到他們會大受歡。許多讀者要求我們再接再厲,誠然,是諸位熱情的來信鋪就了道路,讓專訪成為了《視差》年年都有的傳統。如今對本刊的特約記者而言,這些人物特寫同樣深得他們本人的喜愛。特寫引起了對某些重要詩人的發現或重新發現,促成了對其作品遲來的評價。
然而令人悲哀的是,這一期雜誌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本季力推的藝術家乃阿富汗詩人妮拉·瓦赫達提,去年冬天在巴黎附近的小城庫爾貝瓦,她接受了艾蒂安·布斯圖勒的採訪。瓦赫達提夫人給予布斯圖勒先生的回答,實乃我們歷年所刊採訪中最為坦率的一篇,其誠實足以令人屏息,相信讀者也會有同樣的受。就在採訪後不久,我們懷着巨大的悲痛,得知了她過早死亡的噩耗。她必將受到詩歌界的懷念。
她身後遺下一個女兒。
很神秘,時間趕得真巧。電梯門叮噹一聲,恰好此時,一秒都不差,電話鈴也響起來了。帕麗能聽到鈴聲,因為電話就在於連的公寓裏,走廊很窄,燈光黯淡,他的公寓把着頭,緊挨着電梯。憑直覺,她知道是誰打來的。再看於連的表情,他也知道。
於連已經邁進了電梯。
“讓它響着吧。”他説。
在他身後,是樓上那個冷淡的紅臉膛女人,正不耐煩地瞪着帕麗。於連管她叫“母山羊”因為她下巴上有一撮,跟山羊一樣。
他説:“走吧,帕麗。咱們已經晚了。”他訂了七點鐘的位,地點是十六區的一家新餐館,因為紅燒雞、紅衣主教魚排①、小牛肝配雪梨酒醋,已經小有口碑。他們要去見克里斯蒂安和奧雷莉,於連在大學裏——學生時代,不是任教以後——的兩個老友。他們應該在六點半碰面,喝開胃酒,可現在已經六點一刻了,還得步行到地鐵站,坐到米埃特,然後再走六個路口,才能到餐館。
電話鈴一直在響。
山羊女咳嗽了一聲。
於連説:“帕麗?”這一次他的語氣更堅決了。
“可能是媽芒。”帕麗説。
“是,我知道。”雖然不合情理,可帕麗還是覺得,媽芒專門挑了這個時間打來電話,以其無窮無盡的戲劇天賦,把她拖進這個非此即彼的選擇:要麼跟於連進電梯,要麼接她的電話。
“可能有重要的事。”她説。
於連嘆了口氣。
電梯門在他身後關上了。他靠到走廊牆上,雙手深深進軍裝式風衣的口袋,一時之間,他恍如梅爾維爾警匪片中的角
。
“我一分鐘就好。”帕麗説。
於連投以懷疑的一瞥。
於連的公寓很小。只需六步,她便急急穿過了門廳和廚房,坐到牀邊,伸手拿起牀頭櫃上的電話。他們只放得下孤零零的一個牀頭櫃。但這兒的視野堪稱壯觀。現在下着雨。如果是晴天,她從朝東的窗户望出去,就能看到十九區和二十區的大部分景緻。
“喂,你好?”她對着話筒説。
電話裏傳出男人的聲音。
“晚上好。是帕麗·瓦赫達提小姐嗎?”
“您是哪位?”
“您是妮拉·瓦赫達提夫人的女兒?”
“是的。”
“我是德勞內大夫,我要講的是您母親的事。”帕麗閉上眼睛。內疚的覺短暫地一閃,然後便被習慣
的恐懼壓服。她以前接到過這種電話,次數太多了,現在數也數不清,從她的少女時代開始——其實在那之前便已有過,那次是小學五年級,地理試考進行到中途,便被老師打斷,她領她出了門,到走廊裏,悄悄跟她解釋發生了什麼事。這些電話對帕麗來説太
悉了,可是不斷地重複並未讓她變得滿不在乎。每接到一個電話,她都會想,這一次,就這一次了。可每一次掛斷之後,她都會急匆匆地趕到媽芒身旁。於連總是用經濟學術語對帕麗説,如果她切斷注意力的供給,那麼對它的需求或許會隨之消失。
“她出了事故。”德勞內大夫説。
帕麗站在窗邊,等醫生向她説明情況。她用手指繞着電話繩,再把它鬆開。醫生詳細講了她母親的就醫情況,她前額破了,縫了針,打了破傷風作為預防,用雙氧水清洗過,抹了外用抗生素,做了包紮。帕麗的心緒忽然回到了十歲那年,有一天她放學回家,在廚房桌子上發現了二十五法郎和一張手寫的便條。我和馬克去阿爾薩斯了。你認得他。過兩天就回。乖。不要熬夜!我愛你。媽芒。帕麗當時站在廚房裏渾身發抖,兩眼含淚,對自己説,兩天不算太長,也不算太壞。
大夫問了她一個問題。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