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從夢幻到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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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把你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我要你們能看見三個小矮人,長着長鬍子的小矮人,我是這麼要求的。”弗朗索瓦從褲袋裏拿出一隻哨子,吹出尖鋭的哨聲。孩子們看着窗户,並不太相信。

這時,非凡的事情出現了:時間停滯了…

什麼也沒有…後來…但是不可能?

可能的!突然,三個窗户上出現三張可怕的紅面孔。他們一動不動,長長的鬍鬚在天窗框上飄蕩。後來,這場景靈巧地出現,又魔鬼般地消失在朦朧之中。這好似一場可怕的夢…

“你們看見了吧!”弗朗索瓦勝利地説。

皮埃爾與維奧萊特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在堆放工具的房間裏,皮埃爾聽到了些什麼…可能是壓低的笑聲,小孩嬉鬧的笑聲。這笑聲如此清脆,如此有人味兒,令皮埃爾驚愕不止。他二話沒説,便向前走去。他竭力地聽着,有人低聲講話,他相信甚至聽到有人在講他的名字。

懷疑屬於真正的折磨。它像毒品一樣朝我們來,並很快滲入我們的血,揪住我們的心,再衝進大腦,狡黠地起着動搖我們信念的作用。

在一瞬間,皮埃爾受到接踵而來的情衝擊。他到被耍了,被愚了。他猜到有人導演了小矮人的場面:他身上的某些信念崩潰了,就似那座在堂吉訶德的故鄉西班牙耐心建起來的城堡一樣,倒塌了…

他已經意識不到自己的行為,他憤怒地撲向弗朗索瓦,扼住他的脖子。後者完全沒想到會遭到突然襲擊,他跌倒在地,驚飛了四下靜靜啄食的鴿子。

“卑鄙!騙子!撒謊!誰允許你這樣作維奧萊特!這樣做,是開玩笑嗎?”皮埃爾打算接人。

很快,弗朗索瓦成功地制止住少年敵手。他站起身,抓住對方的手,用非常深沉的眼睛看着他。

“小皮埃爾,”他語氣緩和地説“皮埃爾,如果你同意的話,我用第二人稱單數稱呼你。別恨我,這一切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又在撒謊!”

“為你好,皮埃爾。因為這是取得你母親同意的。”

“啊!”

“是的!是的!她關心你,甚至沒告訴你這些。她怕你被幻覺搞得走火入魔。看看,吃人妖,巨人,小矮人,這些本不存在。這些是小孩子們的神食糧,但是卻搞亂了你的頭腦,老兄。我們想告訴你,你走錯路了。”皮埃爾牙關咬緊。

“但是山裏的小矮人!是真的吧?”

“真的?其實也是假的。我得到爸爸的允許後,由我們五個工人的孩子裝扮而成的…”

“哦!卑鄙的傢伙…”

“啊!皮埃爾,你能説卑鄙嗎?不,皮埃爾,他們是勇敢的孩子。我們只要對這些人好,他們都是我們的好朋友。要是你知道他們多好玩兒就好了!我們為他們買來千奇百怪的紅面具,隨後是假鬍子。在排練時,他們像瘋子一樣狂魔亂舞。第六個,也是吹號角的那個,是朱麗安。在你們那天化妝出門時,已經遇見過他。”

“但是火呢?”

“是孟加拉火。”

“但是烤貓呢?”

“一隻不幸的‘野兔’,在工廠附近撿到時已經死了。”

“但是裏面有黃金的大箱子呢?”

“大箱子,裏面是工人放進去的工具。”

“但是那打門的巨人呢?”

“也是這些工人,他們來山幹活兒。因為他們都是以開採為業。我讓身後的‘小矮人’關上門。工人們由於不能按時進去工作,他們便用十字鎬砸門。你們的想象力無限制誇大了他們談話的聲音以及回聲。”皮埃爾發出重重的嘆息。為了安他,弗朗索瓦補充説:“是的,我知道,這種哄騙行為太過嚴酷。為此我要自責,因為我做得比你母親期望的還過火。這太好玩兒了!她不瞭解詳情。我衷心請求你原諒。簡單地説,我知道維奧萊特與你都很有勇氣,也知道這種考驗超不過你們的承受力。”弗朗索瓦的這般講話,帶着真男子漢的武斷。

市鎮裏,可以看到工廠向天空排放的滾滾黑煙。由於他看到皮埃爾的狼狽表情,也看到維奧萊特既痛苦又古怪的表情,便用手指着市鎮,莊重地説:“你看,皮埃爾。正如爸爸説的那樣,在生活之中必須學會‘貼近生活’。不應該生活在雲霧之中,鼻孔朝天,期盼着女神們為你送來財富與幸福。當我還小時,爸爸始終這樣告誡我:‘當今的女神中有電子女神,機械女神,蒸氣女神,女神之後當屬工作女神。’哎!對,我知道,這不太好玩兒,但是仍舊很美,非常美,因為是我們在領導這些女神們。找個子,稍晚些時候吧,你到我們工廠裏去看看,你便能得到寬。”寬,皮埃爾沒一點這種覺。他從極高處跌下來,從空想的怪物身上跌下來。這始終是一種艱難的藝術,這是指摒棄瘋狂的夢幻、拋棄甜美的想象藝術。從他孩童時代起,這種藝術曾幫助他戰勝過生活的痛苦,以接受生活中一次又一次的考驗。這種考驗將一直持續下去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他仍舊拉住弗朗索瓦的手,因為他猜想後者是個強者,是個聰明人,但是他既沒有對他説“謝謝”也沒説“明天見”因為他並不非常想再見他。

“維奧萊特,”他説“能出去走走嗎?”

“好。”維奧萊特説,她剛才一直沒説話。

兩個孩子看了看弗朗索瓦,目光中並沒有出被折服的情。隨後,他們手拉手地走了。他們本能地來到令人心靜的河邊。那裏,在濕的怡人的草地上,再也聽不到工廠裏的汽笛聲。這塊土地引着他們。這裏好像是兩個王國之間的界限一樣。他們思想上不可能混餚這兩個王國:神仙的森林與現實世界,夢幻與現實…他們得到了滿足。福萊特成為他們的保護神。福萊特愛他們…

福萊特,她在那兒。她坐在一捆柴禾上,在岸邊。她好似有着某種先知,等待着這兩個“跌入幻覺的小傢伙”她甚至要求他們把歷險的經過詳細地講一遍。再説,皮埃爾和維奧萊特只希望能清楚地理解這些十分複雜的課程:即生活剛才教他們的這些課程。

這種解釋,他們前來請教這位讓人不安的老太婆,這事本身便透着奇怪。福萊特嘆息着。她躬身看着河面,用一攪出陣陣漣漪,而漣漪又化成大大的、順從的、有規律的圓向外擴張。

是這樣!她深深地嘆息着説:“弗朗索瓦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親愛的孩子們。像故事中的仙女是不存在的。除了他跟你們提到過的實用女神外,他忘了告訴你們眾女神都是來自同一個真實的王國。如果要想自己不變得太平庸,必須經常去那個王國,這個王國就是理想之國。”在綠的波上,大圓圈的漣漪不斷地擴散。後來,漸漸地,水的波漣抖動了水面上的茛花。這種花由於部牢牢地扎於淤泥之中,故而浮動的花兒無法身,一陣輕顫後,隨之又恢復了平靜。廣垠的寂靜不可避免地再度籠罩在這平靜的土地上,清新的空氣瀰漫四周。孩子們沉默了。這時,福萊特接着説:“是的,親愛的孩子們,千萬別忘了這個王國。在這多少有點現實的…王國裏,有善良的女神,憐愛女神,仁慈女神,以及許多許多…在人們想為他人乞求幸福時,便可求她們。這也是為自己祈求保佑的最佳辦法。啊!請別打岔。有了這些女神的保佑,人們可以過上一種非常充實、非常美好的生活…當然,親愛的孩子們,還有一種生活,別人認為並不好的生活:在這種生活中,從來無人前來邀你去接受洗禮,那是因為她來了…我們的痛苦女神。哎呀!在生活中她佔有一席之地,因為在她的打擊下,人的心靈便可變得高尚起來…”福萊特的聲音低下來…她的目光模糊起來,她喃喃地説:“當然,如果我們呼喚了勇氣女神,也就不怕她打擊得太重…因為那時…不能像我一樣,在不幸女神的打擊下沉淪…”她的嘆息非常沉重…

疲倦的孩子們再也聽不到什麼。他們看見一隻金眼睛的綠青蛙,它剛才撲通地跳進河裏,就似放鬆的彈簧一樣…他們再也聽不到什麼,皮埃爾發起燒來。太多的情衝擊早已動搖了他那顆偉大滾燙的心和少年瘋狂的腦袋。

他只好回萬佩爾莊園,躺在牀上。幾天來,他高燒不止,害得太陽怦怦鼓跳。

他心愛的母親沒離開過他,為他端來療效頗佳的熱湯藥。一聞到那頗有療效的藥味,總讓人到不是在房裏,而是在椴樹林裏一樣。她用温柔的手,撫摸着兒子的額頭。

隨着孩子的康復,這隻手也不再蒼白了。他甚至注意到媽媽的雙頰漸漸地又恢復了神采。她本來就很甜美的聲音聽上去更甜美,在她那哀傷明亮的大眼睛中,瞬間掠過一縷歡快的神

皮埃爾是幸福的。

一天,布斯加爾妮埃夫人笑着進來。

“皮埃爾,”她説“我給你帶來一位客人。”一位先生牽着維奧萊特,腳跟磕地、踩着地面走上前來。這的確是位英俊的男子。他年輕依舊,扇形的鬍子下,心地繫着一拉瓦利耶領帶,領帶上還有小豆圖形。他的眼睛坦率、明亮,映襯着鄉下紳士健康的臉。

皮埃爾從頭到腳地打量着他,注意到那美的白護腿套上穿着一雙稍大的皮鞋,那方格褲正好蓋住鞋面。

“他好英俊啊!”孩子心忖“為什麼?”

“代-奧比埃先生?”他問。

“正是我,”維奧萊特的父親回答説,他咧嘴一笑,出美麗的牙齒。他略為提高聲調接着説:“好啦,孩子。你也別在可愛的小白牀上煩心了!我希望你能讓你媽媽好好地照料你!她非常善良…有一顆仁慈的心!孩子,快點康復,你不痊癒,小維奧萊特也會怪你,再説,你現在已經是大小夥子了,兩人以上便可以出外打獵了。”

“這兒還有點痠痛。”皮埃爾沒説出來。

他顯得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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