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千里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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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兮兮!”時嬋娟輕哼一聲,翻身下檐,如一抹銀鈎般憑空轉騰,甫一到窗前,忽見窗中暗處數點銀芒,驀地颼颼風起,成叢羽箭從樓中勁
而出,其中一箭赫然穿透時嬋娟的
膛!
樓中手才正大喜,忽覺不妙。
中時嬋娟的白翎箭一聲不響地穿身而過、直飛天際,渾沒半點血花,竟只
中虛影。
虛影透散之際,突見橫裏拋出一彎銀線,眼見時早已迴繞到了身後!眾手甫覺背脊刺寒,驚而轉身,卻只見一雙嬌媚明眸閃過視野,幾乎
應不到殺氣。
眨眼之間,時嬋娟已從另一側的窗間飛身而出。
“綠柳麾下,忒沒長進!”只聽時嬋娟一陣嬌笑,聲音已在重重夜之外,猶夾雜着幾波怒聲吆喝,想是樓外埋伏同樣失守。
眾手驚愧難當,幾人搶到窗邊,張弓
,卻聽一人笑罵:“好沒腦筋!暗處奇襲尚且不中,追
又有何用?憑你們的箭術,還奈何不了”廣寒玉兔“。”自樓中暗處開口的,竟是方才與時嬋娟長談之人。這八名“鋒稜十二翮”的
手一開始就潛藏鴻鵠居里,仗着樓闊夜暗,佐以夜襲絕技“雀停息”連熊凌開率人來時都未能察覺他們的存在。
雀鳥對聲息之變最是靈,能蟄伏暗處而不驚雀羣,可見鋒稜
手屏絕氣息、藏匿行蹤的造詣,斷非尋常一昧追求弓術的狙擊手所能比擬。可惜對上了“廣寒玉兔”這些都還稱不上造詣。
一名鋒稜手被説得臉
青白,反而冷笑一聲:“先生是六大家門的前輩高人,又是聖上敕封的望月使者,手段之高,我輩自然望塵莫及。卻不知放縱那玉兔來去自如,連帶暴
了我們的身份,又是怎麼樣的伏筆?”
“你不用忙。如果有人會被這一手害死,首先命懸一線的就是我。”那人依舊笑得從容,彷佛説的不是自己。
“那女娘現身之後,你們有誰看清她的任何一個動作?看不見的,都該沒命。她可以順手把你們全部殺光,之所以沒有動手,是因為這裏有一個人能看得見。”眾手想起方才一瞬閃過的銀縷弧光,極力想辨出時嬋娟的一聲腳步、一片袖角,這才發覺自己不寒而慄。
“而她之所以不殺我,是為了趕去救人。”那人又笑:“既然連我都在這裏了。
李家卻不派個像樣人物與我作陪,那一定是把高手留給了另一個目標,這將是她後悔莫及的誤算。很快很快,你們的主子就要對上她了。”八名鋒稜手聽他侃侃而談,心中忽然各生懼意。
“望月使者”如果這號人物不是綠柳麾的盟友,而是像十七年前一樣,站在時嬋娟那邊…今晚陷入羅網、逐漸斷絕生路的獵物,會不會反而是他們這批?
“今晚,絕對不容有失。我知道那人不會失手。”被稱為“望月使者”的男子口吻輕柔,逐漸踏出陰霾的步履卻無比冷峭,浮出樓影的面容遙遙對着天際月輪,竟是教人難以仰視。***月映水塘,荷葉忽然晃開數圈漣漪。擺無數追兵的白衣女子輕輕巧巧地點渡荷塘,停落在中心的一處小亭。這座居於皇城西北角的池子被稱為“芙蓉塘”據説其水與深宮御溝相通,先皇在世時,曾被認為是思
宮女向外
寄題詩、訴説幽情的渠道,宮中便有將水塘填死的提議。
不想此塘正是昔得寵的冀貴妃入宮前喜遊之地,逢臨幸時幾句軟語,此案便即不了了之。虧得如此,京城裏才留下了這一處靜謐佳景,夏
風起時涼意襲人,頗有消暑之趣。
這裏也是桂兒與主人會面報訊的地點。依照計劃,桂兒一旦引出所有埋伏的對手,便要立刻甩開追擊,平安身至此。
眼下比預定的時辰還要早些,桂兒靜待亭中,耳目之靈毫不鬆懈,依舊觀察着四下動靜。在許久之前、她還不叫“桂兒”的時候,宵、明二州一帶的論劍榜上是有她一份的。自從她欠了彈指山莊的一份恩情“桂兒”就成為時嬋娟最信賴的左右手之一。
她的輕功本已不俗,又得了時嬋娟的提點,對於未識“廣寒玉兔”真面目的人而言,那份殘光幻影般的身手確是幾可亂真。
只是比上不足,若無秘製軟甲“鐵織錦”的掩護,斷無從“鋒稜十二翮”的箭鏃下全身而退的道理,情勢着實兇險。
但她終究完成了任務,一如過去的每一個夜裏,想到主人揭下面紗、含笑讚許的那幅情景,桂兒忍不住耳際微熱,沉靜的神情裏也有了一絲然。
直到池畔起風為止。那是一陣毫無來由的風,突然就這麼掃過塘面,捲起無數破碎驚瀾,月華下的荷葉悉數翻飛,儼然狂飆將至。
桂兒臉遽變,閃身翻出雙匕在手,點着浮飛帶水的葉片倒飛離塘,足尖踏上實岸之際,這才發覺一切的驚濤飛葉都是自己所帶起。
池畔本沒有起風,但是那股凌厲的殺息化作無形,襲體之際卻與狂風無異,一招未出便令人氣為之窒,宛如破膛而入的一柄劍、一把刀…一支箭。
(綠柳麾的追兵!)桂兒凝眸咬牙,一點足又飛離池畔數丈,卻甩不開那股割膚生痛的襲殺之氣,風聲得她耳際轟響,
本無法判斷敵人何在。
四下除了她空無一人,除了復落池面的水珠更無動靜,可是這種被人瞄於箭底的應實在太過森寒,
本無須耳目見聞。
來人就像盯梢獵物的天際蒼鷹,本不在乎殺氣顯
,反正捕擊一出便制獵物於死命,絕無轉圜反抗的餘地,斷非鋒稜十二翮所能窺及的境界。風聲倏然止息。桂兒渾身寒慄乍起,警覺到這是殺着將出的徵兆,千鈞一髮間突然發覺活路所在,用盡全力縱向池中!
弓弦雷響,夜幕深鎖的塘畔倏然劃開一抹飆光,幾乎躍進池子的纖細背影陡在半空中稍停一瞬,餘光毫無阻攔地貫穿“鐵織錦”而出,轟然在塘面起片片洪濤。
桂兒頹然仆倒,死命按上膛的小手沒摸到箭桿,卻握了滿掌駭人的濕紅。她鼓起殘勁,即使抹得滿地是血,終究靠着臂腕笨拙地轉過了身子。在逐漸烏黑的視野裏,塘邊柳林的暗陰浮出一襲黃褐大氅,氅尾
曳着疏隔橫列的淡金波紋。
那人比她想像中還要年輕,就跟她的主人差不多,從臨死前的視角看來,身量彷佛直夜空,一道黑紋從氅底甲袍所掩的喉間畫起,直至
底,乍看宛若頜須。
薄冷的嘴雖無動靜,桂兒卻總覺他有抹殘酷的笑。那雙烏黑的眼瞳覆着一層淡淡的金芒,看着她的眼神分毫不像是在看人,最後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具通體漆黑的雕弓。
繁複的紋樣她再也看不清,只見遠方數道模糊人影紛紛趕來。
“主…主子!”匆匆追至的,正是先前攔截桂兒不成的四名鋒稜手。眼見桂兒倒於血泊,又見到她身前所立之人,無不悚懼跪倒:“此等賤人,怎…怎能勞主子出手!這、這是…”
“誰教你們不中用。”褐氅的主人角勾揚,雖無寒聲,卻看得四人分外心驚。眼前之人,不但是綠柳麾中絕無僅有的箭術奇才,更是在賭鬥中一箭
殺前任飛將、導致綠柳麾之主至今空懸的兇星。
鴻鵠居的月裏,喚作“望月使者”的那人所提到的,正是這個名字:“天下第一神
手,‘千里暮雲’李擎蒼!”